從谷口到營地沒有多長時間,很快,草原上便傳來馬蹄聲。
「騎馬來的?」耶律屋質也聽到了聲音,忍不住嘲諷,「既然偷襲,竟然還搞出這麼大動靜,是生怕本大王不知道麼?」
旁邊營帳中走出蕭思溫來,豎了耳朵聽了聽聲音,擔憂道:「可別又是什麼計策?」
「能有什麼計策?他們來,本大王就接著!」
「若是誘敵,他們在外布好了陷阱......」蕭思溫道。
「蕭相放心,本大王可沒這麼蠢,誘敵深入這種小把戲,本大王還是看得懂的!」
很快,夜幕中出現了宋軍騎兵的身影,果真只五百餘人,但見他們停在營帳百步之外,手上燃起火摺子,繼而用力將什麼東西拋去了契丹營中。
「還來這一套!」暗處的耶律屋質不屑,他早就有了應對之策,剛要命人用水潑了,卻見地上那東西沒有火花,也不旋轉,只冒出了煙來,和白日的完全不同。
很快,營帳中到處都是瀰漫的煙霧,隱藏在暗處的契丹將士們被煙燻得忍不住咳嗽起來,眼睛受了刺激,更是止不住得流淚。
「警戒,當心宋軍沖營!」耶律屋質只以為宋軍如此行事,是想要將他們逼出營外,暗夜之中說不定有什麼圈套等著他們,因此也不命人出營,只立即用袖子擋了口鼻,大聲命令全軍戒備,看宋軍後續有什麼動靜。
卻不想,他們等了許久也未聽見原野上的衝殺聲,反而是聽見了馬蹄聲遠去的聲音。
「大王,他們走了!」身旁親衛指著營外方向喊道。
「什麼,走了?」耶律屋質朝前走了幾步,搶了火把朝前照去,果真見五百餘騎兵已是掉頭跑遠。
「宋軍搞什麼?就為了過來放個煙?」耶律屋質不理解,難道不應該趁營中煙霧瀰漫,開始攻打嗎?
他們絆馬索已是備好,箭手已是埋伏好,他們就這麼走了?
「不可能,繼續警戒,他們退走便是麻痹我等!」耶律屋質下令。
可直到天明,谷口也再沒有了動靜,斥候傳回的消息俱是「宋軍安營寨扎」,「宋軍埋鍋造飯」,「宋軍沒有動靜」......
耶律屋質和蕭思溫百思不得其解,很是納悶宋軍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很快,他們便知道宋軍是何意了!
耶律屋質本來決定翌日早晨出發再戰河谷,可整隊之後,斷斷續續有將士開始嘔吐、腹瀉,還有眼睛痛到睜不開的,也有皮膚瘙癢忍不住抓到鮮血淋漓的,便是蕭思溫,也頭痛難忍。
耶律屋質看了眼胳膊上出現的紅點,終於明白昨夜的煙霧是怎麼回事了,宋軍在其中下了毒,難怪扔完就逃,是怕他們自己也中了毒啊!
軍中只有千餘人沒有聞到毒煙,另外就是散在外的斥候逃過一劫,其餘多少都有些反應,離得近吸得多的甚至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看樣子是救不回來了。
耶律屋質命還有行動能力的騎兵繼續警戒,而後召集隨軍醫官,命他們趕緊拿出法子來,不說能立即治好,也要緩解症狀才行。
醫官哪裡見過這種的,再說他們也或多或少吸了些煙進去,此時身上也多不適,忍著疼或癢撿了地上殼子檢查,可裡面只剩一些燃盡的黑灰,壓根看不出來有什麼成分。
沒有成分,哪裡能對症下藥,只好讓中了毒的多喝些水,加快排毒。
「還請大王先行退兵。」蕭思溫走進帳中,朝撓著胳膊的耶律屋質說道:「軍中將士已無力為戰,若宋軍來襲,怕是應對不了,可先撤回國內,再圖後計。」
「撤?」耶律屋質怒眥欲裂,他和南院大王分兵二路朝晉陽去,他還沒到晉陽就撤了,傳出去豈不是別人笑話死。
他耶律屋質連述律後和世宗之間罅隙都能解開,是北面官最高人,也是契丹最尊之官,何曾受過此種羞辱!
「如若不然,大王可能承受全軍覆沒之責?」蕭思溫此時也不跟耶律屋質客氣了,朝前跨了一步,指著外頭怒喝一聲,「你看看外面眾將情形,他們連刀都拿不起來,路都看不清楚,哪裡還能打仗的?宋人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保存實力,我大遼士兵還能再戰......」
蕭思溫說著,見耶律屋質神色鬆動,又緩和了語氣道:「再說,這次本不是我大遼和宋國的戰役,他們打晉陽,只是防著我們救援罷了,我們只要撤軍,他們必不會窮追猛打,大王三思!」
「可是,蕭相你的冊封詔書怎麼辦?這樣一來,可就送不到劉繼元的手上了!」耶律屋質道:「皇命完不成,回去也要斥責。」
「無妨,」蕭思溫搖頭道:「本相一人擔責就是!」
耶律屋質還待考慮,蕭思溫急道:「大王快下決定,宋軍還不知如何,若他們——」
「報——」沒等蕭思溫說完,外頭傳來急切稟報聲,這聲音顫抖,可見其心緒不穩。
耶律屋質和蕭思溫對視一眼,俱是從對方臉上看到了擔憂。
宋軍這個時候,來了!
營帳外響起「轟隆」馬蹄聲,大地震動,他們的出現毫不遮掩,也沒再用什麼新奇的武器,舉著刀槍衝殺而來。
本就泛黃的草夾著泥土揚起,肅殺之氣鋪面而來。
石保吉帶領的先頭部隊毫不費力斬殺契丹千餘人的先鋒,破壞絆馬索,移開拒馬樁,殺了營門看守,打開契丹營門直往裡面闖去。
趙德昭緊隨其後,他是第一次真正得上戰場砍殺敵人,在禁軍營中數月的操練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他手中長刀劈開一個擋路的契丹人,鮮血瞬間濺滿全身,手顫了一顫。
就算看了再多武俠劇、戰爭電影,可親手殺人,到底不一樣。
「指揮小心!」何承矩見趙德昭砍了一人後突然發愣,忙上前護衛在旁,「指揮不可分心!」
一路過來,何承矩知道趙德昭是第一次上戰場,估摸著這便是他親手砍殺的第一人,心緒有所激盪也是正常,好在自己護衛在側,才沒有出現什麼危險。
趙德昭回過神來,立即定了心神,道了一聲謝。
許是這具身體的骨子裡到底帶了趙匡胤的血性,趙德昭平穩了心緒,也不想何承矩為了護衛自己而有閃失,之後的砍殺也不再手軟。
戰場上的拼殺沒有什麼花架子,到最後便是單純的砍、劈這些動作,看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利者。
契丹人大多中了毒,早沒有戰鬥力,看見勢如破竹的宋軍,自知大勢已去,跑又跑不掉,再打下去也是徒送了性命,很快扔了兵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