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減弱,在契丹騎兵進入河谷之後,竟然止了,只有淡淡薄霧飄蕩其間。
溪水潺潺,馬蹄踏在沙石上發出整齊的聲音,林間安靜,不時傳出幾聲鳥鳴,很快便又沒了聲音。
前軍已是快到出谷口,耶律屋質和蕭思溫所在中軍正在河谷中段,他二人屏息凝神,轉頭四顧查看河谷中情況。
山壁陡峭,直到山腰才緩和了些,喬木高大,一片片落葉在秋風中打著旋飛下,再往上看,便是不甚高聳的山頂。
耶律屋質朝另一邊看去,河谷水位因為連綿大雨漲了許多,也不知其中深淺如何,再對面是一片樹林,隔得遠了,也看不清楚究竟。
「這些地方可都是設下伏兵的好地方,大王可都命人探過?」蕭思溫開口道。
耶律屋質哂笑一聲,「放心,俱是探過的,前路,林間,就是河中都命人潛下去看過了。」
「如此便好!」蕭思溫略放了心,不再多問。
耶律屋質雖然不相信這裡會有宋國士兵,但多年戰場經驗,也不會太過掉以輕心,仍舊命斥候探路。
戰爭的勝利,離不開天時地利人和,其中便包含了運氣。
耶律屋質的運氣便不怎麼好,麾下斥候已是探了多次,到眼下已是放鬆了警惕。
再者,他們想著過了河谷便能直抵太原,為新帝耶律賢建功立業的時機近在眼前,心中急躁之下,哪裡還會謹慎。
於是,契丹騎兵便踏入了大宋為他們準備好的瓮中。
便在此時,山間樹林中「撲拉拉」飛出了一群鳥,耶律屋質當即勒馬,朝那處看去。
如今既不是早晨群鳥飛離林間之際,也不是傍晚倦鳥歸林之時,這時候出現這麼一大群鳥,定然是被驚著了。
林中有人!
當耶律屋質感覺到有異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什麼東西?」
「上面有人!」
「是宋軍!」
山頂上「嘩啦啦」扔下了許多圓形的東西,也看不清是什麼,只看見它們冒著火光,落了地便開始旋轉起來。
耶律屋質本能覺得不好,可大軍被拉長,要麼快速前進,退是不可能退的。
「加速——」耶律屋質沒有多想,大聲下令,可令還沒傳出,身邊已是亂了。
無數轉著圈,燃著火星子的東西在河谷中飛濺旋轉,馬匹被驚到,「咴咴」嘶鳴不已,更是胡亂衝撞,完全不顧身前身後俱是自己「馬」,連馬上主人都難以將它們控制住,更有兵士直接被甩了下來,再被馬蹄踩死踏傷,瞬間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
「什麼東西?」耶律屋質打了這麼多年仗,何曾見過這種奇怪的玩意兒,眼中閃著驚駭之色,極力控制身下馬匹。
隊伍因為突然的變故而分成兩截,短短片刻功夫,契丹騎兵已是被自己馬匹踩死了不少。
而就在此時,頭頂又傳來破空聲!
第一波箭矢到了!
趙德昭和石保吉站在山上,在他們扔完飛鼠後,立即分成兩撥,一撥放完箭後,另一撥立即跟上,箭矢不斷如疾雨,給混亂的中軍再以重創。
便是趙德昭十個親衛,也叫何承矩領著朝河谷中射箭,他們更是被精挑細選出來的,力度、準頭在禁軍中俱是一流。
何承矩更是箇中翹楚,他的目標,可不僅僅是普通兵卒這麼簡單,只見他挽弓搭箭,冒著寒光的箭鏃對準的正是緊拽著馬韁的耶律屋質。
十石的弓被他輕而易舉得拉開,「嗖」得一聲,箭矢尖嘯著朝耶律屋質射去。
趙德昭也看到了這一箭,他屏息凝神,目光緊緊追隨。
擒賊先擒王,這一箭若是讓他中了,這場埋伏,可便算提前成功了!
耶律屋質久經沙場,直覺比常人也更靈敏些,眼看那箭快要射中他的胸口,卻見他擰身側腰,可惜箭矢只射中了他的胳膊,鮮血頓時流出,染紅了他的盔甲。
「大王受傷了!」
「快,保護大王!」
親衛叫著將耶律屋質和蕭思溫圍在中間,進是不可能進了,只能舉著盾牌且戰且退。
「嘖,可惜!」何承矩不滿搖頭,可此時已失去最好的時機,箭矢只能射向圍著耶律屋質的親衛們。
一個個契丹騎兵被射下馬,慘叫聲、呼號聲在河谷中響徹震天,不過趙德昭聽不懂契丹話,只當他們鬼叫了。
中軍為了躲避箭矢,已是想要涉水到河谷另一邊去,可惜連下幾日大雨,溪水水位上漲,馬匹在驚亂之下,走到溪水中便不肯繼續向前。
同時,布置在對岸的宋軍也從草坡下冒了出來,提著長槍、長刀追砍而來。
前軍聽到後面亂了起來,便要回頭去救,韓重贇又怎麼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衝殺之聲瞬間響起,宋軍騎兵長嘯著沖入戰團。
三面夾擊,失去了指揮的契丹騎兵潰不成軍,前軍找中軍,中軍顧不上前軍,只有在最後的一支兵馬順利退了出去,可又有什麼用呢?
「大王,快退!」
耶律屋質眼睛通紅,他胳膊中箭,卻還舉著長刀砍殺衝上來的宋軍,身邊親衛將宋軍攔下,簇擁著他朝後方退去。
好在後方的騎兵還有戰力,護著退回來的騎兵朝河谷外奔逃而去。
這場埋伏在傍晚前便結束了,河谷一片狼藉,丟棄的盔甲、戰馬無數,契丹兵將的屍體凌亂疊在一起,鮮血順著河谷流淌進小溪,溪水已被染成了赤紅一片。
「痛快!」韓重贇看著敗退的契丹騎兵,騎在馬上大笑不止。
「屬下帶人去追!」一名指揮使還沒打夠,見契丹人就這麼退了,不由想帶兵拍馬去追。
「不必!」韓重贇將人攔下,「窮寇莫追,再者,出了河谷就是一馬平川,不利於咱們追擊!」
何況,耶律屋質不過就是傷了胳膊罷了,為將之人這點傷幾等於無,若是讓他出了河谷整軍,再追上硬拼,說不定就是一場苦戰,好不容易來的優勢便就沒了。
雖然可惜,但也只能如此,不過契丹損傷大半,卻是讓他們振奮非常,消息若傳到官家那兒,想必也是要好好褒獎一番的。
韓重贇身上盔甲幾乎沒有損傷,上面的血跡也多是契丹人的,他身後將士也是快意非常,就算受了傷的,面對如此大捷,也早就忘了身上的疼痛。
趙德昭和石保吉帶兵下山,他們此次雖沒有直接參與殺敵,功勞卻不小,若不是有飛鼠亂了契丹騎兵的陣腳,他們沒有這麼順利贏下這一場。
「這飛鼠果然有用,趙指揮可是立了大功啊!」韓重贇看向趙德昭,不得不佩服他想出來的這些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