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穗歲欣賞著他的表情。
真精彩。
楚知弋語氣涼薄。
「當街調戲本王的王妃,郭相就是這麼教養兒子的?」
郭京頭皮一麻,他怕給老爹惹麻煩,特意避開了達官權貴們經常出現的地方,來到西大街這鳥不拉屎的地兒,哪料到隨便看上一個姑娘,竟然是九皇叔剛娶的王妃!
這都不算什麼,九王爺不能把他怎麼樣,頂多就是上摺子彈劾他,皇上都不一定看。
難受的是,他調戲的竟然是連穗歲哎,京城裡有名的女色魔,連路邊長得清秀的乞丐見了她都得繞道走,他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怪不得她剛才不躲呢,她壓根兒就不是良家婦女啊!
「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請九王爺九王妃恕罪!」
郭京認錯的態度良好。
「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我有眼無珠,有眼不識泰山,王妃娘娘,您可饒了我吧!別罰我晚上去找您啊……」
連穗歲呸了一聲。
「就你這個德行,本王妃還看不上,滾吧!」
連穗歲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以前躲著他是因為她身份不夠硬,壓制不了他,現在她是王妃了,不管有沒有威懾力,至少在明面上別人得敬著她,供著她。
「回來!」
郭京如蒙大赦,正準備跑路,冷不防又被連穗歲喊住。
「你跟本王妃說你爹是誰啊?你又是誰啊?」
明顯調侃的語氣讓郭京後悔自己剛才的囂張了。
「王妃娘娘,您就饒了我吧,我這就滾!」
郭京領著一幫沒有腰帶的護衛跑了。
連穗歲好笑地收回視線,看向楚知弋。
「你怎麼來了?」
楚知弋委屈道:「我再不來,媳婦就被人拐跑了……」
「不至於,就郭京那種貨色,十個郭京也比不上一個你!」
連穗歲嘴比腦子快一步,話音落下,疏影抬頭看天,楚知弋咧嘴笑得燦爛。
「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知弋收斂笑意。
「不用解釋,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連穗歲眼睛瞪得圓溜溜。
「王爺您來了,您快裡面請!」
寧二狗腿的上前將楚知弋推進來,連穗歲跟在他們後面,看寧二的態度,對她就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楚知弋神情很淡,寧二站在他旁邊,臉上肉眼可見的激動。
「王爺有什麼指教嗎?」
楚知弋捏著杯子,環視一圈。
「沒什麼指教,我今天過來是來等王妃一起回府,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不用管我。」
寧二有點失望,但還是應了聲是。
連穗歲看得莫名其妙,寧二好像巴不得楚知弋給他點什麼指示。
太陽落山之後,天漸漸朦朧,連穗歲結束今天的坐堂,準備回府。
寧二熱心地將兩人送上馬車。
「王妃娘娘!」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提著籃子上前,被疏影攔在安全的距離。
婦人拘謹地把孩子放在地上,掀開蓋在籃子上的棉布,從中取出幾個燒餅遞過來。
「年前我們娘倆靠著王妃娘娘給的粥和湯藥熬過來,天暖和了,我找了個漿洗的活,安頓下來,一直想報答王妃娘娘,這是我自己烙的餅,送給王妃娘娘嘗嘗。」
「我知道這餅粗鄙,您要是嫌棄,拿回家餵貓兒狗兒都行……」
婦人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這番話,心情忐忑。
「這麼好的糧食,怎麼好糟蹋了呢,小桃,收下吧。」
連穗歲語氣溫柔,婦人高興道:「裡面包了肉呢,可好吃了!王妃娘娘要是喜歡吃,下次我還給您做!」
「多謝。」
小桃收了燒餅,馬車起程回府,婦人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等馬車走過去,壓低聲音說道:「王妃吃我的肉餅啦!」
壓低的聲音擋不住她語氣中的興奮,女人身後探出了許多人影,有髒兮兮的乞丐,推車的小販,擺攤的婆婆……
「趕明個兒,老婆子做點糖糕也給王妃送去!」
「王妃人真好!」
「王爺人也好,就是可惜了,王爺那麼好的人,怎麼就站不……」
「哎呦我的祖宗哎,這話能說嗎?」一個婦人及時捂住了兒子的嘴,「回家去!」
馬車裡,連穗歲因為這幾張燒餅心情好得不得了,掰下一塊準備嘗嘗味道。
「別吃。」
她動作頓住,楚知弋把她送到嘴邊的燒餅奪下,扔回籃子裡去。
「人家的一番心意,不能糟蹋了!」
連穗歲拍了拍餅子上沾上的灰,拿油紙包了起來。
「我剛從軍時,掩護一個村子的百姓撤退,喝了他們一碗水,斷送了十三條人命。」
他平靜的語氣中藏著波濤洶湧。
「為什麼?有細作嗎?」
連穗歲驚訝。
楚知弋陷入回憶,那晚的火光是他這輩子都難以逃開的噩夢。
他搖了搖頭。
「不是細作,是土匪,村子裡的女人孩子,都是土匪。」
他那個時候初出茅廬,跟她一樣相信人本善,毫無防備地喝下了女童送來的水,再醒來,身邊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他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不殺他,後來才明白過來,那是他的第一道考驗,父皇派來保護他的人就在不遠處看著,眼睜睜看著他親自訓練出來的第一批暗衛被那些人殺死!
只有他一個人活著,背負著十幾條人命。
身邊的人因為保護自己丟掉性命,他心裡很難受吧。
連穗歲手掌蓋在他握緊拳頭的手背上,他手上的力道慢慢鬆開,反過來將她的手掌裹住。
一路無話。
回到王府,楚知弋命廚房準備了飯菜,連穗歲沐浴出來,飯菜正好端上桌。
連穗歲感嘆九王府的廚子技藝精湛,她都不用出去打牙祭了。
楚知弋給她的碗裡堆了滿滿一碗菜,看著她全吃下去,他又是只吃了一點。
「奇怪,我開的藥是對你沒有藥效嗎?怎麼總也調理不好?」
她習慣性地伸手去扣他的脈搏。
被楚知弋提前預判,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額頭上。
「歲歲,你檢查一下我是不是發燒了,怎麼額頭也是燙的,心也跳得很快。」
他額頭有汗意,冰冰涼涼的,哪裡發燒了?
連穗歲又摸了摸他心口的位置。
「奇怪了,確實比正常人的心跳快一點呢?」
她又摸向他的額頭,反覆幾次,看見他眼睛裡得逞的笑意……
「裝,楚知弋,你要是再裝病,我就……」
「你就怎樣?」
楚知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看她像一隻毫無攻擊力的貓,張牙舞爪,卻又靦腆害羞。
「我就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