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茶樓里，看著剛剛被人送來的碧玉珠，三個北晉人良久不語。
好半晌，賀蘭綽才問道：「表哥，這是什麼意思？」中原人都這麼奇怪麼？
一句話沒有，送一顆碧玉珠是什麼意思？
阿史那靈德劍眉微皺，聽到表弟的話才伸手將碧玉珠收起來，起身道：「走吧。」
「什麼意思？」賀蘭綽還是不明白，連忙問道。
阿史那靈德把玩著手中的玉珠，平靜地道：「這碧玉珠，在洛都還有一個叫法——平安珠。」
「什麼意思？保證我們在洛都平安無事？」
阿史那靈德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地道：「是遠行平安，這是贈送給遠行之人東西。意思是……請我們滾蛋。」
「中原人心眼可真多。」賀蘭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看來大靖皇帝根本不想跟我們談啊。」
阿史那靈德並不意外，道：「若是人人都能與大靖皇帝合作，那這個合作也不值錢了。」
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沉聲道：「三王子，中原人不可信。若是被王上和大王子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很難說這洛都皇城中會不會有北晉的探子發現他們的行蹤。
阿史那靈德輕哼了一聲，負手道：「中原人確實不可信，但現在對我們來說最大的危險是阿史那龍城和赫連氏。蕭九重不可能對阿史那龍城不感興趣，等著吧。」
中年男子聞言，也只得點頭應是。
賀蘭綽倒是十分支持阿史那靈德。
「表哥說得不錯，這兩年王上身體不好，對大王子越發看重。若真的讓大王子掌權，只怕北晉再也沒有咱們的容身之地。」
北晉國內部族眾多並非鐵板一塊。而其中大王子後背的赫連氏和三王子背後的賀蘭氏，兩個部族之間更是世仇。若不是大王鐵腕壓下，兩大部族之間只怕早就打得血流成河了。
一旦讓大王子登上王位，對賀蘭氏來說確實是滅頂之災。
顧攬月回到凌府，凌闖正坐在書房裡看著兵書。聽到腳步聲才抬頭看向她，「回來了？」
「回來了。」對上舅舅打量的眼神，顧攬月莫名有些心虛。
凌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前幾日還鬧著要跟我學兵法，這才兩天又往外跑？」
顧攬月連忙道：「舅舅，我不是跟您稟告過麼？我跟大理寺的吳大人去商量皖東的事情啊。」
凌闖眼神涼颼颼地看著她，顧攬月只得坦白以求從寬，「好吧，後來秦三公子找我去看好戲，我就跟著他一起去了一趟。陛下正好也在，坐了一會兒我就回來了，保證沒有去別的地兒亂逛。」
凌闖輕嘆了口氣，挑眉道：「秦三公子？看什麼戲？」
顧攬月連忙將北晉人的事情說了一遍，凌闖聽完之後若有所思。
「舅舅，你想到了什麼？」
凌闖沉聲道：「聽說北晉王這兩年身體不太好，北晉王城恐怕要發生一些波動了。」
「那不正好？」顧攬月道：「北晉人自己忙著內鬥，也就沒工夫覬覦中原了。」
凌闖道：「自從六年前北晉王在戰場上被陛下一箭險些要了命，至此野心全消。這幾年北晉雖然也時常南下騷擾，卻都只是一些部族零散行動。若是北晉換一個年富力強的首領，可就不好說了。」
北晉是草原遊牧部落，民風彪悍，北晉騎兵更是所向披靡。而北晉人世世代代覬覦著南方的中原，歷代北晉王都有著南下牧馬的幻想。
早年大靖國力虛弱，北晉人時常滋擾邊境，北地民不聊生。一旦北晉國內發生什麼天災，北晉人就更要大肆南下入侵，北晉鐵騎曾幾度馬踏關內。
後來凌闖的曾祖父成為邊關守將開始建立龍朔軍，可惜那位凌老將軍天不假年，後來他的長子接掌了龍朔軍。之後凌家三代人數十年如一日地鎮守邊關，這才將北晉人徹底逐出關內，令北境安穩下來。
原本二十年前，凌老將軍已經奏請先帝，準備揮軍北進，將北晉人徹底逐出漠北。
然而，就在凌老將軍萬事俱備的時候，涼州守將郭淮突然叛國投敵，引三萬涼州軍和七萬北晉鐵騎入關。
凌老將軍帶兵平定了郭淮叛亂，將北晉人逐出關內，朝中眾臣的態度卻就此轉變，再也無人肯支持凌老將軍北進。
因為郭淮本就是凌老將軍的部下，他叛國投敵，朝中並非沒有人懷疑凌家和龍朔軍的忠誠。
此事當年被先帝壓下，但北進之事卻再也無法提起。
龍朔軍可以憑藉驍勇在關外擊敗北晉人，令他們不能南下滋擾。但沒有人能在沒有朝廷支持的情況下，深入戈壁荒漠，與北晉人一決雌雄。
此事讓凌老將軍遺憾終生，卻也無可奈何。
這些年，凌闖也曾經幾度上書想要揮兵出塞，卻都被駁了回來。
二十年前，先帝尚且有驅逐北晉蠻族的雄心壯志，近些年就實在是有心無力了。
顧攬月道：「舅舅是說，阿史那龍城？」
凌闖正色道：「不僅如此，北晉王膝下幾個王子，能力都不俗。無論誰繼位，北晉都不會比現在差。這幾年北晉王不願再揮軍南下，但也沒有消停，前兩年東邊吞併了諸須，將諸須國赫赫有名的飛旗軍收入麾下，不可小覷。」
顧攬月點點頭，道：「如此，若是北晉王的幾個兒子自相殘殺，殺個兩敗俱傷，對咱們豈非一樁好事？」
可惜，前世直到她死了，北晉那位據說身體不好的北晉王也還沒死。
凌闖道：「北晉皇室的爭鬥確實激烈，但這麼多年他們卻沒有因為內鬥而毀滅，反倒是越來越強了。阿月可知道是為何？」
顧攬月搖頭，她確實不知道。
凌闖道：「早年北晉發生過極其血腥的爭鬥，幾乎讓北晉元氣大盛。正因為如此，北晉皇室與各大部族盟誓，王位繼承由北晉王與各部首領商議決定，禁止諸王子內鬥。若有殺父殺兄上位者，諸部可共討之。」
「原來如此。」顧攬月托腮思索道：「這個阿史那靈德，是想要藉助我們的力量對付阿史那龍城？」
凌闖冷笑一聲道：「北晉皇室這一代，到處出了個有趣的人物。」
這麼多年，北晉皇室還真沒出過敢主動跟大靖朝廷勾搭的人。
大靖人恨北晉人入骨，北晉人同樣視大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
顧攬月笑道：「這不是很有趣麼？若能讓北晉自己從內部亂起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凌闖點點頭，「阿月說的是，此事還要看陛下如何決定。」
「我覺得陛下心中已經有決斷了。」顧攬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