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晉皇族？」顧攬月也有些驚訝，這次太后壽辰可沒有邀請北晉，畢竟兩國之間實在稱不上和睦。
這些年隔三岔五，總是免不了要打上幾仗。這種情況北晉皇族親自跑到大靖洛都來，膽子未免有些大了。
顧攬月看向蕭九重，「陛下認為，是北晉哪一位？」
蕭九重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道：「北晉三王子阿史那靈德。」
顧攬月和秦軻齊齊看向蕭九重，「為什麼是他？」
蕭九重道：「阿史那靈德的母親，正是賀蘭氏族長的親妹。如果方才底下那年輕人真的是賀蘭綽的話，那樓上的人，就只能是阿史那靈德了。」
秦軻揮動著摺扇，挑眉道：「聽說北晉王膝下有六子九女，其中最受重用的是大王妃所生的長子阿史那龍城。不過這位三王子因為娘家賀蘭氏在北晉的地位舉足輕重，也是下一任王位的有力競爭者，他怎麼跑到洛都來了？」
蕭九重漠然道：「阿史那龍城算是一代名將，北晉崇尚英雄，他在北晉的聲望確實足以力壓所有的兄弟。但若說北晉王位……」
蕭九重搖了搖頭，沒有繼續後面的話。
秦軻笑眯眯地道：「你認為阿史那龍城當不成北晉王？該不會是人家跟你打過幾仗，你就說人家壞話吧？」北晉大王子確實是個厲害人物，他比蕭九重年長兩歲。兩人交手過不只一次，互有勝負。
蕭九重瞥了他一眼，道：「阿史那龍城確實一世英雄，但他性情倨傲，自恃武力，不善權謀，必死於小人之手。」
秦軻挑了挑眉，突然領悟了他的意思，指了指窗外道：「你是說……他的兄弟？」
蕭九重不答，坐在旁邊的顧攬月若有所思，突然道：「不管是不是阿史那靈德，這些人在洛都毫不掩飾行蹤，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麼？」秦軻問道。
顧攬月看了他一眼，側首去看蕭九重。
蕭九重微微點了下頭，顧攬月臉上不由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你們倆在打什麼啞謎，什麼故意……」秦軻突然住了口，神色微變道：「等等，你們是說這個阿史那靈德，是故意暴露身份，引我們找上門的？他瘋了？」
大靖人勾結北晉是殺頭的重罪，北晉人若是勾搭上大靖人，在北晉也不會是什麼可以隨便忽略的過錯。
哪怕身為王子也一樣。
阿史那靈德若不是瘋了，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蕭九重道：「看來是北晉王城，出了什麼事。」
秦軻看了一眼窗外，遲疑道：「那……陛下要見見他麼？」
「不見。」蕭九重飲盡了杯中茶水，將茶杯放回桌上站起身來道：「將這個送去給他。」
蕭九重將一個東西放到桌上，便示意顧攬月可以走了。
顧攬月也不多說，利落地跟秦軻道別，跟著蕭九重下樓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秦軻看了一眼桌上蕭九重留下的東西，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是一枚平安珠，鴿子蛋大小，圓潤光滑色澤碧翠，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
秦軻懷疑，這是蕭九重出宮的時候，順手從哪兒拿過來的。
研究了半響，確定這只是一顆普通的上用玉珠，秦軻無趣地撇撇嘴，喚來跟隨的侍從道：「將這個，送去對面樓上，給三個北晉人。」
「是，公子。」
顧攬月和蕭九重下了樓，一路往外走去。
「阿月在想，我今天為何叫你來此？」蕭九重突然開口道。
顧攬月驚訝的抬頭，道：「是，請九爺指教。」
蕭九重輕笑了一聲，道：「阿月既然想跟凌闖回邊城，以後總歸是要跟北晉人打交道的，現在多了解一些總沒錯。」
顧攬月望著他沉默不語，蕭九重輕聲道：「凌家執掌龍朔軍至今已經有四代了，凌闖今生恐怕……阿月既然有此心，當早做準備。」
顧攬月神色微變，半晌才低聲道：「您不阻止我？」
「我為何要阻止你？當年老夫人能做到的事，阿月自然也能。」
他確實希望小姑娘一輩子被人呵護在羽翼下，但阿月顯然並不怎麼想。
顧攬月默然，兩人一路前行，走過了半條街，顧攬月才低聲道：「凌家無後，皇室正可收回兵權。」
六十年前，龍朔軍由凌闖的曾祖父凌犴一手創立。之後便一直由凌家執掌，說龍朔軍是凌家軍也無不可。
這樣的事情，原本幾乎是無法想像的。
一個家族執掌數十萬精銳長達一個甲子，而不被朝廷懷疑忌憚。這既是因為凌家四代家主都忠心為國，從不參與朝廷紛爭，一心拱衛大靖北境安寧。另一方也是凌家運氣，大靖連續數代皇帝，能力或有高下，卻都不是疑心病重的君王。
即便如此，凌家也並非沒有考慮過退步抽身之策。
然而北方蠻族強盛，北有北晉，西有西榮，無論是凌家還是龍朔軍，都是枕戈待旦片刻不敢解甲。
前世蕭紹勾結北晉，導致凌闖和蕭九重兵敗。北晉素來對中原虎視眈眈，也不知後來如何了。
顧攬月重生之後便在心中做下了決定，解決了蕭紹等人，便回到邊城陪著舅舅鎮守北地，或許舅舅有生之年能夠實現凌家數代人的夢想。
到時候，舅舅也可以功臣身退了。
正如蕭九重所說，凌家到舅舅這一代，大約不會再有後人了。但以舅舅的性格，必然要與龍朔軍一起，為大靖鎮守邊關到最後。那麼她就要確保舅舅和龍朔軍的叔伯們，能夠安度餘生，將龍朔軍的權力平穩地還給大靖皇室。
她知道想要做到這些無比艱難，在常人看來甚至有些異想天開。
因此她連舅舅也不敢告知，橫豎舅舅還年輕，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努力，讓舅舅看到她有能力接過這個重任。
卻沒想到，蕭九重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蕭九重道：「龍朔軍握於一家之手，對朝廷和皇室來說，確實不算一件好事。」
顧攬月默然。
「但，朕有生之年，龍朔軍的主帥只會姓凌。」他不會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更不能代後世之君承諾什麼。
顧攬月道：「多謝陛下信任。」
蕭九重輕笑了一聲，搖搖頭道：「回去吧，若是將來凌闖發怒，阿月可不要出賣朕。」
聞言顧攬月也不由一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