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一片肅靜,只有風聲裹挾著刺骨的寒意,不少人不自覺的拉緊了領口。
那幾十將領當中,已經有人悄悄變了臉色,又努力維持鎮定。
高江宏欲回頭去看。
「不要看,直接說名字。」李行馭依舊盯著那些將領,語氣冰寒至極。
高江宏聲音發顫:「魏義鵬……羅炳文……段標……」
「高江宏,你休要血口噴人!我和你都不熟,你這是陷害!」
最後一個被點到名字的段標跳出來破口大罵。
另外兩個人,一個慘白著臉站著,一個扶著身旁的人幾乎站不住。
高江宏不理會,看著李行馭道:「就他們了……我全都說出來了,求你,給……給我個痛快……」
「拿下。」李行馭斷然下令。
武德司的人立刻上前,將三人拿下。
「郭大將軍,這裡是邊關,您說的算。
我們這些為國為民束手邊關的將士,就該被這個奸佞如此對待嗎?
我們做錯了什麼?高江宏就算是做錯了事情,也有朝廷,有律法,李行馭憑什麼這麼對待我們?
這公平嗎?這樣行事,還想我們以後效忠朝廷嗎?」
段標見李行馭無動於衷,轉而對郭黎大喊,反正那件事明面上查不出任何證據,不鬧大了,他難逃一劫。
他們能當上將領,都是在邊關生生死死多少年了,自然也有交好的人。
而且,李行馭並未說清緣由,上來就對高江宏嚴刑逼供,再加上李行馭名聲本就不好,向著段標的人就多了。
「武德司的人,哪有什麼公平可言?」
「到底什麼事,也要說清楚在抓人啊……」
「武德司胡作非為慣了,跑到邊關來也想憑著手裡的刀為所欲為……」
有將領們帶頭不平,周圍頓時群情激奮,圍觀眾人紛紛高嚷。
這其中,不乏真覺得不平之人,也有不少是湊熱鬧的。
能跟堂堂武德司作對,以後吃酒吹牛可就多了一個本錢。
「把他們分別帶下去,問一問還有沒有別的同夥,若有回答不一致之處,直接用刑。」
李行馭對下面眾人的反應毫不理會,自顧自地吩咐了一句。
武德司的人立刻便要將人押下去。
「郭大將軍,救我!老子在戰場上可救過你的命!」
段標高聲怒吼。
趙連娍看著他歇斯底里的模樣,有幾分可怖。
但段標越是這樣,就越顯得他心虛,這些人真是高江宏的同夥?
他們做了什麼?
她起先以為,是誰得罪李行馭了,所以李行馭又發瘋了。
現在越看越不像,李行馭行為血腥可怖,卻有跡可循,他問了還有誰,高江宏就說出幾個人來。
說明,李行馭知道了高江宏幾個人所做的事,應該是一件極不好的事。
那麼段標這麼心虛,好像就能說得通了。
「李大人。」郭黎再次朝著李行馭拱手,開了口:「我也知道武德司的規矩,辦事從來不講情由。
但我在邊關帶兵,首要的就是服眾,倘若營中出了這樣的事,我卻不聞不問,李大人也不給我個交代的話,我以後恐怕無法領兵作戰。」
李行馭轉而望著郭黎,眸色冰寒:「敢問郭大將軍,去年冬日,是哪幾人領了三千兵馬,去臨近東嶽之地勘查地形?」
郭黎想了片刻,面色有些不好看:「便是高江宏,手底下人也都是他選的。
似乎就是他們三個。
李大人,我知道,那些遇難的士兵有一大半從前在你麾下,但那次只是意外,你不要遷怒了他們,他們戍守邊關,也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誰都不希望這件事發生,你……」
「郭大將軍不希望,並不代表沒有人希望。」李行馭幾乎是咬著牙說話,雙眸猩紅:「倘若一個兵士能扣將近一半的撫恤銀,三千人可是極大的一筆數目。
高江宏,你說是不是?」
高江宏渾身發抖,癱坐在地上流淚。
「當時還回來幾百人,並未全軍覆沒!」段標高聲道:「再說,山洪傾瀉那是意外,是他們的命,你怨我們有何用?」
「是意外嗎?」李行馭走上前。
段標掙扎著:「李行馭,有本事放開我,我們決一死戰!」
他高喊著,卻被武德司的人摁得跪了下去。
「夜晚駐紮,為何不在山腰,而選在峽谷之間?」李行馭鉗制住他下巴:「冬日河流已經結冰,上游的冰無人開鑿,是如何傾瀉下來的?
旁人都死了,為何你們四人毫髮無損?」
他的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咬牙切齒。
段標的下巴被他捏的變了形,接著發出「咯咯」聲——是段標的下顎骨,竟然被他生生捏碎了。
「啊——」
段標慘叫著瘋狂掙扎。
「郭大將軍都聽到了?」李行馭轉頭看郭黎:「你是聰明人,應該猜得到他們做了什麼。」
郭黎顫抖著手,指著高江宏,張了張嘴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趙連娍將方才所見迅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得出一個可怕的結論:高江宏這幾人,為了多貪墨撫恤金,將三千人帶出去坑殺了!
世上怎會有如此殘忍之人?做出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郭黎顯然也想到了,平復了片刻終於問了出來:「高江宏,這是你們設計的?」
高江宏面如死灰,喘著粗氣,一言不發。
這便是默認了。
人群寂靜了一陣,終於爆發了。
「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畜牲啊!不配為人!」
「打死了便宜他們了,該千刀萬剮!」
軍中多是剛烈之人,有不少人高喊著就要衝上去動手。
李行馭冷眼望著他們,吩咐:「帶下去,問一下有沒有同夥了。」
高江宏四人很快便被押了下去。
「謝謝大將軍……」
「謝謝大將軍為兄弟們報仇了……」
原先在李行馭麾下的幾十人上前,對著李行馭磕頭致謝。
李行馭收了匕首扶他們:「起來吧。」
「都散了吧。」
郭黎上前揮手。
圍觀眾人紛紛散去。
「李大人,此事是我治下不嚴,我這就回去上書給陛下,請陛下治罪。」郭黎羞愧不已,痛心疾首。
「陛下會有決斷的。」李行馭微微頷首,並未有客套之言。
「高江宏之流,當真豬狗不如。」趙玉樟胸中憤怒無處疏解,直憋的臉色泛紅。
李行馭望了他一眼,回身攬過趙連娍:「卿卿,回去。」
他勾唇調笑,與方才的凶神惡煞簡直判若兩人。
趙連娍卻膈應他的手方才才捏碎了別人的下巴,卻又不敢推開他。
「妹夫。」趙玉樟忽然開口。
「大哥……」
趙連娍以為,趙玉樟又要說李行馭的舉止不合規矩,忙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