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崢。」趙連娍望著他:「你抬頭看著我。」
李寶崢抬起頭來,目光端端正正,不偏不倚,眼睛炯炯有神,再也沒有從前猥瑣兇殘的樣子。
趙連娍點了點頭:「我將你放出去要飯,你恨不恨我?」
「不恨。」李寶崢慚愧的低下頭:「那是我以前太混帳了,一點都不懂事,受到懲罰是應該的。
如果不是夫人,將我從街頭撿了回來,我可能早已經曝屍街頭了。
我心裡感念夫人對我的恩德,一定會好好報答夫人,這輩子都會好好替夫人幹活。」
趙連娍望著他的目光和善了不少:「那你覺得,我讓你經歷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我明白道理。」李寶崢很肯定的說。
趙連娍點點頭,孺子可教。
「寶崢哥哥,給你吃。」
小葫蘆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幾顆糖,遞給他一顆。
「妹妹留著吃吧。」李寶崢推辭。
「你吃吧,吃吧。」小葫蘆將糖剝開,踮起腳尖去餵他。
「謝謝妹妹。」李寶崢張口含了。
「阿娘。」小葫蘆走過去,靠在趙連娍懷中,稚聲道:「崢哥哥改好了,再沒有欺負過小葫蘆了,也不像以前那麼凶,阿娘別叫崢哥哥在做這些活了。」
她雖然年紀小,可聰明著呢。再加上婢女和奶娘們平日裡閒聊,她也聽了一些,都記在了心裡。
就想著等阿娘回來,就給李寶崢求情。
趙連娍摟過女兒,看李寶崢:「崢哥哥對你好不好?」
「好啊。」小葫蘆點頭:「崢哥哥還給我抓螞蚱,還跟我玩丟石子。」
趙連娍笑了笑。
李寶崢低下頭道:「妹妹從前就對我很好,那時候我不懂事,還一直嫉妒她。
但是妹妹不計前嫌,之前,我被夫人撿回來的時候,髒成那樣,妹妹還給了我一顆糖。」
那顆糖,溫暖了他很久,也讓他特別的慚愧,特別後悔以前對小葫蘆的作為。
「既然道理你都懂,那我就不多說了。」趙連娍朝著雲蔓伸手。
雲蔓笑著將那賣身契遞給了趙連娍。
趙連娍朝李寶崢道:「你上前來。」
李寶崢聽話的走到她跟前。
趙連娍將賣身契遞給他:「這個呢,其實沒有什麼,是我讓你二叔偽造的。」
李寶崢震驚的看著他。
「你是好人家的孩子,鎮國公府又沒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沒有人能無緣無故的將你變成賤籍。」趙連娍道:「如今你也改好了,就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幹活了。
想不想回書院去讀書?」
李寶崢拿著賣身契的手在顫抖,想也不想的就回答:「想。」
「那就回去讀書。」趙連娍起身道:「那邊準備了你的衣裳,拿著去沐浴,收拾好了過來。
等會你二叔回來,看看他安排你去哪個書院讀書。」
李寶崢卻沒有立即離開,他「噗通」一聲跪在了趙連娍的面前,眼淚直流:「謝謝二嬸。
我知道錯了,我去書院一定好好讀書,再不會給二叔和你丟人,我長大了,一定好好回報你們……」
他已經今非昔比,知道趙連娍為他的一片苦心,又怎能不感動?
「好了。」趙連娍也很是欣慰,彎腰將他扶了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以後別動不動就哭了。
你好好讀書,就是回報我們了。」
「我一定好好讀書。」李寶崢擦了眼淚,語氣堅定。
「行吧。」趙連娍含笑看他:「我等著你連中三元。」
「好。」李寶崢又朝她行了一禮,才道:「二嬸,那我就先去沐浴了。」
「去吧。」
趙連娍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感慨的同時,又很有成就感,畢竟這孩子已經長歪了,是她成功把他掰正了。
「崢少爺這次是真的改好了。」雲蔓也很替李寶崢高興。
雲蓉道:「這還不是我們家夫人的功勞?我們夫人什麼都會,無所不能。」
「你少替我誇大其詞。」趙連娍好笑瞥她。
*
嘉元帝下朝時,惠妃已經在紫宸殿殿門外等了許久了。
嘉元帝每日都紫宸殿批閱奏摺,惠妃在這裡,自然是想替兒子求情。
嘉元帝走進來,就看到了。
「惠妃。」
「陛下!」
惠妃看到他,連忙對他跪了下來。
「朕今日在朝堂上已經和百官說過了,昨日的事情,交由大理寺仔細查辦,任何人都不得求情。」嘉元帝毫不留情的道:「你先回去吧。」
他說著抬步便走。
「陛下,您聽臣妾說……」惠妃爬過去,抱著他的腿:「福王他真的是冤枉,臣妾有證據。」
她已經使銀子,去大牢里見了朱平煥一面。母子二人商量好了對策,她是有把握才來的這一趟。
「哦?」嘉元帝頓住腳看她:「你有什麼證據?昨日為何不拿出來?」
「昨日那情形,臣妾嚇得心直跳,哪裡還有心思想別的?」惠妃淚水漣漣:「陛下知道,臣妾一貫是膽小的,何況那事情關係到福王,陛下當時在氣頭上,臣妾就算說了,陛下也不會信的。」
嘉元帝往後退了一步,抽回自己的腿:「你先起來再說話,這樣成何體統?」
惠妃知道,嘉元帝這是於心不忍了,這麼多年嘉元帝對他也有不好的時候,但多數情形下,她還是有些寵愛在身上的。
「昨日,樂仙公主都說了,陛下比臣妾聰慧多了,不可能想不到。
福王他確實帶了人進宮,但福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陛下您啊!」惠妃淚眼汪汪,一臉的情真意切:「福王是臣妾的兒子,也是陛下的兒子,陛下不了解其他人,還不了解福王嗎?
他是最忠孝不過的了。
如果,不是趙連娍背叛他,他壓根都不想入朝堂,這些陛下您都是知道的。
陛下您再想想昨日的事,樂仙公主和福王他……」
「他們兩個確實勾結了。」嘉元帝打斷她的話,冷了臉色:「朱雪雲的話,你當時難道沒有聽到嗎?現在還要來替他們狡辯?」
「沒有。」惠妃連忙擺手:「臣妾就是說,他們二人是勾結了。
但陛下您想想,福王讓樂仙公主拖住趙連娍,是為了讓李行馭著急,這樣李行馭就會忍不住叫人到宮裡來找趙連娍。
這就能正能證明福王他沒有反心,他從頭到尾的目標都是鎮國公啊!」
嘉元帝聞言沉默了,一時間沒有說話。
惠妃見他有所動搖,再接再厲道:「臣妾懇請陛下明察。」
她說著又跪了下去。
嘉元帝臉色緩和了些,但也不曾完全放晴:「即使如此,我不追究他陷害李行馭的罪過。
但不管因為什麼緣故,他總歸是帶兵進了皇宮,並且殺了不少禁軍。
單憑這一條,就夠他撤了他福王之位的!」
「這是應當。」惠妃求之不得:「只要陛下消氣,現在就下旨撤了他的王爺之位,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王爺之位,撤了也就撤了,只要嘉元帝不再追究,這件事情也就算是輕拿輕放了。
朱平煥不做王爺,也還有她,手底下的那些人不會反水的。
等事情過去了,到時候再讓朱平煥立個功勞,很快就能恢復福王之位的。
「這件事情,朕在考慮考慮,先等大理寺的結果吧。」嘉元帝最終還是沒有下決斷。
「陛下……」惠妃不甘心,明明她都已經快說動嘉元帝了。
「清者自清,他還怕查嗎?」嘉元帝道:「如果真是你說的那回事,朕自會酌情處置。」
「是。」惠妃不敢再多言,磕頭應下了。
其實,大理寺去查也是這個結果,因為事實本來就是這樣。只是苦了她的兒子,要在那暗無天日的牢房裡多住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