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楠楠,那些人是朱雪雲給她的。」李行馭見她真想知道,也沒賣關子,便說了出來。
趙連娍平靜道:「倒是不意外。」
「現在只等那三人醒來做證人便可。」李行馭道。
趙連娍抬眸看他:「那些都是死士吧,能做證人?」
「朱雪雲能養出什麼死士?」李行馭笑了一聲:「況且三個人呢,這個不說總有那個說,你不用操心,交給我便可。」
「大理寺查出事情真相後,你不要責備他們了。」趙連娍垂下眸子思量著道:「還有,到最後真相大白你不要插手,也不要武德司管,讓大理寺派人澄清便可。」
她之所以讓人大肆造謠她酒坊的各種離譜言辭,就是要讓全帝京人都知道無憂酒坊,然後再由大理寺出面澄清酒坊的名聲,如此酒坊就能聲名大噪了。
李行馭出手是不行的,她和李行馭在外人看來是夫妻關係,如果李行馭或者武德司出手,外人自然便往徇私枉法上想了,到時候反而起反作用。
「我懂。」李行馭笑了笑:「到時候我幫你。」
趙連娍說要放出謠言的那會兒,他便想到趙連娍要做什麼了,趙連娍要做的,他自然全力支持。
「有大理寺就夠了。」趙連娍抬眸看他:「你還想做什麼?」
李行馭笑起來:「怎麼在你眼裡,我做事這麼不靠譜嗎?」
趙連娍攏緊了被子,轉開目光道:「我以後是要和你……我不想欠你太多。」
她本想說「以後是要和你和離的」,但目光忽然觸及到懷裡的女兒,小葫蘆雖然閉著眼睛,但不知道睡著沒有,她不想叫孩子聽見,便沒有說出口,反正她話里的意思,李行馭明白。
李行馭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由氣惱,一下沉下臉來:「我都事事依著你了,你還要我如何?」
他到底為所欲為慣了,趙連娍順從的時候還好,趙連娍不順從了,他心底的火就怎麼也壓不住。
「我又沒叫你依著我。」趙連娍背過身去不理她了。
「你……你……」李行馭指著她後腦勺,到底不敢真發怒,又怕自己一個克制不住做出悔恨終生的事來,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趙連娍將他氣走了,心裡莫名舒坦,摟著女兒闔上了眸子。
李行馭在外頭廊下轉來轉去,看她屋子裡的燈滅了,心裡更氣了,這女子就是沒心沒肺沒良心!他都這樣了對她了,她無動於衷也就罷了,還這樣氣他。
「主子,您又惹夫人生氣了?」
十三湊過來打量著他的神情小聲問他。
「滾一邊去。」李行馭抬腳踹他。
「別啊主子。」十三跳起來躲開了:「您跟屬下說說,比您悶在心裡強啊。您又沒個人問,韓少爺他自己就是個悶葫蘆,教你的也沒什麼用。再說副統領,人家夫婦恩愛,你問了也不對症不是?不如和屬下說……」
他捂著屁股一邊跑一邊說。
李行馭咬牙道:「你連個家都沒成,和你說個屁。」
「這和成家不成家有什麼關係?」十三站在遠處道:「之前屬下在青樓蟄伏一個來月,那些人有幾個成家的?可哪個不是風月老手?那些女子對他們都是言聽計從的。」
「敢拿她比那些人,你找死是不是?」李行馭又追上去。
十三連連作揖:「主子莫怪,屬下就是想說屬下也懂這些的。」
李行馭靠在牆上看天,可惜天上連個月亮都沒有:「方才說起酒坊的事,她不讓我幫她,說不想欠我的。」
十三忍不住笑起來。
李行馭眸色一寒,招呼道:「十四,把他給我扔出去。」
「別啊主子!這題我會!」十三連忙往他跟前湊了湊。
李行馭對著走近的十四擺了擺手,偏頭看著十三:「敢說一句沒用的試試。」
「不敢。」十三正色問他:「是不是夫人和您說了這話,您就生氣了?」
「廢話。」李行馭剮了他一眼。
「您沒必要生氣啊,而且您也不能生氣。」十三給一本正經的他分析:「您看,您和夫人又不是從前,從前夫人怕您,您生氣了她還能哄哄您。
現在,是您怕夫人,您生氣了誰管您啊?」
李行馭聽他說這話,直想抽他,但又覺得頗有道理:「那你說我該如何做?」
「夫人說『不想欠您的』,您就說夫人怎麼會欠您的?您從前對夫人不好,沒有及時找到夫人,讓她和姑娘受了那麼多的委屈,都是您欠夫人的啊,您現在對夫人好都是還債。」十三說的頭頭是道,且環環相扣。
李行馭黑眸亮了,十三這話,有道理啊。
本來就是他欠趙連娍的,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十三見他似乎認同,又接著道:「如今說您巴巴求著夫人,您這總也生氣,臉皮不厚一點,夫人哪裡會動心?」
李行馭沒有說話,站了片刻轉身便回屋子去了。
十三走過去,拍了十四一把,得意洋洋:「看到沒有?我又為主子解憂了。」
十四橫了他一眼:「正事不想著為主子分擔,就慫恿主子沉迷於兒女情長。」
「我這怎麼不是正事?」十三不服:「主子沒有夫人,連覺都睡不好,還怎麼主持大事?這是根本好不好?」
十四不理他,轉身便走。
「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十三追著道:「再說了,主子也沒因為夫人耽誤正事啊,這叫互相成就你懂不懂?」
十四回頭瞪了他一眼,到院門處去了,他最近是有些想不通的。主子向來一身傲骨,如今在夫人面前都折盡了,他想到就忍不住嘆氣。
夜裡,小葫蘆踢開被子,閉著眼睛嘟囔:「阿娘……我要如廁……」
趙連娍睡得迷迷糊糊睜不開眼,伸手去摸女兒,手忽然被一隻大手覆蓋,她一下驚醒,抽回手回頭看。
李行馭已然將女兒抱起來了:「我去,你不用起來了。」
「你不是出去了嗎?」趙連娍蹙眉,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我不放心你們。」李行馭將孩子抱到後頭去了:「再說,你說的不對,明明是我欠你的,我為你做任何事都是還債,你不用擔心欠我的。」
趙連娍看著帳頂,嘆了口氣:「你可以不用還。」
那些屈辱的事,拿什麼能還清?
即使能還清,她也不會對他產生感情,更不想一輩子跟他廝守。
*
無憂酒坊被封了整整四日,帝京謠言四起,說無憂酒坊吃死了好幾個人,無憂酒坊用的是毒酒麴,裡面有人不能吃的東西,所以釀出的酒才香,又說無憂酒坊的酒麴是私人販賣的,還有知道內情的說是李行馭幫趙連娍的,總之各種各樣,說什麼的都有。
趙連娍聽雲燕說著,甚是滿意。
「夫人,那咱們接下來如何?」
雲燕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趙連娍,之前夫人在主子面前總是有些畏懼,從不敢放手做什麼,她當真不知道夫人原來這麼厲害,這籌謀,其實比主子也差不了多少吧?
「李行馭今日有沒有說,那三個人醒了嗎?」趙連娍問。
雲燕道:「這個主子去早朝時倒是沒有消息送來,奴婢估計等會兒主子下朝了會有消息吧。」
趙連娍點了點頭:「等那三人醒了,就是人證了,到時候可以直接告上大理寺。」
「夫人,您快去門口吧,門口來了一家人正在哭鬧呢,說國公爺和夫人的酒吃死了他們家的人,不給說法,連屍體都給藏下了。」
雲蓉跑來進來,神色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