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連娍回到明月院才落座,雲蓉便托著一隻白瓷盤進來了,笑眯眯的道:「夫人,棗子洗好了,您嘗嘗。」
她說著上前,放下盤子,挑了兩顆紅彤彤的大棗子,遞給趙連娍。
趙連娍搖搖頭:「我不吃,你吃吧。」
「這是國公爺特意為夫人摘的。」雲蓉眨眨眼睛:「奴婢可不敢吃。」
「賞你了。」趙連娍不以為意。
「謝夫人。」雲蓉沒心沒肺,收回手就咬了一口棗子,連連點頭誇讚:「這樹梢上的棗子,熟透了就是甜。
雲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們去年摘的棗子都不甜了,根本就沒有國公爺摘的這個熟。」
雲蔓看出趙連娍心不在焉,瞪了她一眼。
雲蓉不知道怎麼了,忙抿著嘴不敢再說話,想了片刻她才問:「夫人,您適才在花園裡,不是說想吃棗子的嗎?怎麼國公爺給您摘了,您卻不吃呢?」
「我沒胃口。」趙連娍闔上眸子:「雲蔓,給我捏捏肩吧。」
「是。」雲蔓輕聲應了,又瞪了雲蓉一眼,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雲蓉這傢伙,就知道吃,一點腦子也沒有,夫人不喜歡聽什麼,她就一直講什麼,這麼沒心沒肺的,也就是跟了夫人,但凡換個主子,早都不知道發賣到什麼地方去了。
雲蓉皺了皺臉,有點不服氣,她哪裡就說錯什麼了?她也沒說什麼啊?
難道因為國公爺陪著付姨娘,夫人不高興了,所以不想聽關於國公爺的事?
「夫人。」她想到這裡忍不住問:「您說,付姨娘到底是什麼來頭?」
「誰知道呢?」趙連娍搖搖頭。
她也有點好奇,但她並不打算打聽。
雲蓉將手裡的棗子丟下了:「這都兩個多月了,國公爺明明天天晚上偷偷歇在明月院,可外面的人也不知道。
市井到處傳的沸沸揚揚的,說夫人失寵了,早晚要被趕出鎮國公府,還說國公爺什麼混帳事都做得出,恐怕要把付姨娘扶正。」
這些話,她想起來就來氣。
李行馭天天夜裡從後窗偷偷翻進門的事,趙連娍並沒有詳細的和她們說過。
但她和雲蔓畢竟貼身伺候趙連娍,房內時不時就會有被褥、小衣換出來,她們還能有不清楚的?
「雲蓉,你的性子也太過急躁了些。」趙連娍緩緩睜開了眼看她:「從前,更難聽的話我都聽過,這些算得了什麼?」
倘若真是如留言所說,那倒好了呢,省得她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麼跟李行馭斷絕關係。
想了幾個月,她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像戲文里所說的那樣——「死遁」。
可這太難了。
別說李行馭時時跟著她,就算李行馭不這樣,這件事也很難做到。畢竟現實生活,不可能像戲文里那樣,想什麼來什麼,做什麼都順利。
她根本無從下手。
雲蓉低下頭:「奴婢知錯。」
趙連娍沒有說話。
雲蔓小聲道:「夫人,雲蓉她也是替您鳴不平。」
「我還能不知道你們的忠心嗎?」趙連娍擺擺手:「沒事,你們下去吧。」
雲蔓和雲蓉見她興致不高,也不敢再多說,低頭行禮退了出去。
趙連娍坐了片刻,乾脆回裡間靠在床頭,打算打個盹兒,可才要睡著,李行馭便進來了。
「娘子。」
他喚她。
趙連娍睜開眼,有點不耐煩,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付姨娘懷孕了。」李行馭挨著她坐下,湊過去笑看她。
趙連娍瞌睡一下醒了,怔了怔才點點頭:「哦。」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恭喜」嗎?好像不太對,孩子不是李行馭的,恭喜他,那不是打他的臉嗎?
問他孩子是誰的?好像也不太合適。
思來想去,她就答應了一聲,表示她知道了。
「哦什麼?」李行馭手指勾著她的臉頰,和她對視:「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她麼?」
「不好奇。」趙連娍搖搖頭。
她不想聽,她一點也不想知道李行馭的秘密和目的,活得久的人一般都是什麼也不知道的。
「為什麼?」李行馭語氣里有了不悅。
人家樊正學的妻子,想方設法的打探樊正學的各種事情,都問到武德司那些同僚那裡去了。
趙連娍呢?
他上趕著想將事情告訴趙連娍,趙連娍居然不想聽,還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
趙連娍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
「夫君是做大事的人。」趙連娍拉過他的手,語調輕輕軟軟的哄他:「這些朝堂上的大事,哪裡是我一介婦人可以聽的?
我只要吃好睡好,將我們的寶寶養好就好了,有夫君在,我不用操心別的。」
她說著,將李行馭的手放在了她隆起的肚皮上。
李行馭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我願意和你說。
最初遇到付念娘的時候,她的聲音和身上的氣息居然跟你一樣,我當時就覺得她的身份不尋常。」
「你覺得她是『年年』?」趙連娍問他。
「沒有。」李行馭搖頭。
「既然聲音和氣息都像,你又沒有見過年年的臉,你怎麼確定她不是?」趙連娍不由好奇。
李行馭聽她詢問,反而開懷:「因為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年年她……很有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就算她還活著,也不可能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你真以為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呢?」
他沒有留意到,他從前從來不許趙連娍提「年年」,每次趙連娍提起,他都會惱怒萬分。今日卻侃侃而談,巴不得趙連娍多問一些。
「夫君說的有道理。」趙連娍點點頭:「那你為什麼還要帶她回來?」
「將計就計罷了。」李行馭望著她,黑眸中泛起幾許笑意:「我倒要看看,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又有什麼目的。
現在你來猜猜,她背後到底是誰?」
「我猜不到。」趙連娍緩緩搖頭。
「是朱平煥。」李行馭捏捏她的臉,實則藉此盯著她,一點也不看錯過她臉上細微的表情。
趙連娍烏眸眨了眨:「這也不奇怪,他把你當成最大的敵人了。」
「不錯。」李行馭滿不在意,又道:「這背後,似乎還有嘉元帝的手筆,不過,暫時還沒有確定,只是我有這個懷疑。」
趙連娍聽到這裡,心中忽然一動:「這件事我知道,應該就是陛下指使福王做的。」
「你怎麼知道的?」李行馭饒有興致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