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念娘脖頸上的痕跡縱橫交錯,有青有紅,這分明就是昨夜被人……
趙連娍不由轉眸看李行馭,李行馭昨夜在明月院睡的,至少在天亮之前,李行馭一直沒有離開。
付念娘脖頸上的痕跡,沒個大半夜是不可能的。那是誰和付念娘在一起了?
李行馭神色自若,給她布了一筷子魚肉,似乎沒有察覺她的震驚。
趙連娍心思便轉開了,看樣子李行馭是知情的,不對,人應該就是李行馭指使的吧?李行馭要是不開口,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再看付念娘,含羞帶怯的,不時悄悄看李行馭一眼,看樣子還蒙在鼓裡,以為昨晚和她共度良宵的是李行馭呢。
趙連娍忍不住又看了李行馭一眼,親自讓人去糟蹋自己的小妾,這人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嗎?
「夫人這樣瞧著奴婢,是奴婢身上有什麼不對嗎?」付念娘抬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金鑲玉蓮花簪子,輕聲問了一句。
「沒有。」趙連娍搖搖頭,端起牛乳盞抿了一口。
沒有人再說話,夫婦二人用飯,屋子裡沒了聲音,只偶爾有碗勺相碰的清脆聲響。
「國公爺,夫人。」付念娘上前一步,眸色真誠:「讓奴婢來伺候你們用飯吧。」
「不必。」李行馭含笑撇了她一眼:「你坐那吧。」
「奴婢怎敢?」付念娘口中這樣說著,心裡卻甚是滿意。
昨夜沒有白白和李行馭纏綿,李行馭連看她的眼神都是帶笑的,看樣子,李行馭已經認可了她,否則哪會對她這麼好?
趙連娍看在眼中,心裡又起了思量,可以看出來李行馭心裡並不認可付念娘,但李行馭好像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必須要這麼做。
要不然,以李行馭的德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想打想殺隨隨便便吩咐一句也就是的,不可能這麼有耐心陪付念娘玩下去的。
付念娘對李行馭來說,應該還有什麼用處。
可一介孤女,能有什麼作用?除非付念娘所說的身份那些東西都是假的。
她想到這裡,心中一動,付念娘難道是李行馭的敵對之人送來鎮國公府的?
再仔細想想那日情形,雲燕一直說付念娘是故意被馬兒踏上的,這就對上了。
趙連娍再看付念娘,眸底更多了一絲打量。
「無妨。」李行馭挑了一勺粥,慢條斯理地放進口中。
「國公爺,您臉上的傷……」付念娘看到了李行馭臉上小拇指長的劃痕,關切地詢問。
「傷怎麼來的,你不知道嗎?」李行馭語氣曖昧。
趙連娍看得暗暗佩服,要不是她清楚這傷是她親手割的,她都要被李行馭給騙了去。
付念娘頓時誠惶誠恐:「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是有意的又如何?」李行馭不以為意,笑道:「情趣罷了。」
付念娘紅著臉不說話,偷偷看向趙連娍。
「主子。」十四進門,目不斜視:「韓大人來了,請主子過書房一敘。」
「你先吃。」李行馭起身與趙連娍說了一聲,往外走時,對著付念娘露齒一笑。
付念娘含羞垂眸,即使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抑制不住心跳加快,李行馭這樣的人中龍鳳,朝堂翹楚,即使行事惡劣,被他另眼相待也還是會叫她的心有所悸動,誰又能抗拒這樣的一個笑?
不過,相較而言,她好像還是更喜歡福王殿下那種溫文爾雅,福王殿下笑一下,她便覺得自己死也甘願了。
「國公爺叫你坐,你就坐吧。」趙連娍看了付念娘一眼,小口吃著東西。
「那奴婢就謝過夫人了。」付念娘小心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趙連娍想從她口中套套話,遂道:「我從懷這個孩子只會,身上就重的很,平日裡總是睏倦,也不知你會等到現在,倒是怠慢你了。」
「夫人說的哪裡話?」付念娘想起朱平煥吩咐她要挑唆趙連娍和李行馭想關係,低下頭羞怯地道:「奴婢到天蒙蒙亮才睡,來的時候其實也有些晚了,還好夫人沒有起身,否則奴婢可就失禮了。」
趙連娍停下筷子:「天亮時……國公爺就該起身預備著上朝了。」
她實在想不起來昨夜後來李行馭有沒有睡了,她只知道自己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是。」付念娘看著自己的腳尖:「奴婢想起身伺候國公爺來著,但國公爺憐惜,叫奴婢多歇一歇,不必伺候。」
趙連娍點點頭:「國公爺中意你,你好好伺候就是了。」
這麼說,李行馭後來沒睡,直接去清荷院應付付念娘了嗎?
「是。」付念娘羞赧道:「夫人如今是特殊時期,奴婢會盡力替夫人伺候好國公爺的。」
她姿態放得很低,語氣也很軟,可這話聽著怎麼都有炫耀與挑釁的意思。
趙連娍又看了看她,含笑點點頭:「那自然好,有勞你了。」
她怎會聽不出付念娘的意思?生氣她是不生氣的,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她又不喜歡李行馭,管李行馭和誰好呢?何況,李行馭根本沒有和付念娘在一起啊!
要是真像付念娘說的那樣,她還求之不得呢。
「奴婢不敢。」付念娘又起身行禮,還故意扶了一下腰。
趙連娍道:「我看你挺累的,若是沒有旁的事,就先下去休息吧……」
「夫人。」雲蓉看不下去,開口提醒道:「付姨娘還沒給您敬茶呢!」
妾室不敬茶,哪裡認得誰是主母?
「是。」付念娘跟著道:「奴婢也想說這件事。」
趙連娍也想起來了,難怪李行馭讓付念娘留下了,她朝雲蔓示意。
雲蔓即刻便去端了一盞茶來。
「夫人,請吃茶。」
付念娘端起茶盞,雙手奉到趙連娍跟前。
趙連娍接過茶盞,抿了一小口,烏眸彎起:「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是。」付念娘行禮,趁機望了她一眼。
趙連娍的反應,讓她覺得有點奇怪,在她的料想之中,趙連娍身為大房,見到她這樣的小妾,多少應當會有些不悅的,但趙連娍並沒有,對她仍然和顏悅色的。
難道,趙連娍故意掩飾了情緒,不讓她看出來?
若是這樣,那趙連娍未免也太會掩飾了。
傳聞趙連娍並不是一個有城府的人,福王殿下也說,趙連娍喜怒都是不加掩飾的,為何待她會是這種態度?
「夫人。」付念娘一走,雲燕立刻道:「要不要奴婢派個人,去幫您盯著她?」
「不必。」趙連娍看著付念娘離去的方向。
付念娘的下場,李行馭想來早就考慮好了,用不著她插手。
*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白日裡艷陽高照,傍晚時分忽然就烏雲聚攏,電閃雷鳴下起雨來。
雨點「噠噠」落在青瓦屋檐上,守後門的小廝關上了小屋的門,這麼大的雨,想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出門,他也沒有鎖後門,打算等著雨停了,再去鎖也不遲。
昏暗的天光下,付念娘裹著一身黑色的蓑衣,趁著嘩嘩作響的雨聲,沿著青石板路,從後門處鑽了出去。
出了後門,是一條平整的小路,往前走了不遠,停著一輛獨馬拉著的小馬車。
付念娘上了馬車。
「駕!」
守在馬車上的人便催著馬兒冒雨前行了。
朱平煥立在廊下,看著屋檐上連成一串的玉珠出神,燒毀的髮絲接了假髮,看不出什麼來,臉頰處的燒傷塗著膏藥,看著有些猙獰可怖。
「殿下。」
付念娘走上前,站在雨中對他行禮。
她用的是自己原本的聲音,婉轉動聽,仔細聽來,和趙連娍的聲音還真有幾許相似。
「進來。」
朱平煥不等她行完禮,便轉身進了書房。
付念娘跟了進去。
朱平煥在書案前坐下:「這陣子如何?」
「屬下進門之後,李行馭一直歇在屬下房中。」付念娘站在書案前,身上黑色的蓑衣往下滴著水,不一會兒就暈濕了一片地面,她也沒有脫下蓑衣的意思。
「趙連娍什麼反應?」朱平煥垂眸,看著眼前的書問。
付念娘低頭道:「奴婢每日都去請安,鎮國公夫人看起來對奴婢並沒有什麼惡意,還時不時的賞賜奴婢一些東西。
奴婢覺得,她並非傳言中的那般喜怒形於色,而是隱藏著自己的心思。」
她忍不住看了看朱平煥,眼底藏著愛慕,她原本是朱平煥的暗衛,若不是為了朱平煥,她不可能獻身給李行馭。
她厭惡趙連娍,十分厭惡。
她甚至想過,倘若有機會,她會一舉除去趙連娍。
趙連娍就是朱平煥登基路上的絆腳石。除去趙連娍,朱平煥順利登基,後宮佳麗三千,何愁沒有她一個位置?
朱平煥聞言,眼睛亮了:「她一點都不生氣?」
「奴婢沒有看出鎮國公夫人有生氣的意思。」付念娘黯然低下頭,還是說了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