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馭面上神色不顯,沉翳翳眉目卻舒展開了。
十三忍不住偷偷笑了笑,主子這會一定是悄悄的心花怒放了。
「既然你們夫婦如此恩愛,那我就直說了。」朱曜儀壓低聲音道:「你父親悄悄養了一個女子,就在這營帳後頭那座山上,如今已經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
趙連娍聞言笑起來。
「你笑什麼?」朱曜儀不解:「你不信?」
「我當然不信。」趙連娍睨著他:「我父親母親向來恩愛。
我父親後院的妾室,都是我母親一手納進門來的,我就是妾室生的,我母親對妾室從無嫉妒之心。
倘若寧王殿下說的是真的,我父親為人光明磊落,必然早就派人將那女子送回帝京去了,又何必留在邊關,擔驚受怕吃盡苦頭?」
朱曜儀是走投無路?竟然給她父親潑這樣的髒水,簡直可笑,她一個字也不信。
「不錯,倘若那女子是尋常人,你父親確實會這麼做。」朱曜儀嘆了口氣:「可那女子,是南元人。」
「那更不可能。」趙連娍對他的話半分不信。
「可不可能的,你跟我去看一眼就知道了。」朱曜儀指了指外頭:「如果是南元一般的女子也就罷了,我就能隨手解決了,偏偏那女子是南元王的女兒,也算是公主之身。」
「既是公主之身,寧王殿下殺了她,不就立了大功嗎?」趙連娍笑起來,偏頭看著他:「寧王殿下不動手,是有什麼顧慮嗎?
該不會那女子懷的是您的孩子,您故意栽贓在我父親身上?」
公主不公主的,這件事她上輩子沒有聽說過。不過,南元人不看重女兒家,送個公主給朱曜儀表表誠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阿娍別胡說。」朱曜儀一臉嚴肅:「我都是為了趙大將軍好,還好只是我發現了,若是叫旁人發現,這要緊的關頭,趙大將軍還如何領兵?」
「那就勞煩寧王殿下去將那女子接來。」趙連娍與他對視,分毫不怯:「我會讓人將父親請來,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清楚。」
「胡鬧。」朱曜儀一臉不贊同:「你把事情鬧得這樣大,趙大將軍顏面何存?」
「如果他真和南元公主做下這樣的事,還要給他留什麼顏面?」趙連娍反問。
「是,趙大將軍的顏面不重要。」朱曜儀一本正經道:「可接下來的大戰事關國運,沒有趙大將軍,該怎麼打?」
「我夫君不是來了嗎?」趙連娍漆黑的瑞鳳眸撲閃:「寧王殿下難道不知我夫君的名頭?他是大夏赫赫有名的『戰神』。」
十三聽到這裡,又去看李行馭的臉色,不料卻被李行馭看了個正著,還剜了他一眼。
他忙低下頭,忍住笑意,夫人不過無意間的幾句話,主子的怒意就已經渙若冰消了,喜怒全系在夫人身上,主子以後可怎麼好?
「打仗之時,最忌諱臨陣換將,倘若……」朱曜儀還要辯駁。
「寧王殿下。」趙連娍沒什麼耐心的打斷他的話:「就這麼定了,你要帶人來,就帶過來。
你若是不帶,我便睡了。」
她掩唇打了個哈欠。
她看出來了,朱曜儀話里話外的,雖然是在給父親潑髒水,但其實朱曜儀一直是想讓她跟隨他去後山。
去後山能幹什麼?不是殺她、羞辱她,就是綁架她,總之肯定沒安什麼好心就是了。
她又不是傻的,朱曜儀哪來的信心,三言兩語就能把她騙過去?大概是黔驢技窮了?
朱曜儀忽然咳嗽起來。
趙連娍靜靜的看著他,朱曜儀在她面前,做什麼她都覺得可疑。
但朱曜儀像是得了什麼病,越咳嗽越厲害,臉都咳的通紅,呼吸困難,臉色難看的像是要死了一般。
趙連娍蹙眉:「寧王殿下,您沒事吧?要不要我讓人去請軍醫?」
朱曜儀擺擺手,指了指桌上:「咳咳咳……水……」
趙連娍哪裡願意給他倒水?可看他咳的這樣劇烈,可別死在她這帳里了。
她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倒水,也就離雲燕遠了些。
就在此時,變故陡生!
門口,兩道身影猛地竄了進來,手中揚起白色的粉末,直奔雲燕面門。
趙連娍才來得及抬頭去看,一旁「上氣不接下氣的」朱曜儀忽然湊過來,自身後一把勒住她脖頸:「別動。」
趙連娍僵住身子,眼睜睜眼看著雲燕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腰間的劍才拔出來一半。
好厲害的迷藥!看樣子,朱曜儀是有備而來,不管她答不答應,都要逼她就範。
「聽我的話,乖乖跟我往外走。」朱曜儀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用袖子遮掩著:「若敢喊叫,立刻便殺了你。」
趙連娍和李行馭才來,就壞了他一樁大事,還殺了他三個心腹。他定下的計策是一環扣一環的,眼下不能動搖軍心了,計策便進行不下去了。
趙廷義所帶出來的兵,戰鬥力是很強的,南元的人很南擊敗趙廷義,那他在後方還包抄個什麼?
而且從趙連娍來了之後,趙廷義對他的態度雖然沒有改變,但他之前辛辛苦苦安插的人手,現在幾乎全被拔出來了。
雖然他還有後手,但這些已經足夠讓他很不安了。他不知道趙廷義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他必須要想辦法自保。
趙廷義對趙連娍這個女兒,一直視如命根。趙連娍未婚先育,換成別人的父親,只怕早就亂棍打死了,哪裡會像趙廷義一樣,還將人連孩子一起接了回來,養在家中?
只要他綁到趙連娍,趙廷義就不會對他如何,接下來事情的轉機就多了。
「殿下,您要做什麼……」趙連娍紅了眼圈,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渾身瑟瑟發抖,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樣,隨著他的步伐,緩緩往外走。
暗地裡,她手卻悄悄伸進了袖子中,握住了那把小匕首的柄。
朱曜儀冷笑了一聲,還以為趙連娍有多大的本事呢,方才還伶牙俐齒的,這會兒還沒對她怎麼樣呢,就嚇得幾乎哭出來了。
早知道,當初就該用這個法子威脅她成親,也不至於讓她被李行馭搶走。
「夫君!」
趙連娍看向門口,忽然高喊了一聲。
朱曜儀吃了一驚,下意識轉頭也朝門口看過去。
就是現在!
趙連娍飛快地抽出匕首,側過身子,反手乾脆利落的朝自己身後扎去。
她用了全部的力氣,沒有絲毫聲響,手底下十分順利,那匕首流暢的扎進了朱曜儀的右腰間——李行馭的武器,都是神兵利器。
鑽心的疼痛忽然襲來,朱曜儀大吼了一聲,本能的去捂傷口。
「殿下!」
朱曜儀那兩個手下大驚,齊齊喊出聲。
趙連娍趁機掙脫了朱曜儀的禁錮,正要往外跑,那兩個手下手裡的利器已經迎面而來。
「傷了我們殿下,你哪裡逃!」
這兩人是朱曜儀的親信,身手自然是一流的。
趙連娍本就很難逃脫,再加上下意識退了一步正好踩在癱坐在地的朱曜儀腿上,她腿一軟,控制不住的摔坐了下去。
朱曜儀發出一聲更為悽厲的慘叫。
那兩人對視一眼,齊齊對著趙連娍出招。
「留活口!」
朱曜儀尚有一絲理智在,高喊了一聲,趙連娍對他而言還有用處,現在不能死。
「是。」
那兩人自然明白,「留活口」就是留一口氣,只要保證人活著,隨便怎麼折磨都行,所以他們手裡的武器仍然沒有停,只不過對著的不是趙連娍的致命要害,旨在折磨趙連娍。
「爾等敢傷她!」李行馭人未到聲先至,長劍飛擲而出,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直對著其中一人胸膛而去,他雙眸赤紅,殺意滔天:「給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