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母親現在所做的。」李行馭不疾不徐道:「眼下,是鎮國公府和母親需要我。
而我留下,只為報恩。」
「失去鎮國公之子的身份,你以為你還能在如今的位置坐穩?」萬氏忍不住反問。
「母親以為,我能坐穩如今的位置,靠的是身份?」李行馭扯起唇角,玩味地笑了笑。
萬氏說不出話來,李行馭在朝中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進宮都可以佩劍,皇帝有時候都要聽他的意思行事,他靠的自然不是鎮國公之子的身份,而是皇帝的寵信。
皇帝的寵信從何而來?
當然是李行馭給皇帝當刀,殺出來的。這麼多年,朝中多少忠臣良將死在李行馭的劍下?
就算沒有鎮國公之子的身份,以李行馭如今的勢力,照樣在大夏朝堂上稱王稱霸。
想到這裡,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無力感。
「母親若是覺得,鎮國公府用不上我了,大可將此事昭告天下,我會帶妻女離開。」李行馭轉身往外走:「否則,母親就不要插手我的決定。」
萬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扶著床邊的闌干又大口喘息起來:「該死!他真該死啊!」
「老夫人,您別生氣啊。」素嬤嬤忙上前給她順氣。
萬氏捏著帕子哭起來:「你看看,老國公爺當初帶了個什麼樣的狼崽子回來……」
素嬤嬤寬慰她許久,見她情緒穩定了才敢問:「老夫人今日說的,都是真的?」
她是萬氏的陪嫁,萬氏待她極好,在嫁給老國公爺之後便放她出去婚嫁,她給夫家生了幾個孩子之後,才又回來伺候的。
她回來的時候,李行馭都已經七八歲了。
之前她也察覺到,萬氏對李行馭不是很喜愛,也曾聽過一句半句的流言蜚語,心裡有些猜測。
但真聽萬氏說出來,這還是第一次。
「沒錯。」萬氏眼睛紅腫,靠在床頭:「那時候我隨軍去邊關,二郎頑皮,跟著幾個大孩子跑出去玩,兩邊忽然打起來了,他太小跑得太慢了,被流箭射中了……」
她說著,又忍不住啜泣起來。
「那國公爺……是怎麼來的?」素嬤嬤小心探問。
「那時候,我失了二郎,每日鬱鬱寡歡,老國公爺就把他抱回來了。」萬氏擦擦眼淚道:「我原本也不願意,老國公爺卻執意養他。
他不哭也不鬧,就會發呆,也不吵我,我索性就隨老國公爺了。
老國公爺出事之後,我整理他的遺物,發現了一封給我的信,信里叮囑我,不可將二郎的身世說出去,要我終身拿二郎當親生。
我那時無依無靠,只能照做,不然我帶著他們孤兒寡母,怎麼在帝京立足?
素嬤嬤,那個狼崽子如何能與我的二郎相比較?」
「老國公爺豁出命去保護,又留信叮囑,如此重視國公爺,只怕國公爺的身世不簡單?」素嬤嬤能想到的只有這麼多了。
「不知道,老國公爺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恐怕這世上沒有人知道。」萬氏搖了搖頭,說著淚如雨下:「素嬤嬤,你說我為何這樣命苦,丈夫、兩個兒子都離我而去,如今那個狼崽子還這樣對待我……」
素嬤嬤想了想,只能往好處勸:「老夫人,國公爺他有主張,您別管他了,他會孝敬您的。」
「我不能讓他這麼下去。」萬氏搖頭拒絕:「鎮國公府還姓李,他頂了這個名頭,就該為李家唯一的香火著想。」
「老夫人。」素嬤嬤勸道:「國公爺他手段非凡,這帝京城,只怕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她是在提醒萬氏,你不是李行馭的對手,還是不要動手了。
萬氏半句也聽不進去:「不,我自然有主意。」
*
臥房內,燃著一支蠟燭,隨著李行馭的踏入,火光輕輕晃動,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鳶尾花香,他輕輕嗅了嗅。
睡在踏板上的雲蓉聽聞動靜,忙起身行禮。
李行馭擺手示意她下去。
雲蓉低頭退了出去。
李行馭抬手挑開了床幔,趙連娍抱著被子,半張瑩潤的小臉埋在衾被內,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新月眉,長長的眼睫又卷又翹,卸下防備後的她,睡顏與小葫蘆相似極了,乖恬得很,叫人忍不住想摸一摸,親一親。
李行馭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唔……」
睡夢中唇被吻住,趙連娍不客氣的一把推開他,轉過臉去。
李行馭失笑,踢了鞋上了床,又湊過去吻她。
趙連娍再如何睏倦,被他連著親了三四回,也醒過來了。
「夫君,你回來了。」
她清醒過來,語調帶著濃濃的睏倦。
「你睡得倒是香甜。」李行馭在她身側躺下,伸手攬過她。
趙連娍疲憊極了,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口,眼皮幾乎掀不開,這不是廢話麼?半夜三更能睡的不香嗎?
李行馭就是有病,每逢半夜回來都要將她鬧醒。
她扭過臉,後腦勺對著李行馭,又要睡過去。
「趙連娍,不許睡。」李行馭晃了晃她腦袋。
趙連娍不耐煩的動了動,又不敢罵他,只能忍著。
「我說不許睡。」李行馭又揉她腦袋。
「我沒有睡。」趙連娍嗓音悶悶的。
李行馭滿意了,笑起來:「陪我說會話。」
「夫君想說什麼?」趙連娍打起精神來問了一句。
「你轉過來。」李行馭又撥弄她腦袋。
趙連娍深吸了一口氣,依著他轉過身,窩進他懷中。李行馭懷抱溫暖,身上的氣息也好聞,其實還挺挺舒適的。
但他可是李行馭,隨時可能翻臉不認人的李行馭!
趙連娍不許自己多想。
李行馭低頭,臉埋在她髮絲間深吸了一口,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
「隨便說點什麼。」他抬頭,下巴蹭了蹭趙連娍的發頂。
趙連娍已然徹底清醒過來了,不過也沒什麼話和他說,隨意問:「夫君去宮裡忙什麼了?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娘子這麼問,是掛念我了?」李行馭抬手捏著她下巴,含笑看著她。
趙連娍真想一巴掌拍開他的手,不是他說要說話的嗎?她不過是隨口一問好嗎?李行馭不只是帶兵帶的好,臉皮也是天下無敵。
李行馭鬆開她,又摟緊了她,低笑道:「說起來,今日陛下找我去辦的這件事還真是有趣。」
此刻趙連娍被他緊緊抱在懷中,小意溫柔的呵護著,輕聲說著話,真像恩愛夫妻閒敘家常一般溫馨。
趙連娍一時失神,幾乎陷進去,清醒後吃了一驚,悄悄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這都是假象,李行馭殺人不眨眼,她可不能被李行馭這個狗東西給迷惑了!
但接下來,李行馭說得話,倒確實有趣得很,她明明抱著聽聽看的心思,卻不知不覺被吸引了。
「東海之上,有一個東瀛,當初侵犯我大夏,被我打的臣服了,每兩年會來帝京上供一回。」李行馭把玩著她的一縷髮絲:「今年又到了他們上供的時候了。
原本,他們從東邊直線過來,不過一個月余便能到帝京了。
可這一回,他們特意從東北繞路,走了兩個月還沒到,且還帶了許多東瀛女子過來,你猜他們打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