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聽罷了,神色凝重:「這麼說來,你姨娘確實不是個簡單的。」
她出身高門,本就見多識廣,與趙廷義結為夫妻這麼多年,心智也遠非常人能及。聽過趙連娍的敘述之後,就察覺出不對。
「我之前覺得,她只是自私,對溫娉婷母女有些偏心罷了。」趙連娍也道:「但英嬤嬤這件事,叫我不得不重新考慮,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者說她在暗地裡有什麼樣的身份。」
鍾氏牽著她進了屋子,在榻上坐下:「你方才說的,倒是叫我想起你父親之前遭遇過一個奸細,做派有些類似。
但要說賈姨娘是細作,又不像,她是土生土長的大夏人,這些是裝不出來的。還有,當初納她進門,你父親也是派人細細查過的,他在軍中,會特別留意這些事。
而且,家裡那些家將也不是吃素的,她要是真里通敵國,家裡不可能毫無察覺。」
她一時想不明白,賈姨娘到底是什麼身份,在平南侯府這麼多年,又有什麼目的?
「母親,你說會不會賈姨娘不喜歡父親?」趙連娍思量著看她:「甚至是厭惡父親?」
所以,連帶著討厭她?
鍾氏想了想,皺起眉頭:「你別說,這麼多年,她在後宅從來不爭不搶。
加上她身子弱,斷斷續續的病著,你父親也不往她那裡去,我倒是沒有留意。」
趙連娍往後靠了靠:「母親,她跟前有沒有您的人?」
「我沒有特意安排人去監視她。」鍾氏道:「她並不太起眼,如果不是你今日和我說這件事,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她有什麼問題。」
「那有沒有什麼人能利用的?」趙連娍又問。
鍾氏想了想道:「那個小芸,之前家裡弟弟有急病,我接濟過她一回,她對我倒是感激。」
「小芸……」趙連娍思索著道:「母親不然試試?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賈姨娘要真是奸細,嘴自然是撬不開的,而且賈姨娘身子太弱了,要真是下了手,只怕她會一命嗚呼。
英嬤嬤不在了,小芸能代替英嬤嬤的位置,給賈姨娘餵藥,說明她是很得賈姨娘信任的。
「嗯。」鍾氏應了,溫柔地看她:「你放心,這點事情母親還是能做的。
賈姨娘如何對你,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在母親心裡,你就是母親親生的。」
「母親。」趙連娍心下感動,靠在她肩頭。
鍾氏輕拍她後背,母女二人偎依在一處,好不溫馨。
在平南侯府用過晚飯之後,回鎮國公府的路上,趙連娍想起來吩咐:「走鋪子那條路。」
這幾日忙的,都沒往鋪子裡去,眼看著就要開張了,她得去看看鋪子裡預備的如何了。
鋪子的門半開著,裡頭亮著燭火。
趙連娍進門瞧了。
高永吉兄弟是三哥親自選的人,自然靠得住,一切都預備的妥妥噹噹的。
她放了心,時候也不早了,轉了一圈之後,便出門預備著回去了。
正要上馬車時,邊上暗處忽然有人喚她:「娍兒。」
趙連娍動作一僵,側眸便見朱平煥清瘦的身影站在牆邊暗處,因為太過熟悉,她一眼便認了出來,朱平煥的語氣聽起來,有一股難以言表的悲愴。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雲燕,吩咐道:「你去城東酒坊,替我打一壺酒來。」
「是。」雲燕應聲去了。
她知道,趙連娍是故意支開她,也明白趙連娍是怕她給主子通風報信。
但她已經看到了,不可能不告訴主子。
雲蓉不解趙連娍為何要叫雲燕去打酒,看看趙連娍,又看向雲蔓,雲蔓對她搖搖頭,示意她別問。
「見過福王殿下。」趙連娍朝朱平煥福了福。
朱平煥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深深望著趙連娍,明滅不定的燈火下,他身形單薄,依稀能看出形容憔悴。
趙連娍見他只是看著自己,也不說話,遂垂眸問道:「殿下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等了你好幾日了,你總算來了。」朱平煥咳嗽了兩聲,眉目中含了幾分笑意:「我將酒坊的酒運到你這裡來,你那兩個手下不肯收。」
「真不用的。」趙連娍拒絕道:「我釀了酒的。」
「你釀的酒,很多都沒到日子,這有現成的,你先拿去用。」朱平煥溫和道:「我酒坊不開了,放著也是無用。」
「為何不開了?」趙連娍不解。
朱平煥掩唇咳嗽了一聲,語氣難掩失落:「愛吃的人不來吃,還開它做什麼?」
當初,他是為了趙連娍才開了那家酒坊,如今開著,還有什麼意義?
既然趙連娍自己開了酒坊,便將所有東西都拿來給她好了。
趙連娍蹙眉,於心不忍:「殿下別這樣。」
無論如何,朱平煥和她從小認得,從前也確實有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雖然有緣無分,但她還是希望朱平煥好,不要一直陷在過往裡。
「娍兒。」朱平煥往前一步,目光炙熱而溫柔:「你和我說實話,你當真心甘情願跟著他過一輩子嗎?」
「福王殿下。」趙連娍往後退了一步:「我們之間的事,都已經是過去了,殿下以後不要再找我了。」
看著朱平煥逼近,她心底近乎本能的生出驚恐,不是怕朱平煥,而是怕李行馭。
李行馭不講理,但凡知道她和朱平煥多說了幾句話,只怕也會不依不饒。
「我怎麼說也是皇子。」朱平煥又往前一步,眼中炙熱更盛:「你不必怕他,娍兒,只要你點點頭,其他都交給我。」
這是他從小呵護到大的姑娘,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她答應會嫁他為妻,說好會為他生兒育女的!
「殿下,他對我挺好的,對小葫蘆也好。」趙連娍往後讓了讓,被他眼底的執拗驚住了,幾乎不敢與他對視:「時候不早了,殿下快回去吧。」
她嫁給李行馭都這麼久了,朱平煥為什麼還放不下?
「娍兒……」朱平煥握住她的手。
「殿下!」趙連娍猝不及防,幾乎被燙著一般,掙脫他的手轉身便上了馬車:「我先回去了,殿下也快回去吧。」
她說著,便催著雲蓉趕馬車。
雲蓉也不敢怠慢,連忙甩鞭。
「阿娍。」朱平煥抬手去捉趙連娍,卻只接到她飄落的一根髮絲,他瞬間收緊手,牢牢握住了那根髮絲。
「殿下。」隨從韶平攔住了他。
朱平煥頓住腳,痴痴地盯著趙連娍遠去的馬車。
韶平道:「殿下請恕屬下多句嘴,看鎮國公夫人的反應,應當是極怕鎮國公的,您若是沒有把握,還是少找鎮國公夫人,會給她帶來麻煩的。」
朱平煥死死握著手中那根髮絲:「你說,她是不是愛上李行馭了?」
「不會。」韶平道:「鎮國公夫人向來有主見,不會愛慕那種喜怒無常之人,她只是被迫無奈,困在裡面。」
朱平煥手鬆了松,那就好,她只要不愛上別人就好,其他的,他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