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月再次昏睡之後,通風口裡便傳來了蕭瑟撕心裂肺的哭聲,韓老鬼猛一回身,探手往通風口裡抓了過去,硬生生把蕭瑟的燈草化身給抓了出來。
「蕭瑟!」韓老鬼揚手一下燈草化身摔在了地上:「滾!立刻給我滾出去。」
「溪月,心心念念要饒你一命。趁我沒想殺你之前,滾出去。以後,不許你出現在溪月面前,否則,我一定讓你魂飛魄散。」
韓老鬼是故意刺-激蕭瑟,如果說,什麼事情比「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更為痛苦,那就只有「失而復得之後的得而復失」了。
蕭瑟雙腿跪地死死抱著韓老鬼的腳面:「鬼爺,我不走,我要幫溪月……」
「滾!」韓老鬼一腳踢飛了蕭瑟:「你能幫上溪月?你自顧不暇,拿什麼去幫溪月?」
「我能,我真的能!」蕭瑟連滾帶爬跪在了韓老鬼面前:「我可以想辦法逼蕭懷恩交出蕭家的秘密?」
韓老鬼道:「你怎麼逼他?」
蕭瑟道:「用孫彭義逼他,孫彭義沒死。」
韓老鬼道:「什麼意思?」
蕭瑟道:「蕭家家規里雖然是說,讓蕭家和孫家輪流成為術士。實際上,蕭家從來都沒這樣輪換了。」
「當年,牙行孫師父將秘術傾囊相授的人,並不是蕭家先祖而是他過繼給孫師父的兒子。蕭家先祖後來用親情打動了自己孩子,讓他交出了牙行最後的秘術才成就了蕭家。」
「蕭家不但不願意承認這一點,還用秘術壓制孫姓那一脈。大概是從蕭家第三代開始,蕭姓為主,孫姓為仆的局面就算是徹底固定下來了。」
「孫姓一直對蕭家有怨恨。孫彭義更是在暗地裡恨得咬牙切齒。那一直拿我去給別人擋災,其實就是在煉製某種能克制蕭家的東西。」
「孫彭義這麼做其實等於違背了祖宗。而且只要漏了風聲,蕭懷恩就能將他置於死地。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保命的辦法。」
「我當時確實給他下了毒,也是看著他被毒死在了我面前。但是,我總覺得他沒死。我一直懷疑,他在臨死前用上了保命的秘術,把自己的魂魄給保下來了。」
韓老鬼眼珠一轉道:「你的燈草術是跟誰學的?」
「就是孫彭義!」蕭瑟回答道:「孫彭義死了之後,我就把他所有的東西都給翻了遍。只找到了這本《燈草術》。」
「我估計,蕭家秘術應該是口口相傳。所以,孫彭義死了之後蕭懷恩才會著急把我找回去。這些年,我在蕭家絕口不提秘術的事情,蕭懷恩才算是在我身上死了心。」
「如果,我們假冒孫彭義去找蕭懷恩,他為了蕭家的肯定會低頭就範。」
韓老鬼倒背著雙手在屋裡走了幾步:「你的計劃不行。現在蕭家的情況尚未明朗,貿然去逼蕭懷恩,只能是打草驚蛇。你先去休息吧!我再想想。」
韓老鬼說是要再想想,實際上是在跟我聯絡。
我聽韓老鬼把蕭瑟這裡得到消息說了一遍之後,反問道:「老鬼,這事兒,你怎麼看?」
韓老鬼說道:「我覺得,蕭瑟的話值得相信。」
「蕭瑟被接回蕭家的時候,孫彭義雖然是死了,但是他留下的計劃仍舊是在被執行。蕭懷恩應該也在懷疑孫彭義是詐死,只是他沒有驗證的本事,才一直裝著什麼都不知道。」
「蕭瑟都知道溪月是半間堂的人,蕭懷恩怎麼會不清楚這個信息?蕭瑟被我們扣押之後,蕭懷恩沒跟任何人聯繫,也沒禁止次子蕭毅,女兒蕭薔薇外出。這也說明,他是故意不聞不問。為的就是等著我們去驗證孫彭義的死活。」
「我覺得,你在蕭毅身上往深處挖一挖,說不定能挖到些東西。」
韓老鬼的話倒是提醒了我,一個延續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家族,出現幾個紈絝子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家族中肯定不會個個都是傻子。
名門望族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也不會把家族交到一個傻子的手裡。
蕭家的骨子就有光宗耀祖的念頭,可是他家兩個兒子似乎都沒有繼承蕭家的資格。
蕭毅是紈絝,蕭瑟註定是被放棄的對象,難道,蕭懷恩想要把家族交給女兒蕭薔薇?
這種可能性有,但是不大。
韓老鬼也是想到這點,才讓我再往深處挖一挖蕭毅。
我和葉開準備了一下,按照約定的時間趕往了九王廟。
徐三派來的司機把我們送到山腳下:「兩位,前面是台階車開不上去了,你們得自己往上走。」
我仰頭往半山腰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只能隱隱約約看見破廟的一角而已。
我招呼了葉開一聲,從車上取下裝備,就踏上了進山的石階。
我們兩個差不多走出去五十多米,就看到了那座九王廟的全貌。葉開小聲說道:「果然是四絕之地。」
「官,錢,命,子孫全都斷了。正常思維的話,這裡連廟都不應該建。」
「當年那個風水先生究竟是搞什麼鬼?」
葉開正在說話之間,九王廟裡忽然亮起了一盞紅燈。像是血一樣的燈光從廟門向外蔓延而出時,我明顯聽見附近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那聲音就像是有人踩著枯葉,悄悄跟在我們身後。
葉開向我傳音道:「在左邊那棵樹後面,要不要幹掉他。」
「不用動!」我只是說了一聲不用動,那種人踩著樹葉的聲音就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我只是微微轉了下頭,眼角的餘光就看見樹後面像是模模糊糊的立著一道人影。
在東北,上山下水各有各的規矩,越是往深山老林里走,需要注意的事情也就越多。
要是獵戶進山,發現樹後面有人影,你得先喊他三聲,對方三聲不用,手裡有槍就開槍,就箭就放箭,但是不能往人影上打,只能打樹或者打地面。
如果,對方還沒有反應,就得把事先帶在身上煮雞蛋拿出來放在地上,人再倒著往後走,走出十步開外再轉身,千萬別回頭。
要是,等你回來的時候,雞蛋殼還在地上,那就往地上挖兩下,說不定能挖出點什麼好東西?要是,地上什麼都沒有,你也不用多想,趕緊走就完了。
不過,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能跑到樹後面去看。
至於說,有沒有人跑到樹後面看過?我只能說,山裡的老話兒都是拿人命堆出來的經驗,活下來的人,多數都說不清那些被留在山裡的人臨死前見到過什麼?
我叮囑葉開道:「別管樹後面是什麼?繼續走。」
我和葉開同時加快腳步踏進了廟門,我們兩個人進廟的瞬間,身後頓時傳來了一陣淒淒冷笑,那聲音就像是有數十隻怨鬼,在背後看著我們踏進了鬼門。
我的腳跟剛一站穩,九王廟的大門就怦然關閉,將那詭笑聲隔絕在了門外。
早已經坐在廟裡的蕭毅笑著站起身來,向我拱手道:「九王爺,久違了。」
我倒背著雙手看向蕭毅和他身邊的霏霏:「你認識我?」
蕭毅笑著轉過身去,對霏霏說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半間堂堂主陳九,江湖中尊號九王爺,九妖狐,盛天城術道中最年輕的爺字輩人物,同時也是東北五大白袍先生之首。」
「這一位,名叫葉開。就連徐三見了他都要喊一聲:開爺。同時也是半間堂里二號人物,江湖尊號:瘋虎。」
「徐三之所以害怕葉開,是因為葉開在還沒成名之前,單槍匹馬打進了徐三的會所,像是拎小雞一樣把他給拎了出來。」
「這還不算什麼?葉開發覺自己抓錯了人之後,又把徐三從四十多個保鏢的重重保護之下綁了出來,拎到了郊區的通訊塔上,把徐三掛在塔上逼著他寫了諒解書。」
我不由的看了葉開一眼,這個虎逼的光榮歷史還真不少啊!我怎麼沒聽他說過?
蕭毅帶著淡淡笑容道:「好了,你好奇的兩個男人,我都已經給你介紹完了。」
「你的好奇心已經得到了滿足,死了,也該瞑目了吧?」
「你……」霏霏剛說了一個字,七竅之中就流出了血來,當場斃命。
蕭毅不緊不慢地摘下了右手上方形鑽戒扔到了地上,從兜里拿出一隻白色手帕輕輕擦了擦手,把手帕展開蓋在了霏霏的臉上:「一點小手段,讓九王爺見笑了。」
蕭毅說的小手段,是指他扔掉的那枚戒子。
那隻戒子裡應該是藏著一根毒針,霏霏就是死在了毒針之下。
我淡淡笑道:「我不知道蕭少的手段如何?不過蕭少的演技,卻讓我嘆為觀止。」
蕭毅哈哈笑道:「九王爺說笑了,如果我有兩位一半……不對,應該說是十分之一的身手,也不至於用一根針在這裡貽笑大方了。」
「兩位請坐,我準備一些茶點,我們邊吃邊談如何?」
蕭毅能在殺人之前,準備好茶點,殺人之後,若無其事地跟我和葉開談笑風生,其心理素質之強可見一斑,跟我們在賭場裡見到的那個只知道爭風吃醋的紈絝判若兩人。
這究竟是蕭毅偽裝得太好,還是說,他本來就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