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卜雨澤的話已經說完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身上的鎮魂鈴就無聲地顫動了幾下——那是韓老鬼在給我發信號,他告訴我:我們來了,計劃完成,快跑。
同樣帶著鎮魂鈴的張道凡,也慢悠悠地說道:「卜先生,看我是女人嗎?」
卜雨澤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量著張道凡道:「張道友,這話似乎是……」
「知道我是女人就好!」張道凡似笑非笑地說道:「女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小心眼兒,愛記仇。」
「你可以不計較,我打掉了一截車廂。但是,你算計了我兩次的事情,我可是到現在都記著。」
張道凡說話之間,車廂里的氣氛陡然凝固了幾分。
卜雨澤的聲音也跟著沉了下來:「張道友,是什麼意思?」
張道凡不緊不慢地說道:「屠了你的車!」
「哈哈哈……」卜雨澤大笑道:「張道友說笑了,你的實力雖然強悍,但是到了車裡,就是我的地盤。張道友縱然是帶來千軍萬馬,怕也走不出我這車廂。」
張道凡不以為然地道:「你敢在這兒放狠話,依仗的只不過是車廂里的鬼魂魂力強人一等罷了!」
「如果,你車裡這些鬼魂都出不了竅會怎麼樣?」
卜雨澤的臉色頓時一變,張道凡卻已經站起了身來:「你不該讓我進你的車廂。」
索元華臉色劇變之下,轉身拉動了車裡的警報,車廂當中陡然鈴聲大作,卻不見了鬼哭之聲。
我和葉開同時起身往兩個白袍先生的身上撲去,我們兩人的掌風還沒觸碰到對手,兩個人便同時在車中一閃失去了蹤影。
「先下車!」我雙手護住面孔合身往車窗上撞了過去,張道凡等人也各自沖向了車窗。
我們幾個身形剛一落地,溪月就跑去撿起了我們幾個人的裝備。我還沒來得及接劍,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快跑!」
那是韓老鬼的聲音!
葉開還沒弄懂韓老鬼的意思,就被我拽著沖向了山洞邊緣。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後面還有追兵……」葉開剛說了幾個字,我看見遠處的韓老鬼撲倒在了地上。
我趕緊拽住葉開把他給按倒在地,葉開還想掙扎,我已經趴在了他的身上。
幽冥列車的方向瞬時間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黑色硝煙,赤紅烈火混合而成的雲團從列車的方向翻滾而起時,藏匿多年的幽冥列車被生生炸成了兩截。
從韓老鬼喊出那聲「快跑」之後,我就猜到了比我們晚來一步的韓老鬼都做了什麼?
韓老鬼可是跟張凌毓待在一起,他們那邊缺法器可不缺武器。讓琥珀往火車下面偷摸送個炸-彈。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況且,車上術士的魂魄與肉身剛剛融合,這會兒正處在虛弱的狀態之下,能注意到百劫仙動手的人實在太少了。
爆炸帶起的衝擊波,從我們背後急掠而過,灼熱氣浪颳得我背後生疼。
我耳邊卻傳來了卜雨澤的怒吼:「你們可以找我報仇,為什麼要毀了列車?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毀去了多少人的希望?」
我起身之間,從溪月的手裡接過了此生劍。
穿著一身白袍的卜雨澤,不知道從哪兒回到了自己肉身之中,面色猙獰地一步步往我身邊走來。
我故意笑道:「卜雨澤,你醒醒吧!你所謂的術士之國,只不過是實現不了的妄想。你卻為了它走火入魔。」
「就算我們之前沒有過交集,我在車上說一個不字,你會讓我下車麼?」
卜雨澤怒吼道:「別人能夠立國,我為什麼不能?」
「陳九,你毀去了天下術士的歸宿,你是術道的罪人。」
我心中微微一動:「你這麼篤定自己能夠立國,陰間該不會有人接應你吧?」
「你不需要知道,你把命留下來贖罪就行了!」卜雨澤怒吼道:「你死有餘辜!」
「誰先死還不一定呢!」早就已經按耐不住的葉開揮劍劈向卜雨澤。
不離幻出的火光就像是一抹來自天外的霹靂,猝然映入所有人的眼中,不離劍帶著炙熱的光芒照過卜雨澤的面孔之後,與卜雨澤手中多出來的一把鐵尺碰撞在了一處。
兩把兵器明明只是晃出了一點光亮,卻接連爆出十幾聲金鐵撞擊的巨響,急促緊密的撞擊聲,就像是在兩人中間點燃了一串炮竹,聲浪與火星兒同時向外迸射之間,兩條人影分向左右掠開數米。
卜雨澤像是喝多了酒的人,腳步踉蹌著歪歪斜斜地搶出幾米之遠才算穩住了身形,身上的白袍已經裂開了數條缺口,從劍痕中滲出的鮮血一時間滴落滿地。
我也將手中此生劍順勢向對方暗襲而去,卜雨澤還沒站穩,此生劍的寒光就已經在他瞳孔中的乍然顯現。
對方猛一回身,拿鐵尺豎在身前,一手握住鐵尺下方,一手頂住鐵尺前端,迎向了我的劍鋒。
此生,鐵尺,碰撞一處,鐵尺便從中間一折兩段,此生的劍鋒長驅直入,一劍便貫穿了卜雨澤的咽喉。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人不是卜雨澤?
他既然身為白袍之首,修為怎麼會如此不堪?
如果,卜雨澤只是精通占卜之術,他在三大白袍當中最多也就是充當軍師的角色,絕對壓服不了蘇戮那樣的頂尖高手。
我迅速收劍轉向了列車的方向,厲聲喊道:「滅了列車裡的鬼魂。快!」
那時候,溪月他們早已經沖向了幽冥列車,一群人已經在車裡對著那些尚未腐化的屍體揮劍狂斬。
我剛才跟卜雨澤交手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車廂里爆出了魂力波動。
我估計,那應該是胡家的陰魂柱起作用了。
不管我的判斷對與不對,我都不能錯失這次機會。
直到我衝上列車才鬆了口氣——還好我賭對了。
先前還是肆虐一時的冤魂,被陰魂柱給禁錮在屍體當中,已經發揮不出任何本領,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手鋼劍落向自己的脖子。
溪月,張凌毓他們殺入列車之後,便一刻不停地向那些被禁錮在車廂里的屍身揮劍狂斬,車廂中不斷有人頭滾落,綠色磷火形同水波在車廂里起起蕩蕩。
這時,幽冥列車的車頭上卻忽然冒出了白煙!
有人在發動列車?
葉開正要往車頭的方向去時,卻被我給攔了下來:「不用攔著他,他們想要建立術士之國,就讓他們這樣去吧!」
葉開詫異道:「你發善心了?」
「不對!」
「你小子是能用三分力的時候,絕不會多使半點勁兒。」
「你肯定有事兒瞞著我!」
我說道:「下去再說!」
我走到車下好整以暇地從側面看向了列車:「卜雨澤到現在都沒出來跟我們廝殺,是要把可用的力量留給幽冥列車。」
「衝破這個世界的束縛,建立術士的樂土,對三大白袍來說,已經變成了如同心魔般的執念。哪怕他們知道,這一去可能會是粉身碎骨,他們也要試上一試。」
「卜雨澤,索元華的修為不在蘇戮之下,兩人同時動手,張道凡只能擋住其中一人,剩下一個人就能專心對付我們幾個。」
「現在,幽冥列車被炸成了兩截,卜雨澤下車跟我們決一死戰的話,或許能把我們全都留下,但是我們在臨死之前,一定會再次重創幽冥列車。」
「一旦列車受到兩次重創,就算不到完全報廢的程度,也無法穿透陰陽了。」
「卜雨澤想要繼續他的計劃,就得重造幽冥列車,他在亂世當中可以斬王,斬龍,換做現在他就無法去複製當年的大局了。」
「所以,他必須把握好這次機會。」
張道凡目瞪口呆地看向我道:「他們炸車,也是你計劃好的?」
「你只用了那麼三招兩式,就把卜雨澤逼到了只能放棄對我們的追殺,啟動列車,全力衝擊陰陽屏障的程度?」
「而且,你確定了卜雨澤會在闖過空間屏障的時候身死道消,才不願意讓我們衝上去跟卜雨澤分個死活?」
「你是成精了吧?」
葉開斜著眼睛道:「他本來就是狐狸精。」
我正要罵人的當口,遠處只連著三截車廂的火車頭已經緩緩開動,順著鐵軌沖向了山洞一側——那裡應該就是他們預定好的節點。
我眼看著,列車從掌燈人胡老頭的屍身上碾壓而過,碎骨聲響清晰入耳,那個提燈守護了盛天多年的術道高手,用自己的屍骨最後一次阻擋了幽冥列車,也在鋼鐵巨物面前支離破碎。
漆黑的列車明明就是觸碰到了山壁,卻像是鑽進了一條土黃色的水幕當中,一尺一尺地消失在了我們眼前,只留下了胡老頭殘缺不全的屍骨。
那時候,我看著碎裂的屍骸,心裡也說不上什麼滋味。
我還在嘆息之間,就看見蘇戮帶著一個人從火車上跳了下來,飛快衝向了帥府的出口。
「蘇戮要跑!」葉開起身就要去攔截蘇戮的工夫,卻被我扯著衣服給拽了回來:「別去,一個蘇戮跑就跑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那兩節車廂。上面的人全都跑下來才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