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那段階梯會把我們帶入另外一個房間,沒想到,階梯的盡頭竟然是一塊懸空的平台。
平台下方就是已經塌陷了的城隍廟,廟中的神像仍舊是端坐在神位之上,堆滿瓦礫的空地當中,赫然插著四根挑著白燈的竹竿,四個拿著搖鼓的人就站在白燈旁邊慢慢晃動著搖鼓,鼕鼕鼓聲好似在陽世與幽冥間跳動,時而在人耳邊奏響,時而遙遙遠去,落向幽冥深處消失不見。
葉開低聲道:「我們下去麼?」
「讓他們先下!」我順手往遠處指了一下。
城隍廟的上方並不止一條通道,城隍廟上方高低錯落的空間跟黑子給我的那張地圖上的空間互相對應,其中一個平台上已經傳出了有人走路的聲音,聽腳步聲,來人的數量至少超過了二十。
我拉著葉開伏下身子躲在了平台上:「應該是六處的人從那邊下來了。」
「他們沒死光!」葉開嘟囔了一句道:「你說,這裡會不會藏著二十幾份血字秘檔?」
「不知道!」我小聲回應道:「聽齊雲鵬當時的說法,應該沒有那麼多吧?」
我正在說話之間,六處的人已經走上了平台,齊雲鵬,霍志陽正在其中,兩個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看樣子在這之前應該發生過爭吵。
齊雲鵬看見城隍廟裡站著的那四個人,就喊道:「快,快點把繩子放下去,人就在下面。」
六處隊員沒去管齊雲鵬,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霍志陽,我離著老遠再次盯住了霍志陽,後者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先下去幾個人探路。」
六處隊員甩開繩索,分出三人滑向地底,只是那三個人還在半空時,城隍廟裡的四個小鼓便連續發出了一陣急促的鼓聲,還被繩索吊在半空的三個人,竟然同時抓著繩子,往自己脖子上繞了兩圈,飛快地打了一個死結,又鬆開了雙手。
三個人就這樣被吊在了空中。
「快救人!」有人要拿刀去割繩子的時候,齊雲鵬忽然出手打掉了對方手裡的匕首:「不能救,一條繩子只能吊一個人,他們都已經快到地面了,趁著繩子上有屍體,趕緊下去。」
「放屁!」被打飛了匕首的隊員,拔槍指向了齊雲鵬:「那不是你的戰友,你肯定不會救。你給我滾開。割繩子。」
齊雲鵬冷笑道:「不聽勸,你們就一個個等著吊死在這兒吧!」
霍志陽沉聲道:「他們已經沒救了,你們剛才就沒聽見骨頭折斷的聲音麼?繼續派人下去吧!」
葉開聽見霍志陽的話,馬上傳音道:「那話,是你讓霍志陽說的?」
「這回不是我!」我否認道:「其實,霍志陽的說法沒錯,只是不合時宜罷了。」
六處隊員遲疑了半天,才又有三個人順著繩子滑了下去,與此同時,城隍廟裡的四隻搖鼓再次打響。
三個人與三具屍體剛一照面,三具屍體忽然雙目怒睜,一隻手拽住了剛剛滑下來的戰友,另一隻手從身上抽出匕首往以前的同伴身上扎了過去。
半空中一時間血花亂閃,慘叫不斷,等到屍體放手的時候,那三個人至少連受了四次致命刀傷,人在落地之後就斷了氣。吊在空中的三具屍體,一隻手拎著帶血的匕首,重新掛在空中來回晃動。
霍志陽道:「是鼓聲控制了屍體,把那四個鼓給我打下來。」
「不行!」齊雲鵬阻止道:「現在情況不明,一旦打掉了那四個搖鼓,後果難料啊!」
「滾開!」霍志陽推開了齊雲鵬之後,猛然揮手道:「放箭!」
十多隻軍弩頓時亂箭齊發,箭矢化成的流光往其中一個搖鼓上集中而去,一支搖鼓被當場打斷,其餘的箭矢也釘進了屍體身上。
一輪箭雨結束,場中除了一具插滿長箭的屍體,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葉開眨巴著嘴道:「六處那些玩意不行啊!剛才打出去的那些箭,十支裡面有八支是用過的,箭矢上的符文早就沒有大用了。六處的箱子底兒,是不是要掏乾淨了?」
霍志陽看了齊雲鵬一眼道:「你不是說,後果難料嗎?現在呢?」
齊雲鵬乾脆不說話了,就那麼斜著眼睛嘿嘿冷笑。
霍志陽厲聲道:「繼續射,把那些屍體全都給我打掉。」
六處隊員不再遲疑,手上軍弩開始瘋狂發射,沒過一會兒,四支搖鼓就已經全被打落在地,站在空地上的四具屍體,也都插滿了箭矢。
霍志陽揚手道:「重新放繩子下去,兩組一起下,互相掩護。」
我看著不斷往地下滑落的六處隊員道:「可惜這麼一批訓練有素的隊員了,這些人都活不成了。」
「城隍廟裡真正要命的不是那四支鼓,而是那四盞燈。」
葉開也恍然道:「對啊!剛才箭射得那麼密,卻一點都沒碰著那四盞燈籠。燈籠比四個鼓厲害啊!」
「哎,咱們是不是有點見死不救的意思?」
我冷笑了一聲道:「換個人,我或許會伸伸手。霍志陽還是算了吧!」
「我跟你打賭,我們兩個只要露面,霍志陽馬上會下令把我們拿下。」
「霍志陽這次行動失誤太多了,他必須找個替罪羊。我們兩個正好合適。」
「從古至今,想要誣陷一個人容易,想要自證清白可就太難了。除非,你一早就知道,誰要陷害你,又是用什麼方式陷害你。否則,你別想自證清白。」
「我們犯得著下去跟他找那個晦氣嗎?」
「再說,有人給我探路,也沒什麼不好!」
我正在說話之間,六處隊員已經向那四具屍體的方向圍攏了過去。
按照,正常的訓練程序,他們應該先清理掉那四具屍體,再向神位的方向靠攏。可是,這種辦法只適合對付活人,不適合對付鬼怪。
打頭的隊員貼近了屍體的當口,四盞白燈忽然綠光大盛,四具全身是箭的屍體,也在同一時間彎下腰去,雙手插入地面積土當中,抓出一把繩頭兒,將繩子給提上了半空。
「小心陷阱!」霍志陽厲聲呼喊之間,第一個人往後退了出去。
六處隊員手中弩箭還沒來得及發射,就被地上忽然彈起的繩子套住了腳踝。
繩套,是最簡單不過的陷阱,只是這種陷阱只適用於林地。需要以落葉作為掩護,配合附近樹枝的彈力,才能把人倒吊起來。
城隍廟裡除了滿地積土,就連一棵小樹都沒有,誰還會去注意腳下有沒有陷阱?
十多號人被當場掀翻在地之後,四具屍體同時握住繩索往一個方向跑去。那些隊員的魂魄,硬生生被他們從身體裡給拽了出來。
拖屍人,活著的時候是在拖屍,死了之後就是在拖活人的魂兒?
「咦?」葉開輕聲道:「四個拖屍人,怎麼只有三個人在拖著魂兒走?」
「不好!」我抓著葉開的手腕縱身而起,直奔著平台下方落去。
我們兩個人身形剛剛離地,兩道繩索就從我們背後彈射而出。
我和葉開再慢上一點,就得被那繩子套住腳踝,步上六處的後塵。
我們兩個雖然避開了致命一擊,兩根繩套卻緊跟我們背後追來。
「分開!」我和葉開同時出手拍向了對方,借著對方掌上的力道後撤數米,分別落向地面,各自向外滑出半米才穩住了身形。兩根繩索幾乎是貼著我們的面孔垂落在了空中。
「動手!」我面向繩索揮出一掌,掌心帶起的鬼火撩過繩套的當口,我也抓住繩子往葉開的方向推了過去。
拖屍,一向是纏住屍體雙腳,用手觸碰繩子對我造不成什麼傷害!
我對面的葉開,也用同樣的辦法抓住了繩子與我手掌對碰在了一起。血焰和鬼火在我們兩人掌心當中轟然對撞之下,兩根拖屍繩也被我們給震成了幾段。
我和葉開這才收手往城隍廟的主位上看了過去,這時,所有六處隊員的魂魄都已經頭下腳上的吊在了半空當中。
齊雲鵬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他的魂魄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用繩子給拽了出來,半死不活地躺在距離神像不遠的地方。
齊雲鵬的實力全都在他的屍身上,魂魄就是他最為致命的弱點,對方正是看準了他的弱點,才一擊擒獲了對方。
我的目光挪到城隍像的面孔上時,神像當中也傳來一人的聲音:「兩位能通過本座考驗,到達此處,足見是本座要等之人。」
「兩位過來談談如何?」
我忽然笑道:「林月升,你自稱本座似乎有點早了吧?」
「林月升?」已經逃到那邊平台下方的霍志陽驚聲道:「你沒說錯吧?」
葉開卻是一點震驚的意思都沒有,看樣子,他是早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對方沉默片刻之後,竟然從神像中走了出來,赫然就是已經消失了的林月升:「九王爺,果然名不虛傳,竟然能這麼快就看出本座的身份。」
「我很好奇,自己是在什麼地方露出了馬腳?」
「九王爺能告訴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