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遲遲投不了胎的老鬼,江白早就看透了這個世界。
人家都說投胎是個技術活兒,但在下面待了很多年的她知道,哪裡是什麼技術活,投胎這種事情,分明講究的是一個人情事故。
尤其是在投胎名額緊俏的時候,全看關係到不到位,有關係的才能投胎,沒關係的,等著吧,總有輪到你的時候。
不過是啥時候就不好說了。
且就算輪到了,你怎麼知道不會被人頂了。
將幾位豬兄搬進它們的巢穴,再找了塊大石頭堵好,江白也停止了今天的探索,認真記住位置,慢慢的往山外走去。
生怕自己記岔了路,江白全程全神貫注,確保到達野豬巢穴的那一條路記清楚了,她這才慢慢下山。
天已至黃昏,村子裡已燃起了裊裊炊煙。
江白先來到田裡,見田裡已經關住了一層水,又去看了另外幾塊田,基本都關住了水,可見江松虎二人是真沒偷懶。
也就是一天的時間,路上都是大家架起來的竹管,有些人家的田裡已經如她們家這邊一樣,關住了水。
唯一不好的消息就是,經過一天的人工抽水之後,小河溝里的水又狠狠地下降了一截,有些位置高的地方,甚至能看到原先的河床。
「還是要找水源,光是河裡的水,怕是撐不住。」
抬頭抹了下熱出來的大汗,江白背著背簍往家裡去,遠遠的江綠便朝著她招手。
「阿姐。」
江松文站在她身邊,就是個小傻子。
「阿姐,你回來了。」
江綠忙過來接她的背簍,被她避了過去。
「別動,裡面有東西,小心嚇著你。」
回到家裡,江白這才把背簍放下來,小心的把野菜拿出來,露出下面盤成一圈的烏蛇來。
「啊,是長蟲。」
蛇天然帶著一股腥味兒,挨著蛇的位置部分的野菜都沾上了味道。
這蛇不算大,就是烏黑烏黑的,嚇人得很。
旁邊的江松文眼珠子都瞪圓了一些,原本木楞楞的神色,都有了幾分生氣。
「哈哈哈,阿文是不是也嚇了一跳?」
江白捏了捏江松文的臉,他的表情又恢復成了那幅傻呆呆的樣子。
「這……這長蟲有毒吧?阿姐你沒事吧?我聽說長蟲咬人可厲害了。」江綠害怕之後就是擔憂,阿姐可是她跟小弟唯一的依靠了,她可不能出事。
「放心,沒事。」
江白笑呵呵的安慰。
「可這長蟲我們也不能吃,阿姐你把它帶回來做什麼?餵給小雞吃嗎?」
小雞還有好多螃蟹沒有吃完呢。
「我們是不能吃,但有人能吃呀!」
江白笑眯了眼,正好今天問問他季老六一家的事情打聽得怎麼樣了,順便借他家的地方處理一下那四頭野豬。
將野菜拿出來淘洗好,混著碎米一起煮成了一鍋濃稠的粥。
現在油大多是豬油,家裡的清油還是她爹去世的時候打的,沒多少了。
野菜味重,不放重油炒,炒出來又苦又澀,並不好吃。
江白她們要守孝,豬油也是吃不得的,索性便焯水煮進粥里,全當補充膳食纖維了。
吃了晚飯,江白看了一眼水缸,裡面的水已經只剩下一層了。
「明天我去挑些水回來。」
雖然幾個月沒有下雨,但由於溫度不算太高,所以井裡的水倒還沒什麼影響,只有河裡的水位降得厲害。
今天一天沒有找到新的水源,只能後面再找找看。
「你帶著阿文先睡,我得出去一趟。」
「把門鎖好,除了我回來,誰來叫都別理,知道嗎?」
那條蛇已經清理好了,江白用草繩綁著,雪白的蛇肉看起來晶瑩剔透,江綠咽了一口口水,乖乖的點了點頭。
「阿文也乖乖的,等著大姐回來,知道麼?」
江白蹲下身子,目光似透過江松文無神的雙眸望進他的心裡去。
他雙眸並沒有聚焦,連眼珠子都沒有轉一下,好在江白也不在意,背上背簍,帶著剝好的蛇肉,趁著黑夜朝著前山村走去。
前山村,萬籟俱寂。
季延文披星帶月,滿身疲憊的回到村子。
「誰?」
還未到家,便發現家門外有一道黑影,袖中匕首劃落,眼底驟然爆發出一絲寒光。
「是我。」
「季秀才這大晚上的,這是去哪裡了?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江白已經等了好一會兒,略有幾分好奇的看向月光下那道身影。
「原來是江大姑娘。」
「不知江大姑娘找小生有何貴幹?」
匕首自然的藏入袖中,季延文臉上的警惕之色退了下去。
「來給季秀才送點東西。」
江白揚了揚手,長條狀的東西在她手底晃了晃。
「順便想請季秀才幫個忙。」
將江白迎進屋內,點燃油燈,長蟲的肉晶瑩剔透,季延文的肚子適時的叫了起來。
「我已經打探到了,季老六一家住在縣裡桂花巷。」
以為她說的是上次幫忙打探的事情,季延文連忙將自己打聽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哦?桂花巷麼?」
「不過今天我過來,是想請季秀才幫我做另外一件事。」
江白點點頭,知道住哪裡就好。
「請說。」
「我看了一下,你家離前山村其他人家都比較遠,屋後還有一片空地,我今天上山打到一些獵物,想借你家處理一下。」
季延文略有幾分意外,後想到她徒手捏碎鐵將軍的實力,又覺得她能打到獵物也算正常。
她專門走這一趟,想來獵物不小。
「為何不在你們自家處理?」
江白以手掩唇,輕咳一聲。
「那個……獵物有點多,不太方便。」
「你放心,你幫我處理之後,我會給報酬的。」
「有點多是指……?」
「啊,也就是四頭野豬。」
季延文唇角微微抽搐,四頭?還也就?
「江姑娘……真乃神人也。」
他朝她豎起大拇指,四頭野豬,以現在的肉價,怕是能賣上百兩銀子。
只是不知道那野豬是大是小。
「小生最愛助人,江大姑娘上次送我雞肉,此次又送來長蟲,這忙我幫定了。」
「可需要我幫忙將野豬抬下來?」
心中琢磨著幫了這個忙,這江大姑娘多少能給他百來個銅板,季延文很乾脆的答應了下來。
「用不著,你幫忙多打些水,燒沸就好。」
得了他的同意,江白擺擺手,放下背簍便朝著山上走去。
離開的她並沒有發現季延文盯著她背影的眼神變得逐漸幽深,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只是這樣的神色很快消失不見,再看去,他仍是那個普普通通的季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