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素娥打個噴嚏,一旁的秋獮趕忙湊過來「牡丹君要不要請太醫?」
「太什麼醫。」湯素娥不以為意「我要的準備好了嗎?」
昨個兒見了親達達,她立刻就頭昏腦漲,胡言亂語起來,這顯然把對方嚇到了。心中懊惱,打定主意,萬不可再如此了。
「廚娘正在熬製。」秋獮有些好奇「只是這是什麼方子?那個……爺給的?」後庭卻依舊挨了一巴掌。
「什麼那個爺。咱家只有一位爺,就是大明的武狀元,錦衣衛勛衛鄭直鄭行儉。」湯素娥一點都不覺得寒磣「再有下次,就罰你做一輩子通房丫頭。」
秋獮翻了個白眼「您倒是護著他。可是就不擔心老爺和奶奶那裡?」
「各人有各人緣法。」湯素娥不動聲色的回了一句「我走了,他們從我這裡拿去的府中財物也就沒了人證。再加上我那兩個兄弟,沒事的。」
秋獮指的自然是項氏的父母項泰夫婦。湯素娥在申府時,為了不露破綻,總是對娘家人儘可能的避而不見。不過對於項泰以各種名義索要的府中財物,也總是儘可能的滿足,畢竟她強占了對方女兒的身子。說一千道一萬,終究還是這幾年被親達達寵的,讓她早就忘記了跟著楊虎,曾經為了一文錢發愁的日子。
正說著,還俗之後,恢復姓氏的冀三娘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牡丹君,粥好了。有些燙……」
「快給我。」湯素娥不管不顧的起身要去拿,卻被秋獮拉住「主子……也不差這一會啊。」
「我已經用冰水鎮了鎮,溫了。」冀三娘卻笑著湊了過來。
「還是三……疼我。」湯素娥想到了孫三娘,頓時有些情緒低落。伸手拿起粥,吃了起來。
這是她的獨門秘方,也是因禍得福。因為是童養媳,她小時候在楊家吃不到正經糧食,只能吃各種豆仔之類的充飢。結果,身上的肉都長到了一個地方。大明以纖瘦為美,這就讓她更覺得低人一等。卻不想親達達偏偏就喜歡她的樣子。湯素娥昨個兒看到親達達的目光,完全釘在了她的臉上,頓時感到了危機。
怎麼就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呢?
剛剛吃完,安嬤嬤走了進來「主子,十七爺尋得工匠已經來了。」
湯素娥點點頭,看了眼秋獮。對方立刻行禮之後,去了東次間,片刻後拿出一捲紙遞給了安嬤嬤。
「就先從旁邊那處院子改吧。」湯素娥放下羹勺,一旁的冀三娘趕忙拿了準備的毛巾為對方擦嘴。
鄭直送給了湯素娥一大一小兩處院子,這捲圖上就是那處小的,是她這兩日按照自己的喜好添添減減的。至於這處大的,,湯素娥還要好生思量,畢竟日後這就是她的家。當初在真定口子巷,原本她就有意修繕,奈何彼時身份尷尬。如今?總比那時候好「對了,後院的方家姐妹住的還慣嗎?」
「主子讓她們住在小姐們的院子裡,哪還能不喜歡。」安嬤嬤回了一句。相處這幾日,她對湯素娥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總感覺似曾相識,卻又不得而知。
「那就好。」湯素娥道「告訴她們姐妹,這是我的家,也是她們的,不必拘著。咱家人丁要興旺,總是悶在屋裡可不成,想要練嗓子花園儘管去。」
安嬤嬤應了一聲,卻心中狐疑,提醒一句「主子,十七爺前院還有四名樂人。」
「哼。」秋獮頓時不滿「也是……十七爺的屋裡人?」
安嬤嬤語塞,不是不敢答,實在是她也不曉得,畢竟咱家這位爺喜歡偷人。哪個曉得那四個小娘皮是不是已經被爺偷了去。
「那就有勞安嬤嬤去後邊問問,若是方家姐妹願意,就打發人將她們也接過來。」湯素娥無視了直翻白眼的秋獮,輕描淡寫道「再打發人去牙行,讓他們領一些年紀在六歲左右的丫頭,小廝過來,我要挑。」
看得出,湯素娥離開這段日子,親達達在吃她留下的老本。這可不行,去年一年,達達就往回樓了二十多位小娘,這還沒算散養在外的。
時不我待,湯素娥終於發現了她的用武之地。放心吧,親達達,你就只管往回摟,奴都給你看好了。
秋獮突然發現王妃笑的很詭異,心中不由對搶她們的強盜,乃至鄭家更沒有好感。瞧瞧,那強盜把我們王妃都嚇傻了。
七姐今個兒打發人去鄭寬那裡送年禮,順便還想著再打探一下十五妹的婚事。不想下人回來後告訴她一個消息,十三姐明日就要定親了。
「小的聽劉大講,太爺是怕夫人動了胎氣,才不讓過來傳的。」下人小心翼翼的回覆。
七姐派過去的,是她的陪嫁。對方跟了鄭寬將近二十年,也算是鄭家的老人了,自然曉得很多內情。比如鄭家三房和六房遠不像看上去那麼親善。因此對於鄭寬這樣安排,並沒有認為不妥。之所以講出來,不過是如今財大氣粗的鄭七姐多給了賞錢,以至於嘴瓢了。
「定的是誰家的?」鄭七姐皺皺眉頭。她剛從三步牙行回來,經過昨日,今日,兩日的勾兌,在成國公夫人張氏的協助下,終於把四當這個包袱甩了出去。二人手中的四當股本按照今日市價,全部轉給了張延齡,至於牙行股本則作價五萬兩轉給了張鶴齡。
相比於對三不牙行內情知之甚詳的張延齡,張鶴齡完全是霧裡看花。再加上張延齡也是有所保留,因此哪怕鄭七姐和張氏明言三步牙行之前遇到了不小得困難,她們怕了,張鶴齡卻渾不在意,依舊高高興興的掏了銀子。
只是沒等鄭七姐高興,就聽到了這麼一個讓她惱火的消息,誰?竟然敢破壞她的籌算?
「聽人講是錦衣衛的一位僉事,旁的,小的沒細打聽。」下人立刻感覺話多。沒法子,七小姐已經不是普通人了,而是國公夫人,如今又有銀子。連帶著,他們做下人的在定國公府也終於揚眉吐氣了。可有得有失,七小姐的脾氣也不再如同之前般溫順。
「你去芝麻巷那邊問問,瞅瞅有什麼缺的。若是瞅見十七哥,一併請來。」鄭七姐不動聲色道「你親自去。」
下人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鄭七姐示意一旁的丫頭,對方趕忙將她扶起,轉身向內院走去。錦衣衛指揮僉事?憑藉三房?哪怕鄭仟如今混了一個署正千戶也做不到,因此這事一定是鄭直做的。
要不要阻止?當然。該如何阻止?鄭七姐不由怨恨鄭十七多事。這被占便宜,還上了癮。突然,鄭七姐想到了身材婀娜的三奶奶,新寡未久的鄭六姐,待字閨中的十三姐,還有惡名在外的鄭十七,冷笑「好好好。」
從曹家出來後,鄭直依舊沒有回鄭家,畢竟他又幫不上忙,反而礙了六太太的眼,倒不如忙自個的事情。再次來到羊尾巴胡同邊璋的住處,之前不清楚的一些事也有了結果。
「按照東家的吩咐,俺們找到了這些。」馮鐸將厚厚一摞紙遞給了鄭直,繼續道「這位江東主將如今大盛魁在真定和清苑的商業區分割,分別納入到攏共二十家山東的商號內。然後在昨個兒通過各種途徑抵押給了崇禎當等四當。」
「做到極致。」鄭直瞅了瞅手中的單據「把這些抵押單子轉去慈禧錢莊。」既然江侃打算讓他背黑鍋,他就跟對方再換一次家。將八當全都扔出去,去搶慈禧錢莊。他承認大意了,若不是祝英台提醒,這次哪怕他把從教匪那裡搶來的一百萬兩黃金都扔進去,也不夠埋自個的。
「可是慈禧錢莊有那麼多銀子嗎?」馮鐸不確定的問。
「慈禧錢莊沒有,江東主不是有嗎?」鄭直笑笑。
江侃為了取信於鄭直,哪怕對方從慈禧錢莊撤了股,也沒有對錢莊內鄭直留下的人清洗。這就給了鄭直機會,當然這個機會,不能是今日。
正聊著,邊璋走了進來,遞給了鄭直一張紙。鄭直瞅了瞅,笑道「老天爺都幫俺。」說著遞給了馮鐸。
馮鐸一看,是安排在慈禧錢莊的內應今早送來的消息。昨日,江侃把攏共兩百萬兩銀子全都轉運到了慈禧錢莊的銀窖。
天意如此,徒呼奈何。
從邊璋家出來,鄭直返回芝麻巷直奔東院,卻不是去六太太那找罵,而是找祝英台。
「什麼時候?」祝英台抱緊了鄭直的腦袋。
「明日。」鄭直悶聲悶氣的回了一聲「俺會把他灌醉,這樣有一整日。」雖然內里祝英台在江侃眼裡啥都不是,可是在外人眼中,祝英台就代表著江侃畢竟她們二人是夫妻。當江侃失聯後,祝英台的決定就代表著江侃的決定。
「為什麼必須要把慈禧錢莊掛牌?」祝英台也不傻。
「因為俺要把他所有的銀子都調出來。」鄭直仰視祝英台「你不會以為一夜之間,慈禧錢莊就沒了吧?幾百萬兩銀子就都飛了吧?不會吧?」
祝英台此刻身心俱疲,實在無心細究,況且她只在乎江侃,至於金錢,於她又有何干「行,我讓人準備,爭取明日上午……」
「不用,下午就好,只要掛了牌子,就由不得他了。」鄭直曖昧的笑了起來「日後你們有了孩子,認俺做乾爹?」
祝英台沒好氣的咬在了滿口污言穢語的鄭直胸口。
鄭七姐本來以為鄭直一旦得到消息會立刻趕過來。卻不想鄭直來的比她預料的要晚。而且對方似乎是來者不善,還帶來了十一姐「十三姐的親事是三奶奶親自點頭應允的,姐姐就不要橫加干涉了。」
「妹妹這話講的好沒道理。」鄭七姐冷笑「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我這也是為了十三姐有個好的歸宿。」
她沒想到,十一姐竟然站到了鄭十七的一邊,狐疑的看向二人。好個禽獸,鄭家怎麼淨出這種敗類。
「葉僉事年少有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十一姐立刻察覺到了七姐目光中的不善,立刻反駁。
「大器?」七姐不屑的瞅了眼鄭直「若是男人只會在女兒閨中耍威風,這種大器不要也罷。」
「你……」十一姐卻對號入座,頓時惱了「姐姐做了國公夫人確實不容易,可是莫忘了這是怎麼來的。」
「住口。」鄭七姐也惱了,她只是就事論事,哪裡想到對方竟然揭她短「這裡哪有你開口的份。再多嘴,就算我饒了你,曹家也不會饒了你。」
十一姐頓時氣的手腳冰涼,怒火中燒。講實話,曹三郎有些木訥,卻絕對是個好丈夫,好男人。成親之後,對她百般呵護,十一姐也因此對於曾經的種種過往更加耿耿於懷。
她好恨。不成想,鄭七姐為了一己私慾,竟然當著鄭十七羞辱她「我為何落得這種結果?還不是為了你,你讓我勾搭鄭佰那個孽障,若不然會被人在家祠里污了清白?你曉得了,非但不為我做主,還要我……」
「住口,住口!」鄭七姐使勁拍桌子,正要開口,突然捂住肚子,面露痛苦神情。
「七姐。」一直冷眼旁觀的鄭十七趕忙要去扶對方,卻被十一姐拉住「別上當,她這手我見多了。才七個月,又沒到日子,裝什麼?」
鄭直看了眼扶著椅子慢慢跪到地上的鄭七姐「那也該把七姐的丫頭喊進來啊。」
因為講的都是私密事,七姐把丫頭婆子都打發到院外,如今院裡只有姐弟三人。這當然不合規矩,男女大防,越是同宗越是嚴防死守。奈何鄭七姐今日擺的是鴻門宴,卻不想,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你們……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滿頭冷汗的鄭七姐忍著疼,看著袖手旁觀的鄭鄭十七「你若不救我……你和三房……」
「住口。」鄭直原本心中不忍,此刻一聽,怒斥一聲「七姐怕不是被十六哥伺候的舒坦,昏頭了吧?」
鄭七姐和鄭十一姐同時錯愕的看向鄭直。
「呵呵。」十一姐突然大笑起來「呦呦呦,如此看來,這孩子怕不是鄭佰那個畜生的吧?」扭頭對正要離開的鄭直道「十七弟,做什麼?」
「徐家圖賴人最是拿手。」鄭直想了想,回身走到依舊有些癲狂的十一姐跟前「姐,莫怕,有俺。七姐要俺們死,也不想想,沒了俺們,徐家還會要她嗎?就當給曹家積福,救人吧。」
十一姐看了眼已經開始在地上打滾的鄭七姐,憤憤不平道「便宜你了。」走向對方。
鄭直則走了出去。
鄭七姐雖然疼的死去活來,卻也有脾氣,再加上醜事被鄭十七等人窺破,心裡發慌,直接將過來扶她的十一姐推倒。十一姐惱火的坐起來,正要開罵,就看到鄭直帶著七姐的丫頭婆子走了進來。立刻忍住,又湊了過去扶對方。
此刻七姐也顧不上再固執己見,好在片刻後,丫頭們湊了過來「大奶奶,交給奴婢吧。」
眾人七手八腳的扶起鄭七姐,趕忙按照婆子的吩咐走進臥房。
十一姐此刻才發現,鄭七姐隨身的茄袋掉在了地上。看了眼對面被請出來的鄭直,有些不知所措。
鄭直只當沒瞅見,走了出去。十一姐立刻將包撿了起來,藏進了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