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跨越時空的愛戀(十五)

  鄭直並沒有去祿米倉,而是來到了芝麻巷,卻沒有去西院,而是東院。

  六太太得知鄭直一早就找來了,趕忙讓人將他讓到正堂。只看鄭直那神態,就曉得,他回來了「你回來了?」

  「是。」鄭直苦笑「可惜晚了。明個兒俺就要入監了。」

  「是啊。」六太太嘆口氣,坐了下來「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鄭直見此,頓時希望破滅,卻並沒有慌「天意如此,至少老天爺待俺不薄。」

  六太太抬頭看了眼對方「你要做什麼?」

  「用這最後一日,做俺所有以前想做,卻不敢做的事。」鄭直堅定的回了一句。

  六太太頓時心慌的起身「你別亂來。」看到對方的神情,臉色微紅「今夜……你……」講不下去了,索性轉身去了套間。

  鄭直摸摸鼻子,他的意思其實是想要摸進申王府睡了王妃。看來六太太誤會了,也不解釋,轉身就走。

  卻不想剛剛來到前院,就看到江侃坐在倒座房裡扇扇子,目瞪口呆沖了進去「你咋在這?」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了?」江侃沒好氣道「別廢話了,我買了一處院子,走瞧瞧去。」起身拉著鄭直往外走。

  「你沒去考秋闈?」鄭直卻沒有動。

  「六太太不肯幫忙,我找槍手,她就威脅告發我。唉,這事你知道啊。」江侃詫異的看著鄭直,伸手去摸對方額頭。

  鄭直躲開甩開江侃的手,立刻往後院跑「俺有事,你自個看吧。」

  再次來到東院,無視了李媽媽那無奈的目光,早兒,晚兒那躲閃得眼神再次走進了明堂「你騙俺。」

  聽到動靜從臥房出來的沈敬言冷笑「你也不動動腦子,我比你都先來了,能看著你受罪……」講完就自感失言「你就這麼硬闖進來,我的名聲都毀了。」

  「你還有多少事瞞著俺?」惡少咄咄逼人,步步緊逼的走了過來。

  沈敬言慌忙起身,低聲道「你……你你……」趕忙又折返進了套間。

  惡少緊隨其後走了進去。

  花兵月陣暗交攻,久慣營城一路通。白雪消時還有白,落盡更無紅。

  寸心獨曉泉流下,萬樂誰知火熱中。信是將軍多便益,起來卻是五更鐘。

  「我是六月初一醒過來的,立刻寫了信派人去追那個厭物,講他若是不放棄本科,就去出首告發你們。」

  「還有那個叫曹霑的,我逼著江侃滅了口。」

  「那個高華號,我也讓人盯著,這次我給大嫂的二叔寫了信,那個叫袁愷的落榜了。原本我還打算讓江侃去殺人滅口,可是那個袁愷消失了,一直找不到。」

  「我最近一直和建昌侯夫人聯繫,她的口風一向很嚴。不過我依舊打聽到,他們最近打算讓他家的一個表弟娶郭二郎的那個寡居姐姐。」

  「我想好了,學錦兒,這鄭家媳婦的位置我占著,誰也別想拿走。」

  沈敬言此刻已經化身成了毒婦,將做下的一樁樁一件件惡事都交代了出來。

  惡少心疼的輕拍對方後背「難為你了。」

  「曉得就好。」毒婦惡狠狠的盯著惡少「日後對我……奴好點,若是敢始亂終棄……」不等說完,就被惡少封住了嘴。惡婦哪裡是花中老手的對手,不多時又從毒婦變成了言奴。

  「這在東院都一整日了。」二嫚兒化身成了惡婦詭異笑道「也不曉得什麼事需要談這麼久。」

  「最多就是搬進來。」錦奴依舊是悍婦性子,直接攤牌「難怪這幾個月盯著她眼珠子都不轉,原來是來搶食的。」

  「得了得了。」二嫚兒演不下去了「你又不是不曉得,她日子也苦。」

  錦奴無奈道「我怎麼會不曉得,若不然,早就把她打發走了。」

  「原來你才是最壞的那個。」二嫚兒笑了起來「如此甚好,讓那個厭物坑人。」這自然是講的鄭寬。

  兩人剛吃過晚飯,神清氣爽的老光棍終於出現了。

  「呦,稀客阿。」二嫚兒搶先發難,卻使了個眼色。

  「俺打算把周圍的院子買下來。」老光棍笑著就要落座。

  「站著。」錦奴一聲輕喝,老光棍果然不敢動了。

  「小聲點,嚇我一跳。」二嫚兒揉揉肚子「坐吧坐吧。」

  「你敢。」悍錦奴怒視老光棍。

  「我說坐。」

  「你敢坐。」

  老光棍左右為難,乾脆雙腿一半落座一半懸空「二位娘子收了神通吧,俺錯了。」

  二嫚兒白了一眼,錦奴忍著笑道「這麼講我們三個以後怎麼安排啊?」

  「三處院子唄。」二嫚兒不等老光棍回答直接道「倒也清淨。」

  「俺的意思是。」老光棍低聲道「蓋一座二層樓的正房,都住進來,那些是掩人耳目的。」這自然是胡說八道,畢竟他經過這麼多事,打定主意明年開春想辦法回去繼續過自由自在的小日子。所以索性將廉台堡五房的布局搬出來套用。

  「呸,虧你想得出。」錦奴首先臉紅,二嫚兒卻突然問「葉家也來了信,他家的大哥下月初進京,要來,你可得好好接待,不能讓我的十三姐落了面子。」

  老光棍應了一聲「這是應當應分的。」他這兩次都沒有顧上打聽葉鳳儀,畢竟事情太多。

  錦奴沒有留意,二嫚兒卻暗自鬆了口氣「如此就好。」

  她和六姐這都是命,可十三姐無論如何不能再陷進來了。惠靜師太講的騙人也罷,不騙也無妨,不管怎麼講,兩個人總也要換十三姐一世平安。

  鄭直第二日一早,從後院出來,就把朱千戶找來,命他派人去查錢寧,鍾毅,郭勛,焦洵,徐光祚,張侖,朱麟,朱岳,張延齡九個人的行蹤,並且派人一直盯著;打發人將順子找出來;請來邊璋,馮鐸。

  至於井陘那一夥錦衣衛,鄭直寫信給劉三,讓對方密切監視。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依舊暫時不動。石文義他是不會放過的,不過對方不能死在真定府,甚至不能死在路上,他應該死的更自然。

  前兩次鄭直準備都不充分,想的太少,只為求生,這次有個賢內助,他的周旋餘地大了很多。因此可選的也有很多,比如孔方兄弟會的那些款子,他能要的絕不留給旁人。至於啥六大國公,四大國公,你家死絕了關俺嘛事。不過,倘若徐光祚死了……誰若是繼承爵位,那麼他的娘子?十三姐嫁給一個指揮僉事太委屈了。正所謂愛屋及烏,人家一片真心待他,他也要十分回報,不能委屈了十三姐。

  事情變化很快,可是鄭直還有機會。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卻不能亂了順序。比如報仇。錦衣衛北鎮撫司,牟北堂,青龍俺來了。

  中午吃完飯,鄭直就化了妝,帶著朱千戶,邢老大,朱小旗三人分乘兩輛馬車,來到了昭回靖恭坊北鎮撫司附近。

  他下了車就徑直來到詔獄大門前要見錢寧,奈何這裡有規矩,不得通報。鄭直也不著惱,索性拿出煙來到一旁大樹下,絲毫不在意身上昂貴的服飾,隨意坐下,享受許久未有的陽光下的愜意。

  習慣使然他剛剛面對詔獄看監力士,竟然沒來由的產生了一絲畏懼。這讓他惱火,卻又對裡邊的人充滿了憎恨。

  不多時有人從大門內走出,瞅了眼不遠處的鄭直,徑直走了過去。卻沒留意,鄭直用手摸摸鼻子。遠處車裡的朱小旗立刻接過邢老大畫的鬼畫符走出車廂,將紙條交給了守在一旁的漢子,對方立刻離開,待那名錦衣衛越過身旁後跟了過去。與此同時,又有人走到了邢老大的馬車旁,站在了盯梢之人原本的位置。

  如此整整一下午,攏共有二十多人被人盯上,鄭直也終於等到了下值的錢寧。

  之所以如此很簡單,被盯梢的都是鄭直上一次在北鎮撫司詔獄內有印象的,其中有當夜殺鄭虎等人的,也有救青龍的教匪內奸,鄭直一個都不會放過。

  「加入錦衣衛?」錢寧哭笑不得「為啥啊?」

  「他們都跟著俺混了這麼久,俺總得對得起人家。」鄭直並沒有打草驚蛇的意思,因此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為朱千戶等人找出身,想調入錦衣衛吃鐵桿莊稼。

  「錦衣衛非旨意可是不得出京啊。」錢寧提醒一句。

  「俺自然以後想留在京師這繁華世界。」鄭直口不對心,經過了這麼多事,他瘋了還留下來。打定主意,過兩日兵部放榜,得了官職,弄死該弄死的,搶了該搶的,就回去。不過那時候,錢寧已經死了,也不用替如何解釋擔心。

  「俺試試。」錢寧想了想應承下來「最近確實聽人講,大金吾有意補充衛內士伍,不過只是用衛內的舍余。」

  「該用多少銀子,俺不會虧了……」仿佛才記起錢寧不缺銀子,尷尬的笑笑。

  錢寧不以為意「莫提銀子,俺們是兄弟,有難處俺能不幫?」

  「對對。」鄭直舉起酒杯與對方痛飲。

  虛情假意一番後,鄭直醉醺醺的回到芝麻巷二院。拐過屏門,左右瞅了瞅,撓撓頭,瞅瞅高掛的月亮,無視了一旁的婆子,走向西院。

  第二日一大早,鄭直早早地就醒了。沒法子,儘管六太太已經現身說法,儘管昨日一切都安然無恙,奈何鄭直依舊疑神疑鬼。反正該安排的都安排了,他索性賴在唐姨媽身旁虛度光陰。

  唐姨媽自然曉得鄭直的脾氣,只管自個爽利,完事就去討好前邊的兩位祖宗。如今對方如此,自然是有事「達達是在擔心明個兒放榜?」

  鄭直反應了一下,摟住對方「不是,明個兒的名次俺不在乎。俺在想,你這塊地不行啊。咋撒了這麼久種子,也不見結果?」

  唐姨媽神色一滯,沒有吭聲。

  鄭直有些無語,他可真不會聊天「俺錯了,錯了,還是俺撒的種子少,怪俺。」突然他想到了那個與唐姨媽別無二致的女人「你是不是有姐妹?」

  「做什麼?」唐姨媽警惕的看著鄭直。

  「俺前一陣在街上瞅見一個跟俺家的梨兒相像的婦人……」鄭直哭笑不得的解釋。

  「在哪?」唐姨媽一聽,趕忙追問。

  「給你講是街上了。」鄭直敷衍道「本來以為你又跟人私奔,不想……」他直接給了自個一嘴巴「瞧俺這張嘴,你是俺搶來的,俺的梨兒這輩子不私奔啊。」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哄。

  兩人正你來我往,一個借題發揮,一個蠢話連篇,外邊有了動靜。

  唐姨媽趕忙捂住了鄭直的嘴,就聽到了外間傳來了槐花兒的聲音「十三姐且寬心,俺家娘子就是最近胃口不好,無事的。」

  氣的唐姨媽想罵人,院裡就這麼一個壞種,那個十三姐又是個精巧的,怎麼能不多想。

  果然十三姐錯愕片刻,臉色微紅,甚至有些惱怒的轉身回屋去了。

  這個十七,混帳透頂,在前院胡鬧就罷了,怎麼能這麼欺負她。

  槐花還納悶,這位十三姐平日間待人最是和善的,今日為何如此?

  梨兒也是有脾氣的,於是鄭直被拱出了西院。他心虛的瞧瞧東院,嘆口氣,直接來到前院。不想朱千戶迎了過來「沈家的。」

  鄭直接過來,進了外書房。這個沈家當然不是六太太的娘家,而是沈傳家。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沈大娘子護不住閨女,他來。前兩次是力有未逮,這一次卻要提前布局。

  打開一看,沈浦最近用沈家的院子在康熙當借了不少銀子,用途不明。作為親叔父,對方這麼做很讓人詬病的,畢竟沈麟無恙,畢竟沈大娘子還在。所以鄭直判斷,對方應該只是暫時挪用,這一點從對方抵押一年就可以看出。什麼買賣這麼大的吸引力?似乎只有孔方兄弟會了。

  沈大娘子那種性子,他沒興趣阻止,正好等沈浦破產了,那麼沈傳女兒也就可以被他弄回來養著了。沈麟倒是需要費些心思,不過不要緊,沒了銀子,有的是法子折騰沈浦的。

  之後各種消息紛至沓來,待他一一處理妥善安排後,不知不覺今個兒似乎又平安過去了。竟然真的啥都沒發生,果然是賢內助。

  鄭直起身出了外書房直奔二門,待過了屏門,又犯了難。瞅瞅西邊,腿卻不自覺的邁去東院。

  「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前日欺負我,自個爽利了就跑。今日還來欺負我,你把我當什麼了?」言奴又化為毒婦,似乎還採百家之長,不但學去了二嫚兒的手段,還把錦奴的氣勢學了去「你的母夜叉?那幾個戲子?那位風韻猶存的姨媽?還是外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俺的心肝,俺的寶貝,俺的知己。」惡少忍著痛,駕輕就熟道「沒了你,俺就沒了心肝,沒了寶貝,沒了知己。」

  毒婦一聽,臉有些燙,語氣頓時弱了三分,又變成回了言奴「那你昨夜去哪了?」

  「娘子身子骨輕便,她們卻苦不堪言。俺跟娘子日日親近,跟她們卻半年未見了……」老騙子厚著臉皮又爬了上來。

  「呸。」言奴的手段也收了「那為何今夜又摸了過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惡少重新收復失地。

  「從前個晌午到如今可不止一日了。」言奴摟住了惡少,幽怨道「你多會跟他挑明?」在她眼裡,對方既然可以逼著鄭虤就範,那麼也一定能夠讓鄭寬投鼠忌器。倘若做不到,就是不想做。

  惡少有些尷尬,硬著頭皮道「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時機未到……」言奴一聽,不但恢復了毒婦的氣勢,放出了手段,甚至更勝往昔「出去,滾出去……」

  「娘子總得要俺把話講明完。」惡少無可奈何。

  「不聽,你走……」言奴脾氣上來,誰也制不住,惡少只好撕下偽裝露出了光棍的本來面目,直接封住了對方的嘴。

  一直用力捶惡少的小拳頭慢慢鬆開了,又慢慢抓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