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槍挑真定府(五十二)

  鄭安、鄭佰父子搶了何鯉魚的堂客跑了,鄭直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曉得他玩脫了。

  「四郎講傍晚的時候,三爺和十六哥帶著酒去了何鯉魚家。之後因為入了夜,就沒有再盯著了。不想,出了這事。」朱千戶低聲稟報「五郎放心,俺這就親自去,一定打探出準確消息。」

  鄭直擺擺手「總歸跑不了老何。先緩緩,就當不曉得。」

  朱千戶懂鄭直的意思,也就是講,已經對鄭安父子不抱生的希望。這其實讓朱千戶很惱火,畢竟這次是朱小旗的失誤。鄭直雖然要求不要打草驚蛇,可也講了,要盯緊了。

  「這事不怪小旗。」鄭直緩了緩「等風頭過去了再講吧。」

  果然最難算計是人心,他以為何鯉魚年老體衰,最多整治一下鄭佰。不想對方野心這麼大,竟然直接送走了鄭安父子。好算計,如此,他還要求神拜佛,保佑何鯉魚長命百歲,否則,就是鄭家的不是了。只是真的只有何鯉魚一個人嗎?

  「東家,六太太的姻親到了。」外邊傳來了劉三的聲音。

  「曉得了。」鄭直起身「明日俺姐成親,今夜賓客不少,千戶留下。俺去帶著人送嫁妝。」

  朱千戶應了一聲。

  鄭直整整衣冠,走出外書房,院裡依舊是人來人往,鄭健和鄭偉等人正在張羅「兄長,俺去帶人給曹家送嫁妝。」

  「去吧。」鄭健囑咐幾句。

  鄭富如今正帶著鄭偉在正院招待曹家的幾位管事長輩,一起商量明日儀程安排。原本應該是鄭安陪著鄭富,結果出了對方跑了,遲遲不歸。原本應該鄭直替補,結果突然收到了朱小旗送來的消息,只能推了。原本也該是鄭健替補,奈何親疏有別,這才如此安排。

  鄭修走了過來「十七,俺跟你一起去吧。」

  「那俺是求之不得。」鄭直立刻答應下來。

  鄭修立刻高興的催促挑夫將十一姐的妝奩上肩。鄭直則來到一旁的倒座房內的明間,向特意趕來幫忙的邊璋,程敬等人拱手道謝。馮鐸和崇恩慶不便表現得和鄭家太過親密,不過明日還是會來的。

  作為鄭直最為信重之人,邊璋自然留下查漏補缺,而程敬則要跟著鄭直去送妝奩。

  鄭直踩著上馬石坐上馬,與同樣騎著棗紅馬的程敬,和鄭修打頭,向著曹家的院子進發。遠處原本正在休息的鑼鼓隊已經準備好,立刻吹吹打打與鄭直等人匯合。

  因為事關鄭家顏面,所以鄭直今日穿的極為正式,一身黑花緞袍,藍絲綿絛束腰,甚至還帶了大帽。程敬雖然穿著隨意一些,卻同樣是緞袍,頭戴四方巾。

  遠遠的就聽到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顯然曹家已經得了消息。待隊伍來到曹家門外,有幾個人已經迎了過來。鄭直卻一愣,無他,當先老者身旁的青年不是唐有才是誰?

  來不及多想,趕忙下馬與老者見禮。因為有所猜測,鄭直就對曹家多加留意,不多時,就真相大白。十一姐嫁的竟然就是唐娘子娘家兄弟,不由咂麼咂麼嘴。這事鬧得,內弟?姐夫?好像都沒吃虧。

  可是他千叮嚀萬囑咐蕭韶,一旦有機會,就要把唐娘子弄回來。就算如今夫妻二人一起來了,送個信也行啊,為何他啥都不曉得?

  有了這個疑問,鄭直從曹家回來後,就讓朱千戶立刻去查。自個則推了一切,換了衣服,再次來到了曹家。下午的時候,鄭直已經多加留心,因此不費吹灰之力,就摸進了曹家後院。避開不時冒出的下人婆子,鄭直正盤算該如何找人時,就看到許久不見的唐娘子從東廂房出來,進了西廂房。此刻院裡只有兩個丫頭背對西廂房灑掃,沒有旁人。

  鄭直可是記得唐娘子身旁沒有丫頭的,立刻大著膽子現身,幾步走進西廂房,關上了門。明間沒人,北屋似乎有人。三步並作兩步,闖了進去,那人聽到動靜回頭,果然是唐娘子「娘子可想死俺了。」

  不由分說的將對方抱在懷裡,雙手其出,攻城略地,把玩起來。

  唐娘子依舊貞烈,雖然不敢大聲呼救,卻一刻不停的威脅。只是面對鄭直這無賴,根本不得用,終究是趴在了梳妝檯前,臣服下來。

  鄭直心中暢快,將渾渾噩噩的唐娘子抱起,正要去床上再好好戲耍一番。不想一扭頭,角落裡還站著一個人,不是曹二姐是誰。對方向來獨善其身,愛惜羽毛,自不會主動湊過來看活春宮。只能是早就在此,難怪剛剛唐娘子又抓、又撓、又掐、又罵,全沒了往日的情分。

  曹二姐看到鄭直那灼熱目光,身子一軟,直接癱坐在地。她後悔了,剛剛這個強盜進來時,就該呼救。可是因為怕名節受損,才猶豫不決。尤其後邊,她從二人講的胡言亂語中品出,原來她們早有姦情。不想正是猶豫不決,毀了她。若咬舌自戕,對方會不會褻瀆她的屍身?

  事已至此,鄭直比不得昨夜的江侃不知羞恥,卻也不可能草草收場。只好因陋就簡,一步步走向對方,實在是時局艱難,勉力維持。

  院外的爆竹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好像要告訴周圍人曉得,曹家有喜事。

  待曹大姐回過神的時候,那光棍已經消失不見了。此刻她才記起曹二姐,扭頭看去,哪裡還有對方的身影。那光棍不會是搶了妹妹跑了吧?但願如此。

  卻不想,片刻後,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曹大姐心中惱火,趕忙拉過身邊的薄被蓋住身子。

  果然,片刻後,曹二姐走了進來,不過卻換了身衣裙。那個強盜,戲弄了她,卻終究放過了她。

  「他走了,你走吧。」曹二姐似乎不用看就曉得曹大姐在裝睡。

  曹大姐如今周身酸痛,哪裡還能動彈,索性不吭聲。

  「你放心,我不會講出去。」曹二姐無奈,做出承諾。這床被子,褥子都不能要了,就連梳妝檯也不能留,還有……。想到這,她不自覺的緊了緊衣衫,下意識的拿出汗巾擦擦嘴角、鼻尖、臉頰、額頭、甚至……她想沐浴了。

  「妹妹是怕傳出去,你也洗不乾淨吧?」曹大姐終究忍不住,反唇相譏「出去這麼久,妹妹膽子倒是大。別忘了,剛剛,你也在這躺著。」

  曹二姐臉色蒼白中帶著紅暈,沒錯,傳出去,曹大姐固然好不了,她更別想好。要曉得,上次在唐家鬧出來的事,如今……「上次在你家,就是他?」

  曹大姐眼睛一睜,扭頭與曹二姐對視「妹妹在說什麼?上次在我家,不是你和那個易昌倥做的醜事嗎?」

  曹二姐再也壓抑不住憤怒「你……」直接撲了過去。

  外邊的爆竹聲又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好像要告訴所有人曹家有大喜事。

  鄭直聞了聞手中的肚兜,不免後悔自個裝腔作勢,錯過了機會。正想著,手中的肚兜已經被人抽走了。

  「做工精細,用料考究。」孫二娘前後翻看片刻「想來是位大家閨秀。」

  「呵呵。」鄭直對孫二娘灌了幾日墨,就跑到他這裡來充學究,有些哭笑不得「這次不算,沒上手。」

  「咦?」孫二娘有些好奇,抖摟了一下手裡的肚兜「都到達達嘴裡,還飛了?」

  鄭直將對方拉進懷裡「飛了,俺嘴裡被個妖精占滿了,盛不下。」

  孫二娘大笑,摟住了鄭直的脖頸「達達,餓了吧?」

  二人正調笑,書香走了進來「爹爹,外邊傳來消息,十爺回來了。」

  「啥?」鄭直一愣,趕忙站了起來,孫二娘一個不防,摔在了地上。他卻沒有理會,目光游移不定。書香腹誹一句,趕緊湊過來扶起孫二娘。

  「沒事吧?」良久之後,鄭直開口。

  「沒事。」坐在一旁不好打擾他的孫二娘頓時眉開眼笑,回了一句。

  「俺去瞅瞅,夜裡……住書房。」鄭直不過隨口一問,抬腿就走。

  「奴讓書香準備著。」孫二娘趕緊起身招呼一聲,卻立刻咬牙,真疼。

  書香實在看不過去,拉住要跟出去的孫二娘「爹心裡都沒有娘,何必上趕著。」

  孫二娘瞪了眼書香「還不都是你這小蹄子不看時候,時才我也嚇了一跳。」

  「賴我了?」書香跺跺腳,氣鼓鼓的轉身要走。卻被孫二娘拉住「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娘上趕著,也做不了正室娘子,只要盡本分就好。」書香心中不忍,扶住孫二娘,剛剛她摔下來的時候,碰到了桌角,怎麼可能無恙。

  「你只要曉得,達達是寵著娘就好。」孫二娘看著書香「我這輩子不成了,你可不能走錯了。」

  「怎麼摔到腿,腦子卻糊塗了?」書香拿出紅花油,撩起孫二娘的褲腿,果然小腿處,一塊淤青「淨想著打發我走,怕我搶你位置?」

  「小蹄子。」孫二娘笑道「你搶吧,正好,我給你當通房丫頭。書香小娘!」

  書香聽對方越講越出格,氣的加大手勁,果然孫二娘慘叫一聲,安生了。

  風林火山堂內,坐滿了鄭家六房子弟,正中一名羽士正在侃侃而談。

  「今上和中宮得了祖母進獻的『五福臨門』甚是喜歡。得知祖母正在募捐修繕隆興觀,不但從內帑中撥出三萬兩用於隆興觀修繕,還御批特意點了朝廷將作大匠前來督建。」將近一年未見,一身青法服在身的鄭虤,顯得仙風道骨「俺師傅得知此事,也甚為關心,因此就讓俺帶著人前來協理。」

  「這隆興觀是不是日後就是皇觀了?」鄭富不確定的看向鄭直。

  他有此問自然不是閒的沒事,而是涉及到了另外一件事,免稅。朝廷優待文士,一旦有了功名就可以免稅。而皇家寺觀同樣如此,甚至幅度更大。

  「自然。」不等鄭直開口,鄭虤直接回答「隆興觀建成之日,想來今上還會御賜匾額的。」

  鄭直心裡咒罵鍾毅這個老雜毛,也後悔當初多此一舉,幫對方圓謊。如今可好了,有了這一出,日後隆興觀想要安生都難了。

  「鄭家不過盡了些許綿薄之力,主上就如此厚愛,實在有愧。」尉氏看向鄭直「十七,隆興觀的事,要多用些心思。」

  「祖母多慮了。」鄭虤再次攔住了鄭直的話「十七隻需要善後就好,待過幾日,朝廷使者到了,自有孫兒帶著他們來做。定不負祖母期許。」

  沈氏餘光掃了眼臉色尷尬的鄭直,心中竊喜,你這個光棍也有吃癟的時候。她早就聽人講過鄭虤,也見過幾次。原本以為是個委屈的,不想是現世報。目光移到旁邊不遠處的許錦身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正主來了,這姦夫是不是要拔刀子了?好,好的很,最好姦夫殺了親夫,然後再被砍了頭。

  「你六叔身體如何?」尉氏的聲音將沈氏驚醒,無意中留意到身旁的三嫂唐氏,氣色灰敗。心中不由哀嘆,也是個可憐人。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剛剛從廉台堡傳來消息,鄭安竟然和他兒子鄭佰父子二人拐了鄭家一個忠僕的娘子跑了。這事簡直匪夷所思,老夫人得知以後,大怒。只是,這又如何呢?

  「……身強體健。」鄭虤泛泛而談「俺出京時,叔父正在修繕屋舍。」

  眾人目光轉向沈氏,畢竟平白無故修房子,自然就是為了等著沈氏。

  沈氏沒有吭聲,卻恨上了鄭虤。活該你做道士,替別人養兒子。

  「你六嬸原本是要過幾日就啟程的,可是有姻親來拜訪,大概要晚些時候。」尉氏不動聲色的回了一句「我已寫信給你叔父。」

  鄭虤當然毫不在意,恭敬行禮,坐到了許錦身旁。原本他站在座位旁回答就好,偏偏要站在堂中。

  「這麼講,十哥是要長住了?」馮氏自然不會冷場。

  「侄兒做事從來有始有終,若要回京復命,該是隆興觀大成之日。」鄭虤餘光掃了眼又長高威猛了不少的鄭直。

  馮氏一聽,就不吭聲了。還有始有終,都是自家人,誰不曉得誰?白白浪費了一個舉人功名,給我家八哥,九哥多好。

  「聽人講,姑母家的表弟也回來了?」鄭偉開口。

  「是。」鄭虤回了一句「如今慶哥在宮裡幫辦,這次也得了恩典,和俺一同督辦此事。目下回了趙家。」

  鄭直皺皺眉頭,他留意到對方回答時,那發自內心的笑容。趙耀慶首鼠兩端,先是東廠,然後又靠著張延齡,調去了北鎮撫司,如今又不曉得走了誰的門路竟然混到了宮裡幫辦。

  在京之時,鍾毅就提醒過鄭直,鄭虤可是葷腥不忌。甚至對方和楊儒那也是如膠似漆,被對方騙了銀子,都不在乎。難不成?鄭直捂住額頭。

  「十七可有不妥?」一直盯著鄭直的鄭虤突然開口。

  「沒有。」鄭直不動聲色的回了一句「下午在曹家多吃了些。」

  「雖然是親戚了。」鄭虤直接道「可是該有的規矩不能忘,如此是對親家的尊重,也是讀書人的體面。」

  眾人愕然。這種話,對方怎麼敢在祖母面前講。反而是鄭直已經習慣了,默不作聲,既不爭辯,也不承認。

  鄭虤卻並未留意,繼續道「日後黃家的女兒進門,才能不被人家看輕俺們鄭家。」

  馮氏、唐氏、沈氏、胡氏、丁氏、周氏、白氏、朱氏、崔氏、許錦等人紛紛看向鄭直。

  十七的婚事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