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新的開始(十二)

  按禮,結婚第三天應當回門,可是因為婁氏是遠嫁,所以今天中午白石和婁圖等人只是在飯到隘吃了一頓酒。下午回來,石文義,張采已經等著了。

  「昨夜建平伯家被強盜搶了,還死了好幾個人。」石文義低聲稟報「臨了,那些強盜還放火把銀窖燒了,俺聽人講,銅水都漫過窖口了。」

  「銅水?」白石好奇的重複一句。

  「聽高家人講,金銀都被強盜搶了。」石文義點頭。

  「這怕不是和建平伯有仇吧?」張采也聽出了不妥。畢竟強盜就是圖財,費力不討好的事做來幹啥?

  「多事之秋啊。」白石皺皺眉頭。

  「誰說不是呢。」石文義低聲道「這又丟人了。」

  他沒講的,在場幾人都懂。建平伯家被搶原因很多,牽扯到失職的衙門裡,偏偏就又有錦衣衛。

  史臻享已經不單單是讓北鎮撫司顏面掃地,算上之前的,到如今錦衣衛北鎮撫司、南鎮撫司、巡城校尉、捕盜校尉,還有當日護衛司禮監太監戴義一同參與大審的紅盔將軍營,都被扇了一耳光。

  石文義等人對於砸整個錦衣衛招牌這事也是喜憂參半。

  喜的自然是,孫鑾徹底死定了,他們也根本不怕張家或者孫家再報復了。憂的是,錦衣衛這招牌以後可能不那麼響亮了。幾人雖然在東廠做事,甚至本身做的就是轄制錦衣衛的活計,可因腳色都在待遇好,地位高的錦衣衛,也不願錦衣衛的名頭徹底壞了,畢竟他也有從東廠告退的一日。

  「有好有壞吧。」白石端起杯「咱們大明,除了主上和太子,缺了誰都照樣轉。」

  「對對對。」張采趕忙附和一聲「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俺們跟著領……白百戶直管做事就行。」

  石文義也笑著附和一句。之後幾人心有靈犀,不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耳聽初更棒子聲響起,石文義,張采這才起身告辭。

  白石送走二人後來回到西廂,立刻有婢女湊過來行禮「爺可來了,娘子準備的解酒湯,都熱了三回了。奴婢這就端過來。」

  白石點點頭,這是婁氏的通房丫頭,名叫金蟬。換句話說,就是他以後的小妾。徑直走進了臥房,婁氏正在起身,顯然剛剛等累了「官人。」

  「歇著吧。」白石走到婁氏跟前將她又扶到床邊坐下「俺有事,一會要出去。」

  婁氏有些失望又有些委屈,成親三日,新婚之日,白石喝的酩酊大醉;第二日白石藉口累了,二人同床異夢;不想這第三日更是要留下她獨守空房。因為有白石之前拒婚的種種舉動,所以婁氏先入為主的認為對方這是嫌棄她。

  「娘子莫要多想。」白石哭笑不得,他雖然不喜歡婁氏,卻又不是太監,能夠坐懷不亂,而是真的有事「俺不過是去朋友那打聽些消息,遲則一個時辰,快的話也就幾刻就回來了。」說著伸手攬住婁氏「這幾日我知道委屈娘子了,實在是如今關係到我的前程,才不得不如此。」

  如果講穿越者比土著哪方面擁有絕對碾壓的實力,那就是沒有下限。可以毫不遲疑的逾越當下被視為金科玉律的鴻溝。

  婁氏聽白石講的各種葷腥不忌,甚至頗犯忌諱的情話,身子越來越軟,腦子越來越沉,聲音越來越輕。待稍稍舒緩之時,白石已經不見了蹤影。

  「娘子先歇著。」金蟬走了進來收拾茶桌上的空碗,顯然剛剛白石已經喝了婁氏為其準備的解酒湯,可是她竟然都不曉得「爺講了,讓奴婢準備熱水,回來洗漱。」

  婁氏臉一紅,背過身去,不去看這個亦友亦仆的丫頭。

  金蟬偷笑,也不點破,直接走了出去。婁氏心中歡喜,她又何嘗不是。從小在婁家長大的她,自然願意跟著婁氏一同服侍玉樹臨風的白石走完這一輩子。只是對方之前一直躲閃,才弄得主僕二人疑神疑鬼。如今好了,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

  白石來到東城的一處破廟,良久之後,一個身影跳進院子裡。

  「給。」伴隨著一聲招呼,黑影向白石扔了一個包袱。

  白石接過來,掂了掂「金子?」

  「屁。」對方走出陰影,是史臻享「給我帶路的那個小子沒見過世面,就五百兩銀子,幾捆綢緞。還伯爵,就這麼點家底,氣得我一把火把他的銀窖都點了。」

  白石無語「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如今為了抓史臻享,城門已經關了三天了,全大索。可顯然,這招對這個玩命之徒沒用。

  「繼續搶啊。」史臻享撇撇嘴「不搶夠了,我怎麼退出遊戲?你放心,我已經打聽到了一處藏著重金的地方,這次可以有好幾萬兩。」

  「那你們帶的走?」白石皺皺眉頭,史臻享講的一聽就不靠譜。這個時代的寶鈔跟廢紙沒區別,三百三十三貫才能換一兩銀子。剩下的不管金、銀、還是銅錢都是貨真價實壓秤的東西。一萬兩銀子就是六百二十五斤,算上兩口箱子,至少八百斤,一輛大車也不過才能拉的動兩箱。這還是行家碼放的,若不然箱子需要的更多。如此算下來,幾萬兩銀子,需要多少車?如今史臻享引得京師各方勢力全都枕戈待旦,太刺眼了。

  「這你就不用管了。」史臻享只是為了完成契約,並不是真的和白石多麼親近「到時候給你兩萬兩,咱們就兩清。」

  他在獲得楊儒原諒前,依舊無法來完成任務。所以用千方百計獲得的賠償兌換金銀,在史臻享看來簡直愚不可及。直接搶多麼方便省事。有了這筆錢,他就方便多了,最起碼在找到楊儒前,不用擔心被錦衣衛、東廠、刑部、五城兵馬司,巡捕營,想黑吃黑的喇唬,光棍,勛貴豪強的人發現。

  白石默不作聲。很顯然,史臻享應該獲得了新的臂助,是誰?楊儒?那廝已經失蹤了。況且相比自己,楊儒應該更恨不得史臻享死。那還能是誰?鄭直?楊儒沒講過二人互相認識,卻並不代表二人就不認識。當然,也許是另有其人,畢竟穿越眾都是被害妄想狂「那個姓孫的怎麼樣了?」

  「早投胎了。」史臻享得意的笑笑「放心,我這次做的很專業,保證誰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認不出來。」

  「我不喜歡意外。」白石不置可否「尤其是前幾天那樣的,如今街上全都是特務,稍有不慎大家都玩兒完。」

  「多刺激啊。」史臻享不以為然「皇后聽說長得跟個妖精一樣,我夠不到,意淫一下不行啊。」說著誇張的擺動了胯部幾下「夠勁。」

  白石咒罵一句「你多會走?」

  「怎麼了?」史臻享似笑非笑的看著白石「怕了?」

  「廢話。」白石沒好氣道「你再不走,這活遲早又是我的,別的都好說,系統給的任務我接不接?」

  「我頂你個肺。」史臻享鬱悶的罵了一句,利刃出鞘,停在了白石脖子旁「你還抓我?」

  「所以幹完這一票,你就趕緊走。只要逃出京師,一切都解決了。」白石汗毛炸立,明明這把劍尖長刀停在了距離他脖子三寸的位置,可是他已經感到了陣陣寒意。

  「三日後見。」史臻享收回神鋒刀,轉身就走。

  白石這才心有餘悸的摸摸脖子,竟然已經被劃破,出血了。三日?八月十五?

  一大早,昨夜流連桃花源的鄭直就來到了御河中橋鄭寬家。此時這裡已經張燈結彩,在為幾日後鄭虤的婚禮準備。

  鄭直和正在忙活的鄭偉等人打了招呼,就直接找到了鄭虎。二人來到書房後,鄭直低聲道「情況有變,虎哥你們不去桃花源了。」拿出了一張圖遞給鄭虎「這是張家別院的草圖,他家的銀窖很大,估計遠遠不止一萬兩。所以望兄長不要戀棧,帶不走的就燒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鄭直沒有料到鄭虎和史臻享先後現身,所以制定的方案一變再變,最終決定來個聲東擊西。讓史臻享去搶桃花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與此同時,鄭虎去搶張延齡這個王八蛋真正的銀窖,用的旗號當然就是教匪大魔導師這個如今響徹京師的旗號。

  「為啥不去桃花源了?」鄭虎沒有忙著做決定,而是很謹慎。

  「俺這幾日去踩點,發現有人也在打著一樣的主意。」鄭直沒有對鄭虎都講出來,這無關信不信任,而是他慢慢摸索出來的,講話留三分。況且曉得了他和史臻享的關係,鄭虎也幫不上忙,反而瞎擔心「這別院在北居賢坊內,距離桃花源不遠。平日也是作為張家的幫虎休息演武的地方。等那邊動起來,張家別院一定會派人過去幫忙。俺們到時候再動手。一定事半功倍。」

  「怎麼這麼詳細?」鄭虎仔細想了想,這才打開草圖,片刻後又狐疑的問。沒辦法,不但院子內部明崗暗哨被標了出來,就連各個頭目的名字,崗哨換班次序都寫的明明白白。

  他不是信不過鄭直,而是提醒對方,小心有詐。鄭虎已經很高看幼弟了,卻沒想到對方如今變得這麼瘋狂。搶建昌伯見不得人的產業,最多就是冒點風險,可是搶張家別院,就是捅破天了。捅破天也不是不行,關鍵的值。

  「俺這一陣為了查看桃花源的地形,幾乎隔三差五去。張家有個下人叫曹鼎,原本是在別院的,張家太夫人過壽被調去幫忙,和俺算是認識了。他如今在桃花源做管事,此人好酒,三兩杯下肚,就啥都講了。」鄭直也不敢大意,講明了消息源「據他講,張家的銀窖不止那一處,可只有那裡的都是金錠。」這當然也是半真半假,最起碼是本末倒置。正是因為鍾毅大包大攬,保證換五萬兩銀子為五千多兩金子,才讓鄭直瞄準了張延齡這個王八蛋。然後才順藤摸瓜,找到了曹鼎。當然,曹鼎了解的這麼多,確實屬於意外之喜。

  「俺懂了。」鄭虎收好草圖「這二日俺們就去踩點。」停了片刻又道「量力而行,只要他們瞅不出來,總是有機會的。」他的內心其實很想對這個幼弟道一聲謝,可是始終張不開嘴。兄弟五人中,除去淹死的四虎,其實五虎是最苦的。鄭虎從始至終想的都是儘可能的照顧幼弟,卻不想,到頭來,反而是五虎幫忙,讓他達成了多年的夙願。

  「兄長放心。」鄭直笑了「俺一定全身而退。」

  鄭虎卻道「這天底下的事,如果都按照提前想的走,就不會是這的世道,也用不到俺們去邊地捉刀砍韃子了。他們啥身份,會不會帶著家丁?你過去的時候會不會被其他人瞅見?事後就算沒有被人抓住啥,可是人家問你當時在哪?咋回復?」

  鄭直有些尷尬,鄭虎問的,有些他想到了,可有些他真的沒有去想。比如,明明沒有證據,誰會莫名其妙的問他。只是鄭虎的提醒也對「兄長所言極是,俺這幾日就完善。」

  二人談完,鄭虎直接帶著李懷等人走了,鄭直則留下來跟著鄭健,鄭偉一同布置。忙到入夜吃過晚飯,這才告辭直奔桃花源,可是剛過崇文門街,他又改了主意,回家。

  「停車。」鄭直坐在車窗邊胡思亂想,馬車來到武德衛胡同,鄭直就看了胡同口坐著的一群乞丐「千戶,給他們每人幾個錢。」

  人言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鄭直做了虧心事,還不少,並且馬上還要做的更過分。因此這段日子,開始對之前熟視無睹的乞丐改變了態度。道法自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不曉得這樣做有沒有用,最起碼,夜裡睡覺不用那麼慌了。

  朱千戶見怪不怪,應了一聲,下了車。可是沒一會,就帶著一個佝僂著腰的乞丐走了過來「五郎,榆樹街的李總甲也在。」

  鄭直一愣,探身到車外「李總甲?」

  「小的李主簿拜見公子。」乞丐趕緊跪了下來行禮。

  「你咋成這樣了?」鄭直借著月色上下打量對方,變了,都變了,不過半年多未見,對方就跟換了個人一般。

  「自從楊會首失蹤以後,俺們這些跟著他的就遭了罪。前幾日,俺的總甲也被人奪了。這還不算,街面上的光棍開始成日折騰俺家,俺沒辦法,才丟了家,躲了起來。不敢太招搖,這才如此。」李主簿趕緊講明前因後果。

  「這樣啊。」鄭直其實對這個李主簿印象很深,成了精的老泥鰍一個,街面上五湖四海的人都能攀上交情「你的那些兄弟不管你?」

  「慚愧。」李主簿尷尬的拱拱手,顯然一切盡在不言中。

  「跟俺干吧。」鄭直瞅了瞅街口,這條路是他臨時起意修改的,因此李主簿被人塞進來的可能性很低「千戶進來歇歇。」然後收回身子,不再理會對方。孔方兄弟會的規模越來越龐雜,以後必然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李主簿是個不錯的傀儡。

  李主簿反應了一下,趕緊給鄭直磕頭,然後待朱千戶走進車廂,立刻跳到了車上,向賀五十露出了討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