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卿私心是希望韓夫人和離的,不過瞧韓刺史這猛然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她有點懵逼。
古早言情里,渣男遍地,什麼失去了才知道那是他的命,從此天涯海角不死不休的追妻套路數不勝數。
莫非這韓刺史也是在韓夫人提出和離時,猛然被打通任督二脈,不渣了?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葉卿雖然對這韓刺史沒多少好感,但也不能直接幫韓夫人做主,她看向韓夫人:「韓夫人的想法是?」
韓夫人一字一頓堅定無比道:「臣婦想和離。」
她今日若是一朝受制,將來便會一直受制。
韓夫人不蠢,韓家便是真想對她胞弟動手,這消息傳過去都得費些時日,韓刺史說那些純粹就是恐嚇她。
韓刺史額角青筋狂跳:「宋婉清!」
韓夫人給吳嬤嬤使了個眼色後,又給葉卿磕了一個頭:「皇后娘娘,韓府妾侍柳氏兄長勾結孫府的證據已經找到。」
吳嬤嬤從內室拿出了那張賭坊開出的孫府替柳成還清三萬兩銀子的擔保書,呈給葉卿。
葉卿看完那擔保書後,視線在韓刺史夫婦二人身上來回打轉。
莫不是韓夫人想把證據交給自己讓柳氏兄妹定罪,韓大渣男為了保全自己的小妾,不肯讓韓夫人交出罪證,這才跟韓夫人起了爭執,甚至打了韓夫人一耳光?
這樣韓夫人突然求情和離就說得通了。
葉卿一通腦補,把事情猜了個大概。
她看韓刺史的眼神充滿鄙夷,拿著字據起身:「陛下的行蹤被泄露,茲事體大,此事本宮還是交與陛下定奪。」
韓刺史還想再說什麼,一聽葉卿這句話,臉色就頹然了幾分,大有大勢已去的感覺。
今日雨下了些,但天依然沒有放晴的意思,蕭珏一面得提防著安王的軍隊突襲,一面還得跟大臣們商議治水之法。
猛然得知葉卿有事尋他,蕭珏本想跟朝臣們把治水之法定下了再過去,但尋思著大臣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法子,就讓大臣們自己先商量著,他出門去見葉卿。
下人把葉卿安排在了旁邊的耳房。
蕭珏進屋就瞧見葉卿穿著那件把她胸脯擠得頗為波瀾壯闊的齊胸,他臉色有點臭。
再一看韓刺史夫婦竟然跪在旁邊,蕭珏視線落在韓刺史身上,一張臉瞬間黑如鍋底。
他瞥了立在葉卿身旁的墨竹一眼,墨竹只覺得自己後背一涼。
那啥,她好像沒哪裡做得不好啊?
陛下方才那陰惻惻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葉卿見蕭珏面色不愉,以為他是被打斷議事有些不快,也不敢耽擱抬舉,忙把字據呈了上去:「陛下,姓孫的能這般快知道咱們到了揚州府,是韓大人小妾的兄長傳信過去的。」
蕭珏一聽,看韓刺史的目光愈發寒涼了幾分。
韓刺史後背已經全叫冷汗濕透,他戰戰兢兢道:「陛下明查,臣不知那廝竟然吃裡扒外!臣對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鑑!」
想起昨日那場意外葉卿險些遭遇不測,蕭珏面色就冷得跟那霜雪一般,他冷笑道:「小小一個妾侍的兄長,是怎麼知曉皇后住在你府上的?」
韓刺史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生硬道:「臣那妾侍天真爛漫,對她家兄並不設防,想來是這般才被套了話的。」
天真浪漫?
葉卿嘴角一抽,若不是顧忌著場合,她很想呸一聲給韓刺史聽聽。
跪在一旁的韓夫人聽到他這話,嘴角的笑意諷刺又苦澀。
蕭珏不為所動:「朕此行是如何交代你的?」
屋外的雨又下大了些,電閃雷鳴的。
韓刺史額角的冷汗滴落在光潔的地磚上,他顫聲答道:「行蹤保密,萬不可走漏風聲。」
「看來韓刺史還記得。」蕭珏目光幽冷:「難不成你是讓你府上的妾侍接待皇后的?」
此話一出,韓刺史額前的冷汗掉得更嚴重。
皇后是一國之母,唯有正妻才能在皇后跟前露臉,臣子的妾便是再得寵,那也只能算半個婢子。
讓妾侍接待皇后,不僅是不給皇后臉面,傳出去也會叫人笑掉大牙。
韓刺史就是知道這一點,才讓韓夫人打理此事,誰知還是出了紕漏。
他渾身都開始發抖:「臣不敢,是臣的髮妻接待皇后娘娘的。」
蕭珏揉了揉眉心,略有些不耐煩的模樣,他掃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韓夫人,問韓刺史:「你府上的小妾和她兄長呢?」
韓刺史猜測帝王這是要降罪柳氏兄妹了,看樣子他不打算在這時候動韓府。
他想了想蕭珏如今的困境,挺而走險想求一個恩典,叩首道:「二人已受了罰,如今還被關在柴房。陛下,韓家幾代單傳,柳氏為我生下長子,望陛下開恩,饒她一命!」
蕭珏的表情變得玩味起來。
候在一旁的王荊則是眼神複雜看了韓刺史一眼,若是細究,變回發現王荊眼神裡帶著幾分憐憫。
何必要在帝王跟前作死呢?
葉卿聽到韓刺史那話,氣得臉都快鼓成包子了,這死渣男這時候還沒忘記他心尖尖上的小妾呢!
她道:「既然韓大人同你的妾侍伉儷情深,韓夫人方才又求我做主幫她討一封和離書,韓大人不如就把和離書寫了吧。」
韓夫人已經把事做絕了,韓刺史心中惱怒,本想休書一封與她,不過他也不敢頂撞葉卿,便應了下來:「臣領命。」
這三字落在韓夫人心頭,像是一記悶錘。
兩行清淚從她眼眶溢出,她叩首道:「謝皇后娘娘。」
葉卿被韓刺史氣得心口一堵,死渣男那話說的好像是她逼迫他一般。
寵妾滅妻你還有理了!
她轉頭看了蕭珏一眼,見蕭珏沒有搭話的意起,便道:「那韓大人現在就動筆把和離書寫了吧。」
韓刺史看向蕭珏,蕭珏點了一下頭:「聽皇后的吩咐便是。」
很快就有下人備了筆墨紙硯,韓刺史揮筆寫下一封和離書。
和離書交到韓夫人手上的時候,她只覺得那些束縛在自己身上的枷鎖像是一下子全都打開了。沒有多少難過,更多的是解脫。
在韓府的這五年,她活得就像是一個笑話。
見韓夫人這般,韓刺史心底生起一股氣,悶得慌,他道:「宋姑娘今後是打算入庵修行了麼?」
這是在刺宋婉清拿了和離書怕是也沒個容身之所。
宋婉清並未理會他突來的刻薄,只不溫不火道:「我今後如何,與韓大人無關。」
這話又把韓刺史堵了回去。
他有心發作,但是帝後都看著,他只能把氣往肚子裡咽。
宋婉清給帝後二人都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韓刺史也準備退下,卻聽蕭珏道:「王荊,把給孫明義報信的那二人帶下去,嚴加拷問。」
韓刺史一驚,瞬間急了:「陛下,柳氏她是無辜的!」
蕭珏此生最恨的便是別人威脅他。他剛登上帝位那會兒,借著朝堂不穩,倚老賣老欺負他資歷尚淺不知如何處理朝政的那些老東西,如今仍在蹦躂的只剩楊相一人了。
方才韓刺史竟然不自量力想用如今這境況來威脅他,讓他給他的小妾一個恩典。當真是愚不可及。
他笑了起來,絕對的美艷,也絕對的危險:「韓刺史反應這般大,會讓朕覺得你們是同謀。」
韓刺史臉色一白,不敢再多言。
這些天他一直跟在蕭珏身邊,自然知曉孫明義犯下的是什麼大罪。
他若被判為同謀,那絕對是得誅連九族的。
見此,蕭珏這才繼續道:「韓大人府上的姬妾出了問題,還是闔府徹查一遍,省的給人留下話柄。」
咋一聽這是商量的語氣,但其實就是在知會韓刺史一聲,要搜他府邸了。
王荊抱拳應了聲是。
韓刺史整個人都如喪妣考。
等韓刺史也離去,蕭珏才偏過頭瞧了葉卿一眼:「出氣了?」
葉卿心中窩火得很,道:「男人都什麼德行!瞧他把小妾寶貝的那個樣子!」
蕭珏覺得她這氣鼓鼓的模樣也怪有意思的,本想調侃幾句,視線一掃過去,不出意外又落在了她鼓鼓囊囊的胸口上。
他當即把臉板了起來:「不是讓你換件衣服麼?」
對於蕭珏的變臉葉卿表示一臉茫然:「我一聽說韓刺史竟然打了他夫人耳光,哪裡還坐得住。」
蕭珏默默把讓皇后沒時間換衣服這條罪狀也加到了韓刺史頭上。
葉卿其實不是很理解蕭珏為何會對她這身衣服抱有這般大敵意,她自己審視了一遭,覺得什麼問題,便問:「臣妾這身衣服不好麼?」
蕭珏睜眼說瞎話:「不好看。」
葉卿:……
驗證完畢,狗皇帝審美無能!
她負氣想離開,走到門口出才猛然想起自己早上想到的治水法子,瞬間就折回來。
「陛下!臣妾有一個既能防止洪災又能困住叛軍的法子!」
蕭珏坐著,見葉卿突然小跑過來,只覺得她胸口那被齊胸勉強擠進去的兩團幾乎要撐破衣服抖出來。
他覺得自己鼻頭有點發熱,忙默背清心咒。
猛然聽到葉卿的話,瞳孔一縮,問:「你有法子?」
葉卿點頭,神色間有些興奮:「堵住關門峽,雨水就能往盤雲峰周圍的低地匯聚,江南河道這些天應該還會漲水,若是把水流往關門峽引,屆時盤雲峰就會被大水困住。」
這個想法不可謂不大膽。
但是細細琢磨,也不乏道理。
蕭珏問:「若是洪水泛濫,淹了盤雲峰往這邊漫過來該如何是好?」
葉卿提起之前韓刺史用的毛筆蘸了墨汁就開始在紙上畫簡略的地形圖。
「關門峽的峽口極低,堵住了峽口大水也只能漫到盤雲峰一半的高度,我們這邊地勢高於盤雲峰的半山腰。屆時發大水,多餘的洪水只會從峽口上方泄出去。」
關於山形地勢的高低,葉卿是從那幾冊書中找到數據的。
蕭珏聽了葉卿這個設想,久久不語。
就在葉卿以為他是不同意這個過分荒謬的想法時,蕭珏突然開口:「這是誰想出的法子?」
他不太相信這是葉卿能想到的東西,封峽口,引河渠,便是工部那群人也不敢這麼異想天開。
葉卿也沒想說這是自己想到的,她撒謊不帶打草稿的,張嘴便道:「是臣妾的兄長讓臣妾轉告陛下的。」
葉卿原本是想把功勞讓給葉尚書的,不過想想葉尚書那些德行,算了算了,她還是扶持自個兒胞兄吧。
思極葉建南那離經叛道的性子,蕭珏倒覺得有幾分可信度了,他道:「你兄長還懂治水?」
人吶,一旦扯了一個謊言,就會扯出更多的謊言。
葉卿面不改色繼續撒謊:「兄長說是一位高人告知他的。」
怕狗皇帝追問高人是誰,她直接把話給說死了:「不過那高人行蹤不定,給他說了這些便離去了,說是雲遊四海,普渡眾生。」
蕭珏若有所思看了葉卿一眼,道一句:「原來如此,可惜了。」
看樣子蕭珏是會採用這兒方案的,葉卿這就放心了。為了把謊圓過去,她打算去找葉建南,跟他交到幾句,便找了個藉口離開。
差人四處打探消息才知,昨夜風大,賑災大棚險些被刮跑,葉建南今天還在帶著人修繕。
葉卿命人前去傳話讓葉建南過來一趟。
葉卿給葉建南交代時,也扯了這個高人的幌子,不過說法換成了是高人告訴自己。
葉建南自然知曉葉卿這般做,是想在皇帝那兒給他謀個一官半職。
他垂著頭,罕見的沉默。
「大兄怎麼了?」葉卿對著這個兄長的印象是極不錯的,見他沉默,不免有些關心。
葉建南抬起頭來的時候,清俊的臉上帶著笑,但葉卿還是發現了他眼眶有一絲微紅。
他說:「大兄沒本事,什麼都叫你操心。不過以後不會了,你若是遇到什麼事,都給大兄說,大兄能給你撐腰的……」
這番話他說得極其認真。
葉卿沒來由的鼻子一酸,她覺得自己有些矯情,抹了抹眼角,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我省得。」
葉建南便笑:「哭什麼。」
葉卿搖頭,兄妹二人都極為默契的沒再說話。
葉卿提出的方案在一幫大臣的唇槍舌戰之後,還是不同意的居多。但蕭珏下令用火.藥炸塌關門峽兩岸的山石來堵住地步的峽口,他們便是再費口舌也於事無補。
好幾個老臣嚷嚷著山神河神會發怒,再降大水於大翰,被蕭珏罰了一頓板子後,這樣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葉家施粥取得了不少名望,為了收攬更多民心,葉建南命人在災民中散播關於安王起兵造反的言論。
天災**當前,朝廷這邊在想方設法賑災,安王竟然起兵造反,災民們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安王。
之前關於皇帝昏庸無道、前往泰山封禪不顧百姓死活的傳言,在蕭珏親下江南治水卻被安王叛軍困住的消息散播出去後,全都不攻自破。
大翰朝有不少安王的人在煽動民心,但蕭珏這一招,直接讓安王一黨這麼久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不少文人墨客甚至開始腦補,安王造反必然是蓄謀已久,故意傳播皇帝昏庸的言論,結果人家皇帝愛民如子,江南水患甚至親自過去查看了。
一瞬間安王成了天底下人人喊打的反賊,蕭珏倒成了一代飽受藩王迫害的賢明君主。
外界的這些傳言葉卿還不知曉,這大雨一下就是好幾日,她閒得都快發霉了。
宋婉清拿到和離書當天就收拾細軟,向她辭行後帶著從宋家陪嫁過來的幾個下人駕車回安慶去了。
如今雖然大雨,但是現在走還是安全的,若再晚幾天,路上怕是又得發洪水了。
安王軍隊紮營盤雲峰後,知曉蕭珏手中有八萬大軍,哪怕是為了聲譽也不可能不戰而逃,就沒再對揚州進行全面封鎖。百姓都怕打仗,揚州城內原本還留守的幾家大戶人家也全都拖家帶口的跑了。
葉卿挺欣賞宋婉清的,之前她還有些怒其不爭,而今看來,一個女人,只要把心收回來了,那絕對是冷硬如刀。
韓刺史倒是同她的小妾上演了一出不離不棄的大戲。
柳氏被王荊用刑審問又關入大牢後,韓刺史花了大筆銀子打點獄卒,每天親自拿著膏藥過去給柳氏上藥,簡直是感天動地的一對苦命鴛鴦。
可就在今晨,葉卿又聽到一個讓她咋舌的消息,韓刺史昨夜竟然擅闖牢房,獄卒攔他,被他又踢又踹,後來甚至直接搶了獄卒的刀,極其勇猛的一刀劈開了牢房。
「姓韓的有種啊,公然劫獄!」葉卿驚得青棗都忘了啃。
墨竹諱莫如深搖搖頭。
葉卿正想追問,一旁文竹就憋不住說出來了:「韓刺史可不是劫獄,他亂刀把自己那小妾給砍死了。」
臥槽,這麼刺激的嗎?
葉卿瞪圓了眼:「他昨日不是還親自去給他的小妾上藥了?」
莫非這是古早言情里「女人,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裡」的殉情節奏?
墨竹語氣里怎麼都掩飾不了幸災樂禍:「聽說那小妾給韓刺史生下的兒子不是他的。」
這關係有點繞了,葉卿理了理思緒道:「韓刺史的小妾紅杏出牆了?兒子是姦夫的?」
墨竹跟文竹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若不是顧忌這他們二人在場,葉卿真想仰天大笑三聲,當真是天道好輪迴。
死渣男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妾給他戴了綠帽!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韓刺史是怎麼知道的?」雖然有點不厚道,但是葉卿心情就是莫名的雀躍。
墨竹道:「韓刺史怕他那小妾活不成,寫信讓出去避難的二老帶孩子回來再看他生母一眼。結果韓刺史這幾日殫精竭慮病倒了,隨行的李太醫給他看診時,才診出韓刺史壓根就不可能有孩子。韓刺史不信,還怒罵李太醫是庸醫。只是這消息不知怎麼還是傳出來了。」
「韓刺史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跟他的長子滴血認親,結果出了大洋相,那血根本就不融!」說到後面,墨竹也是憋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