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信鴿在夜幕里飛出皇宮,只是剛飛過宮牆就被人飛身擒住。
禁軍統領親自抓著那隻信鴿敲開了御書房的大門。
蕭珏淡淡掃了一眼從信鴿腿上取下的信箋,眼中嘲意多了幾分:「把信原封不動送出去。」
禁軍統領躬身應是。
信鴿被再次放飛,飛進了京城內一家客棧。
僕人取下信鴿腿上的信紙,快步走進房內,房中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還有身姿婀娜的舞姬裹著輕紗起舞。
「爺,宮裡來信了。」僕人靠近坐在上位的男子耳語。
男子身著一身絳紫常服,身形魁梧高大,五官粗獷深邃。聽到僕人的話,舉起酒杯的手一頓,另一隻手拂袖,舞姬和樂姬們都依次退了出去。
男子這才接過僕人手中的信紙,看完之後,哂笑道:「楊相這女兒倒會來事。」
座下一名門客道:「楊相是只老狐狸,若不是皇帝突然貶了他手下兩名總兵,拔了他的爪牙,他也不會倉皇投到王爺您麾下。不過聞風投誠,怕是楊相手段也不見得有多高明。」
男子道:「是楊相的女兒同意跟我們合作。」
另一名門客沉吟片刻:「楊妃下了水,楊相還能坐視不理不成?王爺您手握重兵,朝廷上若再得楊相相助,扳倒皇帝不在話下。」
安王冷笑:「楊妃胃口都這般大了,你們覺得楊相若是真同我們合作了,胃口會小?」
門客忙問:「楊妃在信里提的條件是?」
安王飲了一口酒,哂道:「殺了蘇妃嫁禍於葉家皇后,本王扳倒蕭珏後還得立她為後。」
「嗬!葉皇后一死,葉家倒是沒什麼可忌憚的,但太后手段了得,夠皇帝喝一壺了。至於蘇妃……她若是死了,蘇太師手中的東西怕是咱們也無望拿到。」門客搖頭嘆息。
安王哂笑:「本王還不至於被這麼個蠢婦威脅,她還不知,蘇妃也是我送進宮去的眼線。蘇妃已經查明成王餘黨都被蕭珏關押在天牢,但是天牢設在皇宮之內,不僅看守森嚴,地形也分外隱蔽。如今皇帝已經懷疑上她了,想要弄到天牢地圖,還得從楊妃那邊下手。」
門客們面面相覷:「這可如何是好?」
安王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寫下三字,門客們圍上前一看,皆是大呼:「秒極!」
皇宮,四更天已過。
安福望了望龍案前的漏斗,憂心道:「陛下,該歇息了。」
蕭珏批完最後一封奏章,嘴角噙著一絲冷峭的笑意:「鋪了這麼久的網,是時候收了。」
安福一聽,便知他又是要去那地方,只躬身退下。
禁軍統領很快推門進來:「陛下,今夜又抓住了幾個刺探天牢的細作!」
蕭珏眼神冰寒:「看來朕是皇叔也坐不住了。」
他拂袖起身:「去天牢。」
暗無天日的大牢,牆壁上的火把映照出牆上的斑斑血跡,一排排刑具擺放得整齊,刑具上乾涸發黑的血跡卻叫人不寒而慄。
擺放刑具的牆壁對面,是一間還算整潔的牢房。
牢房裡長須老者席地而坐,聽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他沒有掀開眼皮,卻熟稔道一句:「陛下幾日前已經審訊過了,老夫還是那句話,那東西不在老夫手上。」
這幾日前,恰是葉卿侍寢的那個晚上。
蕭珏離開永和宮後,是在天牢審訊了成王餘黨一夜。
老者衣衫乾淨,面容也整潔,看樣子再這地牢里一直被優待,沒吃什麼苦頭。
獄卒搬了一把太師椅放到牢房外,黑衣繡著暗金龍紋的帝王坐到了太師椅上,不多時,便有獄卒恭敬奉上了茶水。
年輕的帝王容貌綺麗,只是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攝人的冷意。
「太師多慮了,朕今日可不是來問太師的,只是觀刑罷了。」他嘴角微勾,慢條斯理開口,一雙眼卻似淬了冰一般。
接觸到那個眼神,蘇太師骨子裡還是有些震懾。他知道眼前這帝王可不是什麼善茬兒,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審犯人就從來沒有他撬不開的嘴,蘇太醫印象最深的便是,他凌遲人,不是用刀子,而是用鐵鏈,滾過開水之後,一層一層把人身上的肉刮下來。
蕭珏用茶蓋颳了一下杯中茶水。
蘇太師莫名覺得他輕輕刮茶蓋的動作,像極了用鐵鏈掛犯人血肉,避開眼不敢再看。
獄卒從靠裡間的牢房裡拖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那人手腳都用貼考鎖住,鐵索拖曳在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那人原本已氣若遊絲,看到蕭珏的剎那,還是破口大罵:「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獄卒當即狠狠一鐵鞭甩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身體瞬間佝僂了下去。
蕭珏眼角眉梢皆是冷峭,他看著那人滿是血污的臉,緩緩道:「朕得不得好死,尚不可知,但你文大才子,必然是不得善終的。」
文成德是前年的新科狀元,入仕之後,一直在蘇太師手底下做事,尊蘇太師為恩師。
才學他是有幾分真才學,不過為人迂腐死板,不知變通,頗有些自恃清高。成天拿著孔孟之道教訓人,朝堂上的官員大多不願同他為伍。他便寫了一篇文章,專諷跟他同科的那些進士,大意便是那些人曲意逢迎,朝堂像是一池淤泥,只有他一人青蓮不染。
那些被他諷刺的朝臣送了他一個綽號——文大才子,大有挖苦之意。
許是感謝蘇太師的知遇之恩,朝堂上但凡敢有人同蘇太師作對的,文成德絕對是第一個跳出來咬人的。
「呸!弒父殺兄的東西,大翰的江山落在你這等小人手裡,遲早要亡!」文成德破口大罵。
蕭珏眼神陰鷙一眯,繡著祥雲紋的黑靴踩在了文成德臉上:「惠元宮變中,毒殺先皇的,是成王。弒君殺父之罪,朕不該殺他麼?你們文人憑著一張利嘴,顛倒黑白的本事當真叫朕大開眼界。」
他似笑非笑看向牢中的蘇太師:「太師教導出的狗,咬人都這般厲害麼?」
一年前那場宮變,是成王先發起,最終以失敗告終。
老皇帝在彌留之際,看了一眼自己的髮妻,最終下旨傳為於蕭珏。當時趕去救駕的三公五卿都在場,皆可為證。
只是擁護成王的文人們,始終自欺欺人,顛倒黑白。
「呸!狗皇帝你有什麼沖我來,別為難恩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狗皇帝你用卑劣手段坐上那個位置又如何,江山坐不穩對吧?」文成德朝著蕭珏用力啐了一口。
站在蕭珏身側的魁梧男子用手中鐵鏈一把勒住了文成德的脖頸,文成德瞬間被勒得兩眼發白。
蕭珏做了個手勢,男子才鬆手,文成德跟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劇烈的喘息。
蘇太師垂著眼皮沒敢看,他不知蕭珏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今日突然把他的牢房換到了這邊來讓他觀刑。
蕭珏冷冷看著他:「朕失道還能坐上皇位,你們自詡正道卻成了階下囚,不覺得可笑嗎?」
他眼底多了幾分諷刺:「王荊,用刑。」
王荊能做到禁軍統領的位置,自然是蕭珏的心腹。
作為武將,王荊身形比文官魁梧不少,他做了個手勢,獄卒立即把文成德綁在了刑架上。
王荊親自拿了鞭子,在鹽水中滾過一圈才拿起來,甩鞭時風聲作響,打在文成德身上瞬間又是一片血肉橫飛。
傷口上沾了鹽水,生不如死,文成德發出慘叫。
他身體已到了強弓末弩的地步,不能再對他用重刑。
王荊在升為禁軍統領之前,在大理寺牢房當差。對用刑的手法力道掌握得再好不過。
這聲音聽著嚇人,但是打在身上只是皮肉傷,主要還是讓犯人感到恐懼,同時也讓其他犯人心生畏懼。
蕭珏看向蘇太師:「太師,這是您最後一位也是最得意的門生了吧?」
裡面的牢房裡,還關了許多成王一黨的反臣,文成德的慘絕人寰的叫聲或多或少都刺激到了他們。
蕭珏此時再問話,更是給他們心中一記重錘。
他們這般堅持,妻離子散,為何?與其效忠早已魂歸西天的成王,在這地牢里受盡折磨,不如投靠新皇。
蘇太師嘴唇動了動,他也明白這點,只沉痛道:「成德,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老師,學生……受的住!」文成德口含鮮血道,他許是覺得自己是個堅守節操的英雄,還十分無畏的衝著王荊喊了一聲:「來!繼續打啊!」
讓犯人猖狂起來便是自己失職了,王荊面不改色,手中刑鞭橫甩,文成德又是一陣哭爹喊娘的慘叫。
蕭珏眼中諷刺之色更甚:「看樣子太師並不在意自己得意門生的死活,那太師的掌上明珠蘇小姐呢?」
蘇太師眼皮一跳。
文成德卻是兇狠大吼道:「如意在你手上?狗皇帝你對如意做了什麼?」
蕭珏饒有興趣勾唇:「原來朕的蘇妃不僅跟安王、顧將軍之子牽扯不清,和文大才子也是舊相識啊。」
「狗皇帝!我殺你了!我要殺你了!」文成德一聽蘇如意已進宮為妃,瞬間發狂了。
「太聒噪了些,不會說人話,就把他舌頭割下來吧。」蕭珏說這話的語氣甚是平淡。
王荊也知道這文成德只是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壓根從他嘴裡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一拳下去,砸得他下顎脫臼,舌頭不受控制的伸了出來,王荊手起刀落便割下了他舌頭。
瞬間整個地牢只能聽見文成德嗚嗚的慘叫聲。
蕭珏這才道:「雖然蘇太師一直不認可朕,但蘇妃深得朕喜愛,蘇妃三番五次求朕放太師出獄,朕怎忍心看愛妃傷神,太師跟故友們好生道個別,便出來繼續輔佐朕吧,朝堂上可不能沒了蘇太師。」
說完這番話,蕭珏便命人打開了蘇太師所在牢房的大門。
兩個獄卒扶著蘇太師,他身形還是有些顫抖。
裡面的牢房裡已經有人咆哮:「蘇世昌,你這個老匹夫!」
「你女兒早就跟了狗皇帝享榮華富貴,你這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