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就定了一間房,謝霽華就讓阿木睡床,自己就選擇在榻上度過一夜。一是因為阿木還是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年紀,睡眠質量得保證好,自己莫名生出了一種老母親的疼愛心理。二是因為她在夜間常常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做,夜深人靜的時候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探查機會,有些事情她得早做打算。
這天,謝霽華還是像往常一樣,從窗口翻了出去,然後隱沒在了夜色當中。自從那天她試探過酒樓的掌柜後,她就一直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不用想就知道,那一定是那個人派來的。所以她每次的夜間行動,都在極力避開那些人的跟蹤。然而今天她卻發現了跟往常的不同之處。她發現今天來跟蹤她的人似乎又多了一倍,四面八方都有微乎其微的動靜傳來。看來今日那個人是鐵了心要抓住她了。
果不其然,當謝霽華來到巷子中時,迎面竄出來兩個黑衣人,謝霽華也不想跟他們正面對上,立即轉身往反方向走去,誰曾想,她一轉身,又站出來兩個黑衣人,這下巷子兩頭都已經被黑衣人堵死了。而且對方顯然不想給她逃脫的機會,直接從腰側拔出利刃,四人同時向她襲來。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只見從巷子兩側的房屋頂上又跳下來兩個黑衣人,謝霽華閃身躲過了他們的進攻,然後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與他們對打起來。對方的訓練有素,一招一式都直衝要害。謝霽華承認對方的速度很快,可是跟她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截。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六個黑人迅速用匕首擊暈,畢竟她可不想鬧出人命,更何況還是有求於他們的老闆。雖然目前看來,對方並不算友好,但她還是想爭取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阿姐!"只見阿木被一人挾持著走入巷子當中,手中還死死的抱著她的琴。謝霽華定睛一看,挾持他的那人正是酒樓的掌柜。謝霽華沉下了臉:"掌柜的,這是什麼意思?"那掌柜冷冷地笑了笑,說道:"姑娘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我怕姑娘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就來幫姑娘一把,畢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得住秘密。"謝霽華承認自己先前的行為的確有些冒險,可她沒想到那人竟真的會對孩子下手。虧她還一直認為師父讓自己尋的至少是一個有基本道義的人,看來自己也沒有必要留情面了。
掌柜從身後抽出一把鋥亮的大刀,揮舞著向謝霽華砍來。此人的速度比剛才的黑衣人更快些,武功顯然也在他們之上。謝霽華剛才有一瞬間的走神,待回神時,那人已經襲了上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只能匆忙地用僅有的匕首加以格擋。普通的匕首承受不了這樣的力道,在重擊之下幾乎斷成兩截,顯然是不能再用了,就連謝霽華也被擊退至了幾丈開外。這樣下去不行,謝霽華心想,她一邊躲避著對方的招式,一邊想著破局的方法。直到她瞥到了一邊的古琴,心頭一喜。對呀,差點把它忘了!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在如此緊要的關頭,阿木還不忘把她的古琴帶出來。
謝霽華在躲避對方攻勢的過程中逐漸靠近自己的古琴,然後猛地一拍擊,一把通體銀光的劍從古琴的暗格中冒了出來。謝霽華抓起劍開始迅速反擊,速度之快,只在空中留下了道道殘影。掌柜還沒看清謝霽華的動作,身上就添了幾道傷口,現在的他完全不是謝霽華的對手。謝霽華這次是下了死手的,她步步緊逼,不留一絲餘地,眼看那掌柜就要招架不住了。就在這時,謝霽華敏銳的感覺到身後有一記涼風襲來,她連忙閃開身,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襲擊她的竟然是一把丹青色的摺扇。一男子踱著步,氣定神閒地向謝霽華走來,風度翩翩,俊逸無雙。謝霽華不用猜便知道,眼前這人正是歸鶴樓的老闆,天下第一的商人,同時也是她師父所託付之人一一季松月。
季松月剛才一直在暗處觀察著謝霽華,直到她亮出了刃秋,他才敢確定她的身份。從那日韓杜說有人了解他的喜好起,他便心頭存疑。因為這個世界上真正了解他喜好的人不多,更別提是一個從未謀面的女子。所以這幾日他一直在觀察,可那人始終沒有露出什麼破綻。直到今日,他看她不僅會熟悉的招式,甚至還手握那把劍,那麼她的身份基本就可以確定了。
沒有人知道天下第一商人曾有𠆤師父。季松月從小便跟著師父,敬他仰他。可他始終達不到師傅的期望,武功也是平平無奇不見起色。直到後來,他和師傅的理念出現了偏移,當時年少氣盛的他有沒有低下頭的覺悟,偏偏他的師傅也十分的固執,所以兩個人之後不歡而散,漸行漸遠。分別的十幾年間,他無時無刻不活在懺悔當中。他天生不適合做那俠肝義膽的忠義之士,後來他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歸宿一一經商,才發現自己更適合活在那種虛與委蛇,爾虞我詐的生活中。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一路人。可是,他從未怨過他的師父,丘成雲在他心中永遠有著不可替代的位置。十年前的宮變,他知道他師父一定會盡忠於先帝,他勸不了,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師父成為人人唾罵的叛軍首領,內心是多麼痛苦。後來他知道丘成雲逃了出去,隱居了起來,這才放下心來。這十年來他一直盼著師父來找他,只要他師父想,他隨時都可以出手幫忙。可是他並沒有來。
其實季松月的內心是恨先帝的,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一個人能得到師父全心全意的效忠,甚至不惜背上萬世的罵名。如今,連那人的女兒……十年來都不肯見他一面的師父,如今只為那人的女兒求助於他。剛才在看到那女子手中的刃秋劍時,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那可是師父的佩劍啊,怎麼就如此隨便地給了人。季松月調整好了情緒,緩緩地開口:"好劍果然只有在美人手上才能發揮它的出威力啊,嘉和公主,久仰。"聽了這話,阿木連著一旁的韓杜都有些震驚,這明明應該是個已經死了十年的人啊。
謝霽華撇撇嘴,這人說話聽著怎麼這般刺耳,世人怕是都不知道有她這號人物吧,談何"久仰"。她反問道:"不知道季老闆今日之舉,是什麼意思啊?"季松月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只是為了探探虛實罷了,畢竟謹慎一點總是好的,還請公主見諒。"謝霽華聽著"公主"兩個字,覺得更加刺耳了:"但是若是傷到了孩子,那便不好了吧?"說著,將阿木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季松月有些不悅地瞥了韓杜一眼:"公主放心,我這屬下只是性格急躁了點,但心思不壞,不會真的傷到孩子的。"謝霽華半信半疑,但也拿這男人沒辦法。
季松月見謝霽華被安撫好後,這才展露了他商人的做派,滿面春風的問謝霽華:"既然誤會都已經解開了,那麼我們便換個地方說話吧。季某那有上好的茶水,還望公主賞臉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