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興鴻一出書院的門便注意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白衣女子。那女子臉上覆著一層薄紗,雖然看不清樣貌,但就那一身清冷的氣質就足以讓人想入非非。方興鴻連忙迎上去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姑娘,可是要在下幫你鑑定樂譜?"
謝霽華看向來人,跟想像中的一樣,身材瘦削,個子不高,他靠近時,一陣清幽的木蘭香翩然而至。謝霽華尋找著香氣的來源,卻看那方興鴻身上正掛著一個香囊,看上面的刺繡紋案,怎麼也不像是男子會用的東西,該不會是….謝霽華笑了笑應聲:"是的,久仰先生大名,今日恰聞先生在瀘州便趕忙來見先生了。"這下倒是搞得方興鴻不好意思了:"姑娘說笑了,在下無才,當不得姑娘如此高的評價,那….姑娘所說的琴譜….是在何處?"方興鴻決定直入主題。只見那女子露出了有些為難的神色,緩緩開口說道:"說來慚愧,小女子並無那琴譜的實物,但曾有幸見過那譜子,已經將它記了個七七八八,所以只需一張古琴,我便能把那譜子還原下來,所以還需借用先生的力量。"說著還向方興鴻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古琴。方興鴻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利弊,雖說得花上些時間,但是得到的畢竟是一張失傳已久的古譜,倒也不虧。於是他欣然答應了眼前之人的提議。
謝霽華沒有想到這個方興鴻竟然如此好說服,本來還準備了一套說辭,讓他放鬆警惕,看來是她多慮了,這傢伙明顯就沉浸在了那些阿諛奉承的話術,還有得到那不切實際的半張古譜的喜悅中。"等一下,"方興鴻突然出聲,害得謝霽華心頭一緊,還以為他要反悔呢,結果他卻說:"姑娘你看你這身份也不便進入書院,那我們該去哪裡呢?"謝霽華沒想到他問的會是這個問題:"這還不好辦嗎?那邊不正好就有一家客棧嗎?"方興鴻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對呀,怎麼把這事給忘了。"謝霽華欠了欠身子給方興鴻讓道:"那我們便走吧,方先生請。"
謝霽華剛進入客棧,便覺得的如芒刺背,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掃著她,果然習武之人的感官還是太敏感了。她面不改色的帶著方興鴻往樓上的包廂走去。
進入房間後謝霽華取下了背上的古琴,開始試音,試了一會兒便開始彈奏起來。還沒有彈多久便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謝霽華一邊彈著一邊囑咐阿木去開門:"阿木,應該是送茶水的來了,快去給人家開門。"心裡卻想著,這鄭屠還真是沉不住氣,人剛坐下,凳子還沒捂熱呢,便找上門來了。與此同時,阿木打開門不禁被嚇了一跳,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小二作打扮的彪形大漢,手上還端著茶水。"讓他送進來吧。"屋內的女子輕聲說道,她順帶觀察了一下兩個人的表情。即使隱藏得很好,但謝霽華還是從鄭屠的眼中看出了那難以抑制的怒火;而此時的方興鴻還沉浸在激昂的樂聲當中,閉目聆聽,絲毫沒有發覺危險的到來。
送完茶水之後,那"小二"還遲遲不走,謝霽華狀似無意間問了他一句:"還有別的事嗎?"這下沉浸在樂聲中的方興鴻才抬頭看了一眼"小二",這一看不得了。"鄭屠!"在看清那人的臉後,他嚇得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鄭屠也不打算再藏下去了,他抽出藏在托盤下的匕首,向著方興鴻的方向衝刺過去。說時遲那時快,眼見已經來不及了,這時一群身著玄衣的人湧入房間,隨後一顆石子劃破空氣,直衝著鄭屠的手腕飛去,石子打在手腕上,疼痛感瞬間蔓延了全身,鄭屠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這倒是給了方興鴻可乘之機。他一不做二不休,準備跳窗逃跑,卻被那些玄衣的男人攔下了。另一邊幾個玄衣人控制住正處於暴動狀態的鄭屠。只有謝繼華自始至終都在觀察那個丟了顆石子的人,想必這位就是傳聞中的大理寺卿吧。那人走在人群的最後,進屋後還剜了一眼屢次出現的白衣女子,眼神中充滿了探究與懷疑。謝季華對上他的視線笑了笑,一瞬間,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擦出了一點火花。
那人沒有再管這個可疑的女人,他走過去一記手刀便將鄭屠敲暈了,然後說道:"將涉案人員都帶回去。在場的一個都不要放走。"扔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走得那叫一個乾淨利落。大理寺的人押著鄭屠和方興鴻從謝霽華的面前經過,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方興鴻的身上取下了某件東西。這時,一位隨從走至謝霽華身側,說道:"這位姑娘請跟我們走一趟吧,至於這孩子,便交由我們大理寺看護,您不用擔心。"
謝霽華也沒有想到,自己下山還沒幾天就進了官府的審訊室,所幸目前她還是作為旁觀者的身份,她的身旁還有剛剛冷靜下來的鄭屠。至於方興鴻,剛剛被大理寺的人拉出去了,這會兒再進來時已經滿身鞭痕,他披散著頭髮雙目猩紅,進來時的眼神好像是要把謝霽華生吞活剝了。這文弱的書生招架不住大理寺的幾鞭子,已經把能招的全都招了。謝霽華實在難以想像這樣的一個人卻能把當地的官府耍得團團轉,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一時竟不知到底是誰的無能。
其實整件事情都很簡單,前兩案的兇器只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柴刀,與鄭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而方興鴻所殺的三個人,一個是曾經欺辱過他的王志順,一個則是與他共事卻處處壓他一頭的教書先生王緒,最後一個是他長期仰慕的女子林妙可,因愛生恨,最後演化為了殺意。方興鴻前兩次行兇的時候並沒有目擊者,又因為缺少線索,所以一直沒有落網。至於最後一位受害者林妙可,或許方興鴻一開始並不是想行兇,他只是想躲在衣櫃中窺視那個女子的一舉一動,雖然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持續了多久。但是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仰慕的女子竟然與他人有染,這個事實讓他無法接受。殺人的念頭往往只在一瞬間,等他回過神來已經釀成了悲劇。
後來,據鄭屠所說,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來尋林妙可,僅僅是走出房門去柴房取了個炭火,途中突然聽到房間中傳來一聲短促的驚恐的尖叫聲,他立即沖了過去,見到的只有倒在地上尚未闔眼的林妙可;從窗口飛逝而過的陌生男人的衣角,以及地上那把染血的屠刀。憑藉方興鴻平日裡對這兩人的觀察,他知道鄭屠的那把刀從不離身,所以這無疑是他行兇的最佳工具,也成為了定下鄭屠罪行的有力證明。
就這樣鄭屠在一夜之間不僅失去了心愛的女人,還成為了三起起兇殺案的兇手。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去追兇手就被聞訊而來的鄰居撞見了。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選擇在官府的人還沒有到來前逃跑,過上了被通緝的生活。
至於方興鴻,他是一個極端主義者,他殺人的動機也很明了,只要是威脅他的,擋了他路的,不合他意的,他通通殺之而後快,整起案件就以他自我為中心而展開的。事後他甚至還能心安理得的繼續過自己的生活。因為在他看來,替罪羊已經產生,不久之後會有人替他承受牢獄之災,這樣就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