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王上在人間留下後代了?

  「孩子?」他呼吸一滯,環住我的腰疼惜護住我,緊張安慰:「梔梔,你糊塗了,我們還沒有孩子!梔梔,你看清楚,我是殷長燼……」

  「阿珩哥哥!」

  我戰慄著撲進他懷裡,記憶錯亂的痛苦摟他腰搖晃他:「我不要你負責,你救救她,求求你了救她,她被人搶走了……我不能沒有她!你把她還給我!」

  他脊背陡然僵住,一把抱緊我,呼吸節奏極亂地安撫我:

  「梔梔,沒事了,阿珩哥哥在這!梔梔告訴阿珩哥哥,你什麼時候有的孩子,什麼時候給我生的……梔梔!」

  我腿上一軟,倒進他懷裡昏死了過去。

  「梔梔!」

  「救我、娘親……娘……」

  漆黑夜幕,雷聲轟鳴陣陣——

  颶風卷飛滿地枯黃落葉。

  我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只記得我是被孩子的痛哭聲吸引過來的……

  我拎起雪白的皓月裙擺,在忽明忽滅的閃電下疾步跑著,孩童的哭喊聲仍在耳畔,拂面冷風吹得我一頭過腰青絲凌亂。

  不知跑了多久,我下意識在一座古廟前停住步子。

  昂頭往上看,只見古廟正門上方懸掛著一方金匾,上書:『護生城隍廟』五個遒勁有力的毛筆金字。

  城隍廟……

  不等我舉目往廟內看,一道霹靂落下來,緊接著颶風襲背,有個女娃娃被一道強力打飛過來,虛弱地在地上連滾好幾圈。

  「城隍哥哥,救我,救我……」

  熟悉的女娃聲音真真切切出現在耳後,我心驚膽戰的拂袖轉身,正見一隻發了瘋的凶獸從右側草叢裡縱身躍出來,雙目迸射血紅光芒,張牙舞爪朝地上滿身血痕的小女孩撲過來——

  「城隍哥哥!」小女孩放聲大哭,嚎得撕心裂肺。

  「暖暖!」我一個閃身瞬移至小姑娘身畔,一手扶小姑娘站起來,將小姑娘按進懷裡保護住,一手指尖施法,繞腕在虛空凝結出硃砂花印,猛地出掌,花印裹挾著強大神力,打向那隻滿身戾氣的兇猛魔獸——

  凶獸被我一掌打退二十米,四隻爪子在地上抓出兩道十公分深的滑痕,甩頭哀嚎兩聲,略有些站不穩重心。

  狂風陣陣愈強,我激動將半人高的小丫頭撈出懷抱,看著那張與我有六分相似、清澈眼神隨了她親爹的蒼白小臉,我再也控制不住地抬起顫抖指尖,溫柔幫她抹去唇角血色,眼淚止不住地一滴串著一滴往下掉,「暖暖……我終於找到你了。」

  而小丫頭也只愣神幾秒鐘,便小嘴一癟,認生的嚎哭起來:「姐姐、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要城隍哥哥!」

  我心如刀絞地抱住小丫頭,傷心嗚咽道:「暖暖,我是媽媽啊,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你還那么小,媽媽卻把你弄丟了……」

  「媽媽?」小丫頭不敢相信地哭著喃喃:「我、沒有媽媽……你是我媽媽?真是我媽媽?」

  「真的,暖暖,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沒出息的摟著小丫頭不撒手,趴在她肩上放聲哭出來。

  「媽媽……」

  被我逼退的凶獸緩過勁來還欲再攻,我聽見凶獸頗具挑釁性的悶吼聲,護住小暖暖,揮袖本打算出手,卻不料被一身穿黑金神袍的男人突然出現搶了先——

  「孽障!本座在此,還敢傷人!」

  男人一掌神力強行鎮開咆哮撲來的龐然大物,待在我懷裡的小姑娘見了他的背影亦是心中一喜,激動呼喚:「城隍哥哥!」

  凶獸被男人劈退,昂頭警惕地看了看他,又瞟了眼站在他身後的我,可能是瞧出當下局面沒有勝算,便索性咬咬牙,扭頭踩著黑雲倉皇逃了……

  髒東西退離城隍廟,強勁夜風緩緩停歇,背對我們而立的高大男人這才脊上一松,捂著胸膛嗆出一口血。

  「城隍哥哥!」小暖暖掙開我的懷抱義無反顧的朝男人跑去,親近的抓住男人指尖,擔憂不已:「城隍哥哥你又受傷了……」

  男人見到小暖暖,這才面色柔和幾分,寵溺地蹲下來,捏捏小暖暖帶著嬰兒肥的嬌俏臉蛋,耐心輕哄:

  「沒事的小葡萄,哥哥死不了。都怪哥哥不好,沒有保護好小葡萄,差點讓小葡萄進了那狗東西的肚子。」

  「只要城隍哥哥沒事,小葡萄就算被那東西吃掉也沒關係,小葡萄好怕城隍哥哥被那群妖怪欺負。」

  「怕什麼?怕城隍哥哥被那打死?呵……」

  男人抬袖擦了擦沾血的唇角,摸摸小暖暖的腦袋,悶聲承諾:

  「哥哥答應過你,會照顧你一輩子,那些妖物還不是哥哥的對手,哥哥玩他們跟玩皮球似的!哥哥好歹是個正神,怎麼會那麼容易死。別害怕,哥哥晚上給你講故事,免得我家小葡萄被嚇破膽,做噩夢。」

  說著,彎腰把小暖暖抱起來。

  帶著小暖暖往廟裡走了兩步,忽然停住。

  回頭望向廟門口的我,年輕城隍皺眉,警惕反問:「你剛剛說……你是小葡萄的媽媽?你是小葡萄生母?」

  我淚眼朦朧望著他懷裡的小女娃,傷心頷首:「她叫暖暖,是我女兒……」

  年輕城隍臉色陡然更差,抱著孩子凝聲質問:「既是你的女兒,你又為何將她丟棄!你可知小葡萄在孤兒院受了多少罪!」

  我搖頭哽咽解釋:「我沒有拋棄她,她剛出生,就被人搶走了……我都沒來得及多看她兩眼!」

  年輕城隍張嘴欲言又止,想了想,才接著懷疑:「你也是神?誰把小葡萄從你身邊搶走的?這是你的……元神?你本體呢!」

  誰把暖暖從我身邊搶走的……我好像不記得了。

  只隱約還能憶起,那年我高三,我夜夜都睡不踏實,那抹亡靈夜夜都來,他要拉我下地獄,要我給他陪葬!

  奶奶見我實在沒法去上學了,就給我辦了休學手續。再後來,我就有了暖暖,奶奶說這個孩子是鬼胎,不能要……

  可我還是把暖暖保了下來。

  我忘記暖暖出生那天都發生了些什麼事……總之,暖暖被人搶走了,我也差點死在了醫院。

  這些年來,我丟失了很多記憶,哪怕拼命尋找,也只能找到萬分之一二……

  就連暖暖、我也不記得了。

  對了,暖暖……是誰?

  我越想頭越疼,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緊緊勒住……疼得人麻木窒息,頭暈眼花。

  我握拳用力砸著沉重眩暈的腦殼,大口喘息著,虛弱半跪在地……

  周身的銀光越來越明亮灼目,無數隻銀色靈蝶自我袖角幻化而出,盤踞在陰風淒淒的荒山野嶺……

  「你、怎麼了!」

  「媽媽……」

  「不好!小葡萄,你媽元神要散了!」

  「什麼……」

  年輕城隍牽著小暖暖快步趕到我跟前,施法要幫我凝聚元神,只是法力剛輸進我的身體,就被另一道神力給霸道彈開了——

  「這是、哪裡的力量,這麼強!」

  元神被牽引回另一個溫暖熟悉的環境裡,宿回本體——

  「城隍……何方城隍,竟對梔梔出手相救。」

  「王上,浮屠鏡又突顯異象!還有、還有造化神殿也出事了!」

  「我們哥倆剛去造化神殿,老造化神就出現了,怪的是那早已荒廢的造化神殿竟在半個小時前開滿了白色造化神花!像是,新任造化神出現了!」

  「而且我還偷聽到那老太婆自顧自的念叨什麼:造化神花復活,意味著造化神一族有後了。」

  「完了,這看樣子像是老太婆的外孫女在人間有崽了,王上,你頭上綠帽子又多了一頂……」

  「你可閉嘴吧,王上都已經有梔梔了,什麼綠帽子,王上可不稀罕那什麼造化神女……

  倒是,浮屠鏡,王上,我們哥倆檢查半天,也沒檢查出浮屠鏡有個什麼壞毛病,浮屠鏡好著呢……

  但、你和梔梔都沒有遇險……不對,梔梔這樣、算遇險嗎?」

  「應該不算,浮屠鏡之前非王上有大難不顯異像,說句大不敬的話,除非梔梔要死了,否則浮屠鏡不會突然發力。而且,那浮屠鏡今晚的金光比之上回更強烈!

  王上,屬下斗膽有個猜測啊,您、之前、來人間歷繼任冥王的大劫時……應該沒有留下什麼血脈、呃後代吧!」

  「老黑你的意思是,浮屠鏡忽顯異象,是王上的孩子出事了?不不不、不至於吧,梔梔那時候還沒成年呢!」

  「之前不是傳聞王上在人間還有個白月光嗎,那個白月光比梔梔年紀大……」

  「嗷——」

  「滾一邊去!本王真能背著自己的妻子,和別的女人、亂搞麼?!」

  「……主要是、按王上你上輩子的行為作風,你都那樣欺負人家梔梔了,萬一一時沒忍住,真和自己的白月光有了那啥……嗯,要不然王上,屬下還是幫你回望仙村查查吧!」

  「不能吶!那要是真查出個什麼結果……梔梔怎麼辦啊,梔梔要是想起來老闆之前那樣待她,現在還想讓她給自己和白月光的兒子當後媽……想想就刺激!老闆,你慎重!」

  一隻攜著暖意的大手心疼摩挲我臉頰,男人威儀吩咐:

  「去,把當年帶下地府的那些玄門術士的鬼魂從十八層地獄提上來,本王要知道,當年他們除了抓走梔梔,是不是還動了本王的孩子!

  黑無常,你親自去審!無論你用什麼法子,本王要知道當年,梔梔是不是給本王生了一個孩子!」

  「孩、孩子?!還真有啊!」

  「梔梔,給您生的孩子?可、時間對不上啊,那時您都已經回去三年了……」

  「老闆你還真動過梔梔啊!」

  「梔梔暈倒前,哭著要本王救我們的孩子……肯定存在過,梔梔那樣害怕,害怕到不惜元神出竅去找孩子,如果不是真有,那就是梔梔病了,本王,必須要查清楚!」

  「是,王上放心,此事交給我們兄弟倆,我們倆這就下去把那些狗東西拎上來抽一頓!」

  兩人正要走,他卻又出聲:「你們剛才說,老造化神親口所言,造化神一族有後了?」

  「對,那老太婆嘀咕這話的時候我就在她身後,她當時可激動了呢……等等!今晚、造化神一族有後……老闆你說你和梔梔可能也有個孩子,梔梔該不會是……」

  「造化神一族,只出神女,據說每一代造化神女的心口都會有一赤色花型胎記。」

  「那梔梔有嗎?」

  「之前沒有,剛才我為她穩固元神的時候,她心口處綻出過一道紅光,只是她體內力量太虛弱了,我剝開她的上衣……什麼都沒有瞧見。」

  「那其實很有可能是,梔梔體內的造化神家族神力,還沒甦醒……」

  「嗯。」

  兩人沉默良久,隨即著急離開:「走走走!小主人可能真的就在人間!」

  「不是,他倆也太快了吧,剛結婚,現在告訴我孩子都能跑了?!」

  他等我耳邊清靜後,才再次握住我的手,低頭枕在我的胳膊上,摟著我後悔低喃:「梔梔,你到底、為我受了多少苦……」

  「夫人,我對不起你。欠你的,永世難還了。」

  我躺在床上睡得昏沉,夜裡覺得胸口很重,被壓得喘不上氣,本能抬手推他,糊裡糊塗說夢話:「長燼,你壓著我了,我難受。」

  他很自覺的換了個睡姿,把自己胳膊讓給我,摟著我睡:「那換夫人來壓我……」

  「長燼……晚飯吃什麼?」

  他噎住,許久,回應我:「吃八寶鴨、桶子雞,四喜丸子五寶菜,扇貝粉絲紅燒大蝦……」

  我聽得一怔,隨後清醒地一拳頭擂他胸膛上:「你吹吧!山上哪來的扇貝大蝦!」

  他差點被我捶吐血,摟住我無奈低聲求饒:「夫人,你輕些,手勁什麼時候這樣重了?」

  我賭氣哼哼:「讓你騙我!」

  他拿我沒辦法地揉揉我腦袋:「夫人說得對,山上什麼都沒有……但夫人,可以吃為夫。」

  下一秒,他的嘴就被我一巴掌捂了上:「噓,山上神靈眾多,不能貪歡,這樣不敬。」

  他不服氣地按住我爪子,趁機用力吻了下我掌心,「那我們,早些回家。丫丫,長燼帶你回家。」

  「嗯……」

  ——

  清晨,我睡醒,跑到師父的寢殿門口,拍拍門,卻沒得到師父的回應。

  給師父送茶水的小道士把新茶放在門檻外,善意提醒我:「小師叔,老師祖這幾天在閉門研究幾套心法,應該暫時沒閒工夫管你,昨晚紫陽師伯就吩咐下來了,不許我們隨意叨擾老師祖。」

  「師父又閉關了?」我無奈扶額:「師父這幾年怎麼隔三岔五地閉關,不是在洞府閉關,就是在寢殿閉門參悟……我每年見他的次數掰手指都能數過來。」

  小道士搖頭感慨:「可能是像師父一樣,到了某個階段,必須要閉關提升修為。」

  這倒、也合理。

  五陽觀,觀如其名,觀內其實本有五位法號帶陽的道長,紫陽師兄是觀內五位道長中,最年長,本事最強道行最深的大師兄。

  我本來還有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的,但這三位師兄我也僅在剛來那年見過兩面,後來他們三也相繼閉關了。

  五陽觀乃是天下道觀之首,什麼都好,就是觀內有道行的道長都嗜好閉關。

  我那三位師兄是,師父也是。

  若不是觀內需要一個主持大局的領導,我估摸紫陽師兄也早就尋個小窩躲清閒去了。

  而五師兄青陽師兄……是個例外。

  之前聽紫陽師兄八卦過,他說青陽師兄命里便該是五陽觀的道士,只不過前些年囿於紅塵,所以才遲遲不肯歸位。

  青陽師兄和其他四位師兄不同,青陽師兄是在紅塵俗世里長大的,開蒙早,命里桃花也來的早。

  青陽師兄自幼就跟在人間一執法堂堂主身後修行,由於執法堂的特殊性,青陽師兄身為執法堂二把手打小就是佛道雙修的勤奮型人才。

  原本青陽師兄在人間混得還不錯,紫陽師兄是沒機會把青陽師兄薅來五陽觀的,可恰好,頭幾年青陽師兄的媳婦樂顏姐姐被仇家報復,死的極慘。

  青陽師兄也因樂顏姐姐的慘死而一蹶不振,一時沒想開就準備棄仙道,抱著樂顏姐姐沉海殉情。

  此舉總算讓紫陽師兄抓到了機會,紫陽師兄及時衝到現場把青陽師兄與樂顏姐姐一道搶來了五陽觀,後來硬是用助樂顏姐姐起死回生為條件,引誘青陽師兄拜入了五陽觀門下。

  青陽師兄入門後,名字是記在紫陽師兄師父座下的,算是紫陽師兄的親師弟。

  但,由於紫陽師兄是代師收徒,紫陽師兄的師父早幾百年就仙逝嗝屁了,所以教導青陽師兄的重任本應順滑至紫陽師兄頭上,奈何青陽師兄自幼學的就是仙門與佛門的法術,道門術法雖也學,但終究雜了些,青陽師兄用的許多術法還是道佛兩家的糅合,以至於紫陽師兄根本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教起……

  紫陽師兄試了一陣,覺得實在教不動,就把青陽師兄也扔給了我師父、他師伯帶。

  不過這幾年青陽師兄跟在我師父身邊學的倒是效果顯著,獲益匪淺。

  但,青陽師兄俗心太重,以至於來道觀四五年了,還和其他四位師兄行為作風格格不入。

  且紫陽師兄也說過,要不是趙青陽他媳婦還在觀里養著魂,以青陽師兄那靜不下來的性子,估摸早就收拾包袱跑路了……

  是以這麼多年來,觀里除了紫陽師兄要被迫留下撐門面,也就唯有青陽師兄一次關都沒閉過了。

  記得上回我問他怎麼從來不閉關,青陽師兄則一臉高深莫測的和我正經說:強者,不需要韜光養晦,只需要不服就干!

  可算了下師父每年閉關的天數,我總覺得青陽師兄說反了。

  分明是最厲害的最能閉好不好!

  沒見到師父,我只能可憐兮兮的原路返回。

  路上正好見到日常愛發癲的青陽師兄,青陽師兄隔得老遠就朝我招手:「梔梔妹妹,走啊,出去玩啊!」

  我乾笑,放屁,不信。

  他每次喊我准沒好事。

  我轉頭就要換條路走,誰知青陽師兄竟一路小跑追上來,拉住我胳膊耍無賴:「梔梔妹妹幹嘛躲著哥啊!快看看哥,有沒有覺得哥今天這身新道袍,很颯!」

  我用眼尾餘光瞥向他紫袍銀紋、在和煦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衣角,無語至極:「你又越矩!這紫袍是你能穿的嗎?你想竄紫陽師兄的位?等紫陽師兄看見又得提著拂塵追著你打。」

  青陽師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抖抖身上袍子嘚瑟道:「師伯可是說過,道在人心,不在衣上,而且大師兄上次已經應允過我,許我道袍隨便穿!」

  「你啊,就是欠收拾,欠師父出來收拾你!」

  「你師父一時半會出不來,他老人家現在可任性著呢。」

  我甩了甩他的手,甩不開,不耐煩問他:「你總抓著我幹嘛!」

  青陽師兄厚顏無恥道:「今天得去功德閣打掃衛生,走啊梔梔妹妹,我們去功德閣玩。」

  我煩的想跑:「我就知道你每次一拉我准沒好事,有好東西好吃的想不著我,干苦力次次都落不掉我!」

  青陽師兄沒臉沒皮的講歪理:「哎梔梔妹妹此言差矣,師伯說過,我們五陽觀上下要團結一心。再說我只是拉你過去打打下手,又不是真讓你干體力活。」

  「觀里弟子那麼多,你要打掃衛生隨便點幾十個過去,一兩個小時就給你幹完了。」

  「功德閣那地方普通弟子沒法去啊,要不然你以為我想跑去親力親為?我又不是閒的發慌……而且,我們兄妹倆這麼久沒見,我其實也蠻想和你說說話……」

  我:「……」

  煩,又打感情牌。

  我無奈:「啊好好好!我陪你去打掃功德閣還不成嗎!」

  青陽師兄滿意拍拍我腦袋:「還是梔梔妹妹最可愛,走!下次哥有空請你吃火鍋!」

  我:「這餅,你就畫吧!」

  他都欠其他小師侄幾百頓火鍋了?!

  功德閣,是五陽觀擺放香客長生牌位與供燈的地方。

  剛進門一層是點燈處,上樓,二層三層則是擺長生牌的位置。

  一層不用過多打掃,容易驚著燈燭,於是一層掃桌台浮灰的活就交給了青陽師兄。

  我則端著一盆水,拿抹布奔上了二樓。

  剛擦了一排桌子,二層正中方位的玻璃展台里,那隻粉蝶繞花紋青翠花瓶就忽綻銀光,下一秒,一股白煙從花瓶口飛出來,於虛空凝結出一抹身穿白裙,體態輕盈的女子身影……

  「梔梔,你回來啦!」白影飄過來,開心迎面撲進我懷裡,抬袖將我緊緊抱住,親密貼貼。

  我拿著抹布不好碰她,只能乖乖蹭她臉頰回應她:「樂顏姐姐!你今天不會剛睡醒吧?我來這裡打掃衛生,吵到你了。」

  樂顏姐姐鬆開我,歡喜地在我身邊飄來飄去:

  「沒有沒有,我一早是被趙青陽那個王八蛋晃醒的!他每天早上都會按時來叫我起床,像是怕我噶在花瓶里似的!」

  我聽著樂顏姐姐的抱怨無奈笑道:

  「那是青陽師兄擔心你,你沒甦醒那幾年,青陽師兄可是每天都摟著裝你的花瓶借酒澆愁,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後來你好不容易醒了,紫陽師兄催了幾十次,青陽師兄才捨得把你放回功德閣,但功德閣離他的住處太遠,他總是害怕你夜裡沒有他在身邊陪著會出事,他都擔心你擔心的快生出被害妄想症了!

  之前他不知和我念叨多少次,說怕有人半夜潛入功德閣把你偷走,畢竟裝你的瓶子可是件古董來著。」

  樂顏姐姐揮揮寬袖信心滿滿地拍胸脯:

  「以你姐我現在的本事,誰能偷的走我!老師祖前一陣來看我了,還教了我好幾招鬼能用的法術,我現在修煉的可牛批了呢!

  老師祖說,只要我乖乖待在功德閣勤加修煉,過幾年我就能從瓶子裡脫身了!不用再依附瓶子而活了!

  到時候我恢復自由,可以和青陽一起遊走人世間,積善行德,只要我永遠心存善念,為人間多做好事,假以時日我一定能修成鬼仙的!」

  「那樂顏姐姐你要加油,要努力哦!等樂顏姐姐成仙了,我就可以抱樂顏姐姐大腿,鬼仙一般都是在冥界任職,來日我壽終正寢,樂顏姐姐說不準能給我走後門挑一條好命投胎!」

  「得了吧,有你師父在,誰敢收你下地府啊!」樂顏姐姐從我身後飄到眼前,八卦追問:「哎對了,你老公呢!今天怎麼沒有一起來?」

  我繼續去擦長生牌位:「他在自己房間看書呢,我偷偷跑出來的,他……有點粘人。」

  樂顏姐姐賊兮兮的偷笑:「粘人才好嘛!粘人代表他在意你,滿心滿眼都是你,這是愛的表現!」

  「可是小顏,你之前可不是這麼和我說的。」話音剛落,青陽師兄就精神頹靡的邁著沉重步伐從旁邊的樓梯口爬上來了,看見樂顏姐姐,委屈訴苦:「你之前都是嫌我太黏你,總讓我一邊玩去別吵你睡覺。」

  樂顏姐姐抽了抽嘴角,尷尬的趕忙撲過去抱抱青陽師兄,嗲里嗲氣的和青陽師兄撒嬌:

  「矮油寶寶,那不是我之前魂魄還很虛,總覺得累嘛!

  我都快瞌睡死了,你還偏要抱著我講這幾年發生的事,我睡著都被你傻乎乎的晃醒好幾次,腦子都疼了,你在我身邊影響我恢復,我這才讓你一邊玩去……

  你看我現在身體好了,你留在功德閣過夜我都不趕你!我怎麼會討厭你粘人呢,我喜歡你都來不及!」

  「真的?」

  「真的!」

  「那你得補償我!」

  「嗯,好!那我親親寶寶~」

  我受不了地搓搓胳膊上豎起來的雞皮疙瘩,被他夫妻倆這一口一個寶寶給叫得渾身發麻。

  難受地猛吸一口氣,我隨手拿起一尊長生牌位用抹布使勁擦。

  「咦太肉麻了,肉麻死了!」

  只是,誰料我擦著擦著,卻突然留意到,長生牌位的右下角落款是……沈碧珠?!

  對了,昨晚周夫人也說過,鳳家來五陽觀是為了供奉長生牌位……

  長生牌一般是子女為年長的父母所供,以祈求父母長壽平安。

  沈碧珠父母健在,為父母立長生牌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盡孝道。

  可長生牌上寫著的名字,既不是沈碧珠的父親,也不是沈蛟容,而是另一個女人——符明玉。

  我猜,沈碧珠一家之所以大費周章地跑來五陽觀供牌位,是因為曉得這天下道觀,唯五陽觀靈氣最盛,在此處供奉長生牌,效果最佳。

  而千里迢迢跑來為另一個女人供奉長生牌,可見這個女人對沈碧珠的重要性遠超過沈碧珠的親爹娘……

  符明玉……我琢磨不透,但還是留個心眼,掏出手機把長生牌位的照片拍了下來。

  「這是鳳夫人給自己一位長輩立的長生牌,說是這位長輩最近病痛纏身,想用供牌位的方式為這位長輩去病消災。」青陽師兄見我對沈碧珠立的長生牌感興趣,牽著樂顏姐姐的走過來和我解釋。

  我把長生牌位放回供案上,淡淡說:「我只是好奇,沈碧珠不為自己的父母供,卻為別的長輩供……按理來說,長生牌位由親生子女供效果最佳。

  鳳微雪本就是玄門中人,應該提醒過她才對,就算立,也該以這位長輩的直系後代名義來立,她代立,而不是直接用自己的名字。」

  樂顏姐姐好奇皺眉:「可這牌位,不就是她給自己母親立的嘛!」

  我詫異昂頭,看著樂顏姐姐篤定道:「怎麼可能?沈碧珠的母親不叫符明玉,叫沈蛟容。」

  樂顏姐姐努了努嘴,「但是昨天我在瓶子裡睡覺,她來看這尊長生牌位,我親耳聽見她對著牌位喊媽,還說什麼……」

  我一驚,著急追問:「還說什麼了?」

  樂顏姐姐仔細回想一番,摸摸下巴繪聲繪色的模仿起來,低頭作傷心狀:

  「媽,她當年搶走的,我都會讓她還回來,都是我的錯,連光明正大去看望你一回,都做不到!

  不過,媽你別著急,很快,我們一家就能團聚了,那老東西要是知道她捧在掌心這麼多年的女兒,其實是你和爸生的,肯定會氣死過去!

  媽你可一定要撐住,你要親眼看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餘生每一日,都活在地獄裡!」

  「那老東西捧在手裡多年的女兒,是符明玉和她爸生的……」我喃喃重複這句話,懷疑道:「難不成,沈碧珠不是沈蛟容的女兒?!」

  這也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沈碧珠自幼跟著沈蛟容吃盡苦頭,為何長大以後卻性情大變,不共情自己被欺騙被辜負的親媽,反而處處護著她父親,為她親爸說話了……

  沈外婆這是、養了個白眼狼啊!

  可沈碧珠打小就在沈外婆身邊長大,沈碧珠不是沈外婆的孩子,那沈外婆的孩子呢?

  莫非孩子在幼年時期,就被人換了?

  我一時半會也研究不出來這內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只能先把這事壓心底,等回去以後和殷長燼一起研究,或許能得出個結論。

  畢竟,沒人比殷長燼更懂豪門內部的這些套路手段。

  ……

  一個小時後,我捶著快要累斷的兩條胳膊大功告成的離開了功德閣。

  青陽師兄和樂顏姐姐還在閣里卿卿我我,摟摟抱抱。

  我就知道青陽師兄是個大坑!

  但倒霉的是,回去路上正好撞見紫陽師兄帶著鳳周兩家朝功德閣這邊來。

  鳳家三口都在,鳳微雪攙扶著沈碧珠,乍一見到我,臉色頓寒,語氣不善的激動質問:「你怎麼也在這!」

  沈碧珠更是沒好氣的低罵了一句:「大早上的,真晦氣!」

  倒只有鳳南天,看向我的目光中似有些許淺薄的關懷,張了張嘴,想與我說話,卻半晌沒能蹦出一個字。

  我厭惡的剜了鳳微雪一眼,反嗆回去:「腿長在我身上,我愛去哪去哪,需要向你匯報?」

  鳳微雪咬咬牙,高傲抬下巴,迷之自信:「你該不會是跟蹤我們吧,知道我們要來五陽觀祈福,所以也巴巴跟過來,就是為了讓爸媽心軟?」

  我蹙眉,不耐煩的回了句:「神經!你爸媽是什麼值錢寶貝嗎?你才看誰都像想搶你爸媽。你要是真那麼害怕,我建議你以後別帶你爸媽出門了,把你爸媽關家裡,一天三炷香的供著!」

  「你!」

  鳳微雪如今裝都不屑裝了,當著周家母子的面就想張嘴罵我,但關鍵時刻還好周玉池有良心,及時開口解釋道:

  「鳳小姐,梔梔比我們來得早,她沒有跟蹤誰,是殷總帶梔梔來五陽觀祭奠去世故人的,你誤會梔梔了。」

  鳳微雪挽著沈碧珠被氣得小臉通紅,見周玉池都開口幫襯了,也不好再多話,賭氣挽著沈碧珠大搖大擺從我身畔擦肩而過。

  周夫人悄然給周玉池使了個眼神,暗示周玉池不要多管閒事。

  鳳南天這才打算走過來問我些什麼,但被睿智的紫陽師兄抬拂塵擋住了,紫陽師兄捋了捋鬍子,笑著解圍:

  「好了幾位,功德閣就在前面,幾位還是不要耽擱時間,免得誤了開光吉時。」

  回頭又給我傳遞信息:「殷總在萬華殿等著你,你別貪玩了,他胳膊上的傷該換藥了。」

  我迷迷糊糊的點頭,「哦!」

  紫陽師兄不說,我還真就忘記這一茬了!

  著急忙慌的趕回萬華殿,奈何我剛走到萬華殿門口,就被殿內男人的怒斥聲給嚇一激靈。

  像是茶壺被他發怒砸碎了,幾塊碎渣渣濺出門檻,落在我腳邊——

  「廢物東西!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留你們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