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被盯上

  殷樂安看過去,另一個棚底下放滿了罈子,殷清瑤正在忙活著。閱讀他到嘴邊的話反而說不出口了。

  「五叔,聽說你們分出來了,我就是來看看。」

  殷老五招呼著他喝茶,淡黃色的菊花茶沁人心脾。

  「你難得回來一次,是該多看看,多放鬆放鬆。在學堂里讀書很累吧,聽你爺說,你這次考試得還行,什麼時候放榜!」

  「得等到年前了。」

  殷清瑤給他們端上一盤洗好的葡萄,又把沒吃完的月餅給他們拿來。

  「爹,樂安哥,你們在家裡聊,我跟杜鵑姐姐上山摘葡萄去。」

  殷樂安抬頭瞧見杜鵑,疑惑問道:「五叔,這位姑娘是五嬸家的親戚?」

  殷清瑤跟杜鵑一人背著一個大背簍就出發了,殷老五不想瞞著他,於是就把殷清瑤怎麼認識梁懷玉,又是怎麼被梁懷玉請去幫忙的事情說了。

  雖然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自家閨女到底能幫上什麼忙,反正就是這麼個事情。不過金條的事情他沒說,打死他都不敢說。

  李柔娘因為孕吐的厲害,就沒出來見客,殷樂安坐了會兒,從院子裡出來的時候,對殷清瑤就已經改觀了。他不在家,又一心讀書,很多事情他不知道,自然也沒有資格評判。

  想想五叔五嬸在家不容易,肯定不是旁人嘴裡那樣。她在門口站了會兒,殷清瑤跟杜鵑背著沉重的葡萄回來,看見她跟他打招呼:「樂安哥,你吃了飯再回去吧!馬上就中午了。」

  殷清瑤渾身是汗,頭髮散亂,紅彤彤的臉上沾了泥土,兩條胳膊袖子往上卷著,裸露的皮膚上有蚊蟲叮咬的大包,也有被山里樹枝刮的紅痕。印象中,他們二房的弟弟妹妹從來沒幹過這種粗活,樂蓉最多就是幫著掃掃地,納納鞋底。

  殷樂安對她笑笑,說道:「不了,我回家吃吧。」

  她把背簍放下,從裡面拿出幾串葡萄用柳條編成的小筐裝了塞給他。

  「那你拿點葡萄吧,可甜了,帶回去給大家吃。」

  殷樂安手中已經提溜著殷老五塞給他的月餅,這邊殷清瑤又給他撿了一筐葡萄。

  「多謝妹妹。」他也不推辭,「我這段時間都會在家裡,你若是有空,可以回去跟樂蓉她們一起讀書。我自己教她們,也不多你一個。」

  殷清瑤掩飾住驚訝,上次見面他還一臉看她不爽的表情,怎麼態度轉變得這麼快?

  「行,我先忙完家裡的活再說。樂安哥你慢點走。」

  一連忙了五六天這件事情才算完。

  殷清瑤收拾收拾歇兩天,準備跟殷老五去一趟府城,把杜娟的事兒解決了。

  進城之前,她還要做兩件事,一個是剝點兒核桃仁兒,做焦糖核桃,這個很好做。第二件事就是她頭一批釀的葡萄酒能喝了,她開了一壇嘗了一下,第一批做的酒裡面放糖少,出來的酒水少。

  喝起來跟果汁一樣,又帶著酒的香味兒。

  她釀的這些葡萄酒,既可以現在喝,也可以陳釀一段時間再喝。用五層細布過濾出來的酒液是澄澈的玫紅色的,顏色十分鮮艷。

  第一壇酒只裝了三小壇,一共出了六十斤酒。

  殷清瑤用白瓷杯倒了三杯,分別放在殷老五、杜鵑,還有自己面前。

  「娘,酒對胎兒不好,你可以用筷子蘸一下嘗嘗味道,但是不能喝。爹,杜鵑,你們嘗嘗第一批釀出來的酒。」

  殷老五抿了一口,驚訝道:「這是酒嗎?跟葡萄汁一樣!」

  杜鵑也學著嘗了一口,驚嘆道:「真好喝!」

  李柔娘猶豫著用筷子蘸了一下放到嘴裡嘗味道。

  「確實挺好喝,說它是果汁,又有一股酒香味兒,但要說它是酒,喝起來又像葡萄汁,很開胃。」

  殷清瑤自己也喝了一口,入口甘甜綿長,確實很開胃,不過喝酒沒有直接吃葡萄甜,野生的成熟的葡萄甜得太膩,榨出來的葡萄汁也甜得發膩,釀成酒之後的味道很獨特。

  「爹,你就說好喝嗎?」

  殷老五砸吧砸吧嘴,說道:「還行吧,從來沒聽說過用葡萄釀酒的,咱們怎麼賣啊?」

  「過幾天咱們不是去府城嗎?」她語氣故意一頓,「給梁大人帶點禮物唄。咱們自家釀的酒,也不算貴重,梁大人都送咱們月餅了,咱們求人辦事兒,送兩壇酒不正好嗎!」

  院子裡新釀的那些酒,殷清瑤都一罐一罐分批次加入第二波糖。只要密封好,過段時間就也能喝了,當然陳釀一段時間會更香。

  杜鵑本來就很勤快,這些天更加勤快,晚上睡覺的時候,殷清瑤安慰她道:「杜娟姐姐,你別怕,辦手續其實很簡單的。」

  杜鵑心裡其實是很失落的,這裡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但是她爹娘都把她賣了,她也就不想了,只是看見殷清瑤一家子人和和睦睦的,她很羨慕。

  「杜娟姐姐,等我以後買很多地,成了大地主,咱們蓋上大宅子,我再買一些丫鬟婆子,到時候你就幫我管著這些人。」

  杜鵑靜靜的聽她說著,若是別人說,她會覺得是別人吹牛,但是殷清瑤說,她就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我還想做很多事情,到時候說不準得天天往外面跑,咱們兩個情同姐妹,我家裡人還得託付給你,我給你開工錢,你幫我照看父母。」

  「對了,杜娟姐姐,你識字兒嗎?我爹娘都識字,等空閒的時候,讓我娘教你寫字算帳,說不準什麼時候這些本事就用上了!」

  杜鵑翻了個身應道:「好,我都聽你的。」

  八月下旬下了一場雨,葵花田裡的草又長出來了,三個人鑽到一人高的瓜子地里,矮身除草。眼看著已經開花了,這個時候正是需要肥料的時候。

  殷清瑤規劃著名等明年在山腳下弄一個養豬場,到時候自然有糞肥給瓜子上肥料。不過眼下還得買肥料,把雜草清理乾淨,殷老五自己去了縣城,買上幾車肥料回來上到地里。

  等收拾好了,換上乾淨的衣服,休息一晚上,趕在月底之前正好去府城把事兒辦了。

  他們汝陽縣距離汝寧府的府城很近,三人先坐一個牛車到縣裡的碼頭上,搭上船,從湖面上穿過去,再花幾文錢搭個馬車就到了府城門口。

  到府城的時候快中午了,這個時候酒樓正是忙活的時候,殷清瑤他們沒去找她二舅,先找了個客棧,要了一間房,把東西放下。

  因為還打算趁機把人參賣了,怕今天太趕,不好回去,所以先找個地方住一晚上。

  殷老五出去買了肉燒餅,先解決了午飯。吃完午飯,尋思著這會兒正是午飯的時候,梁大人可能沒空見他們。

  於是他們留了杜鵑在客棧等著,順便看著東西,父女兩人先去街上溜達一圈,殷清瑤挑著這條街上最大的酒樓去轉了一圈,問了一遍,酒樓里的夥計都說從來沒有見過葡萄酒。

  他們打聽的多了,還被人轟出來一回。

  殷老五很是擔心,但是殷清瑤的心情反而更好了,心裡正盤算著怎麼把身後那片山林,連同那一片野生葡萄園一起給買下來。

  她還只是想想。

  「爹,不著急,咱們先去藥店問問人參的價格。」

  兩個人溜達著,找到這條街上最大的藥鋪,進去之前,兩個人先從門外往裡看,見裡面抓藥的看病得有條不紊,殷清瑤交代道:「爹,到時候你可別說話。」

  殷老五心裡正緊張呢,自家女兒不讓他說話,那他就不說話吧,萬一哪兒說錯了。

  兩人穿得普通,一進去夥計並沒有多麼熱情。殷清瑤直接到櫃檯上問道:「你們這兒收人參嗎?」

  櫃檯後的夥計眼睛都亮了,將他們上下打量好幾遍,卻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態度,說道:「收,不過我們要先看成色,多少年的?」

  殷清瑤看他的態度,心中警惕,謹慎地問道:「百年的,我沒帶在身上,大概有巴掌大小,根須完整,你們大概能出啥價錢?」

  其實人參就在她懷裡揣著,看夥計的態度,她心裡也不敢肯定。

  夥計一聽他沒拿貨,立刻就鼻孔朝天,對人愛答不理的樣子。

  「你們這種人,我見的多了,我們藥店的規矩,要先見到貨才能說價格。」

  看他的樣子,殷清瑤拉了殷老五。

  「那打攪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夥計見他們真走,這才急了,趕忙說道:「你們手裡要是真有貨,等我去喊我們掌柜的來。」

  藥店裡這會兒還有一兩個看診的,人也不多,夥計很快就喊來一個老先生。老先生從後院出來,眯著眼睛笑,看起來很是和藹。

  「小姑娘,我們店裡收百年人參最低是五十兩,根須都完整的巴掌大小的參貴一點,最低一百兩。你們要是把人參帶來,我看過之後,成色確實不錯的話,價格咱們都好商量。」

  老掌柜以為他們是普通的莊稼漢,一聽能賣幾十兩銀子,肯定很歡喜。鄉下人都沒見過世面,但是能過了夥計這一關就說明他們還是有點心眼的。

  老掌柜看了一輩子人了,看得出來這對父女之中,當家做主的是這個看起來才十來歲的女娃娃。

  殷清瑤搖頭,她要是沒打聽過,說不準真會以為人參就這個價錢。

  他們給的價格太低了,她哦了一聲,說道:「我們再去別的藥鋪打聽打聽。」

  一支百年人參足可以當成鎮店之寶,老掌柜見他們一臉平靜,心裡咯噔一下。

  「小姑娘,小姑娘,咱們泰康藥行可是汝寧府最大的藥店,再沒有比小店更加實誠的了,你先把貨拿來我看看,價格咱們都好商量。」

  老掌柜給小二使了一個眼色,殷清瑤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不過也沒有急著拒絕,而是笑眯眯地說道:「掌柜的,我們是來府城辦事的,那東西沒帶在身上。這樣,你等我們先去辦完事,明天我們回家去取。」

  殷清瑤一臉單純的說道:「掌柜的你放心吧,我家距離府城不遠,今天是路過這裡來打聽打聽,我們明天一定來!」

  掌柜見他們已經走到藥店門口了,笑眯眯地擺擺手,殷清瑤回頭衝著掌柜一笑,拉著殷老五就出去了。

  出了門,殷老五緊張地問道:「清瑤,咱怎麼辦?賣不賣?」

  剛才他一直繃著臉,心裡卻有點緊張。殷清瑤心裡有數了,大概在藥店,他們收的時候價錢都不高。

  「爹,我們先不打聽了,咱現在去府衙找梁大人吧。」

  殷老五沒什麼心眼地問道:「清瑤,他們要是能給一百兩銀子,咱們就把參賣了吧。」

  殷清瑤餘光看見有一個小乞丐跟在他們後面,在她回頭的時候立刻假裝在看路邊賣的小玩意兒。

  「爹,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身後好像有人盯著咱們了……」

  殷老五渾身一緊,下意識地想回頭看,殷清瑤制止他,「別回頭看,爹,我想吃糖葫蘆!」

  她突然指著路旁賣糖葫蘆的小哥,殷老五有點沒反應過來,殷清瑤就抱著他的胳膊撒嬌道,「爹,我想吃,你給我買一個嘛!」

  殷老五走過去問道:「糖葫蘆多少錢一個?」

  賣糖葫蘆的小哥回道:「兩文錢。」

  殷老五摸出來兩文錢給她買了一個糖葫蘆,殷清瑤開開心心地挑了一個最大的,一邊走一邊啃,開心得像個孩子。

  「說不準是我的錯覺,咱們先去把杜鵑姐姐的賣身契贖回來。」

  殷清瑤心想泰康藥行那麼大的藥店,沒必要為了一個人參犯糊塗,不過這個時候沒有監控,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她心裡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還是太魯莽了。一邊看著街道兩邊的店鋪和建築,一邊在想後面跟著她的小乞丐是什麼意思。

  最後想想,她直接帶著殷老五去了府衙。

  金城說梁懷玉這段時間都呆在府衙,不管怎麼說,今天一定得見到他。

  吏目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功夫,許三從裡面出來,親自帶著他們父女兩人到了裡面辦公的地方。

  梁懷玉後背靠在圈椅上,兩隻腳懸空搭在堆滿了各種文件的辦公桌上,他伸了個懶腰,一臉笑意盈盈的,可見心情很好。

  許三解釋道:「新任知府今天到了,我們公子心情很好。」

  父女倆沖他拱拱手,殷清瑤笑道:「恭喜梁大人脫離苦海,終於不用看這些卷宗了!」

  殷老五第一次見他,不免有些拘謹。

  梁懷玉斜瞥了許三一眼,嘚瑟道:「你看看人家,人家小姑娘都知道你家小爺我在煩什麼,你身為我身邊最得力、最親近的護衛,竟然一天都板著個臉!」

  許三無辜地摸摸鼻子。

  殷清瑤見他心情好,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梁大人既然心情好,能不能幫我個忙?咱們順便再談幾樁生意!」

  梁懷玉抬眼瞧著她一臉不懷好意,端正坐好,問道:「你惹什麼麻煩了?」

  殷清瑤遲疑地把懷裡的人參掏出來放在桌子上,示意他打開。然後在他驚嘆的眼神中把剛才去泰康藥行的事情說了,梁懷玉聽得直嘆氣,指著她。

  「你有這麼好的東西,第一時間竟然不想著小爺我?這種東西小爺我稀罕著呢,拿回去送給老太君也是臉上有光的事兒!藥行的掌柜給你出多少錢?」

  殷清瑤無辜道:「五十兩。」

  梁懷玉聽了,頓住,然後把腳收回來,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嚇了殷老五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