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謝謝你們。閱讀��
夫妻倆有很多話想問她,卻沒開口,殷清瑤上前抱住李柔娘的胳膊撒嬌道,「娘,有你們真好……」
李柔娘嫌棄地推開她。
「天色不早了,我燒的有熱水,你們收拾好之後趕緊睡吧!我跟你爹先回房間了,你招呼好客人。」
山村的夜晚格外寂靜,七月底的晚風吹到身上很涼,殷清瑤打來熱水,兩個人洗漱之後,殷清瑤避開傷口洗了腳,躺在還帶著陽光味道的炕上。
「我很羨慕你。」吹了燈的房間很黑,杜鵑翻了個身說道,「我從來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從來沒蓋過新被子。我爹娘甚至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冷不冷,熱不熱,累不累。」
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任何情緒。殷清瑤想起在老宅的日子,每天幹活,吃不飽飯,那都是常態。
「他們只會使喚我幹活,讓我帶弟弟妹妹。我們村子裡的幾個小姐妹都是這樣,他們把我賣了我也沒什麼感覺,我甚至還想著被賣了總算能天天吃飽飯了。」
「你不知道,我是頭一次穿那麼好看的裙子,那天的床也很舒服,但是我不敢睡,我又害怕又興奮,一直到現在我都感覺自己在做夢。清瑤,你能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殷清瑤本來閉著眼睛,她也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於是撿一些能說的說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是聽梁大人說,咱們家附近丟失的女童都是知府幹的,聽說他們拐來一些長得好看的女童就都賣到城裡的青樓。」
「青樓你知道是什麼地方吧?」
杜鵑茫然地嗯了一聲,問道:「青樓是什麼地方?」
殷清瑤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就是陪有錢人吃飯喝酒,供人尋歡作樂你懂不懂?」
杜鵑更加迷茫了,問道:「那是做什麼的?」
殷清瑤頓住,呃了一聲,無奈道:「陪睡你知不知道?」
杜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會兒突然臉上燒得通紅,問道:「是不是跟我們村子裡的王寡婦一樣,招男人回家那種?」
見她總算開竅了,殷清瑤嗯了一聲,說道:「跟那個差不多,不過因為是被賣進去的,沒有自由,別人讓你幹什麼就得幹什麼,有時候還會挨打。」
杜鵑這才感覺到後怕,往被窩裡縮了縮。
殷清瑤不打算繼續嚇唬她,打了個哈欠說道:「咱們趕緊睡吧。」
話剛落下,她的意識就迷糊起來,沒什麼比回到家裡更讓人安心的了。
第二天天亮之後,殷清瑤睜開眼,見杜鵑還睡著,小心地穿上衣服從房間裡出來。李柔娘正在餵小馬駒,兩匹馬看見她都很高興。
她從後面抱住李柔娘的腰,問道:「娘,我讓你們種的瓜子種上了嗎?」
李柔娘嫌她礙事,拍開她的手說道:「按照你說的方法留了一半種子,剩下的就在後山種著,已經長出苗來了,等會兒吃完飯我帶著你去看看。」
殷清瑤四下看了一圈,問道:「我爹呢?」
「你爹拾掇了點草糞去地里上肥料去了,對了,你讓種的瓜子需不需要上肥料?我看長出來的苗長勢很好。」
種瓜子的時候需要基肥,最好的基肥就是農家肥,金水和豬糞馬糞都行,但是他們家現在沒那麼多肥料,種的向日葵不算少,長苗期肯定需要追肥的。
「等我去看看再說吧。」
杜鵑起床沒看見殷清瑤,急匆匆地從屋子裡出來,看見殷清瑤在院子裡打拳。
「你怎麼不叫我啊!我起晚了吧……」
她在家裡從來沒睡過懶覺,多睡一會兒她娘就要罵她。像她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到別人家怕被嫌棄,都會主動幫著幹活。
杜鵑左右看了看,不管是院子裡還是屋子裡,都沒什麼活干。
見李柔娘端了菜跟窩頭,趕忙上前去幫忙端菜。
「姑娘,你別忙活,跟清瑤去等著吃就行了!」
「沒事,我在家裡幹活干慣了,嬸子,你有什麼活就讓我干!」
殷清瑤活動得出了一身汗,她拿布巾擦著汗去後院端粥,被李柔娘嫌棄得不行。
「先去洗手!」
轉過身對杜鵑和顏悅色地說道:「咱們先過去吃飯。」
殷清瑤伸著手,無語地看著她們兩個。
「娘,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
從山泉里打了水洗乾淨手,三個人坐到石桌上,李柔娘已經給杜鵑手裡塞了一個窩頭,還一個勁兒地讓她多吃點。
桌上擺著的,還是她們昨天帶回來的剩菜,李柔娘熱了熱,她跟殷老五兩個人都沒捨得吃。殷清瑤撕了一根鴨腿遞給她。
「娘,我跟杜鵑我們昨天中午就吃過了,這是我們吃剩下的,我們專門給你們留的,你也嘗嘗。」
李柔娘轉手把那根鴨腿放到杜鵑跟前。
「你們吃吧,都正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
杜鵑受寵若驚,趕緊把鴨腿又讓給她。
「嬸子,我們吃過了,你吃……」
李柔娘死活不吃,一隻鴨腿他們兩個人互相推來推去,殷清瑤無奈道:「娘,讓你吃你就吃吧,咱們種下去的那一批瓜子,過年的時候就能賣了,到時候,咱們頓頓都能吃上肉!」
兩個人都停下動作,李柔娘不太確信地問道:「那瓜子……很值錢?」
殷清瑤想起來她當時只寫了怎麼種,好像並沒有說這些東西種出來是幹什麼的,不知道種出來能幹什麼的李柔娘兩口子,竟然費時費力的把瓜子種出來了,一點也沒懷疑她!
她肯定地點點頭,說道:「娘,咱這個瓜子的種子,是我跟梁大人討來的,說是在京城裡都很少,你說值錢不值錢……」
李柔娘驚訝得也忘了推辭,鴨腿撲騰一下掉進她的湯碗裡,杜鵑鬆了口氣,拿著窩頭就著青菜吃了起來。
「娘,你趕緊你吃飯,吃完飯咱們去看看長出來的苗。」
吃完飯,李柔娘簡單地收拾收拾,就帶著兩人往後山上去,走了也不遠,就在他們家房子後面向陽的坡上,坡上的地被收拾成梯田,一層一層向下,長著充滿希望的幼苗。
他們分家得到的這一座小山坡,原本並沒有地,是後來他們分出來以後,一點一點拾掇出來的,山腳下亂長的桃樹枝被修剪整齊了,等明年開春,去尋一些品種好的桃樹枝嫁接,明年夏天就能吃到桃子了。
山頂上的核桃樹上掛滿了青果,到八月十五的時候就能上山打核桃了。
殷清瑤在地里一棵一棵看過去,過去的一個月,因為溫度高,還下了幾場雨,幾乎所有的葵花苗都長出來了,只有些地方少了一棵兩棵。
第一次種出苗率就這麼高,殷清瑤高興壞了,再聯想到梁懷玉答應她的一百兩黃金,她這會兒感覺自己都有點飄。
李柔娘緊張的看著她問道:「怎麼樣?」
她豎起大拇指,問道:「娘,去哪兒能找點農家肥,咱們的肥料太薄了。」
李柔娘為難道:「大家都種地,那點東西看得跟寶貝一樣,上哪兒能弄來肥料!前兩天你梨花大娘還跟錢賴子家的又打了一架,他們兩家不是挨著嗎,茅房也都在一塊兒,你梨花大娘家養的豬把豬圈拱了,跑到外面拉到路上,被錢賴子家的看見了,拿鐵杴鏟到自己家茅房。」
「你也知道,自打上次你梨花大娘給咱們出頭以後,她們兩個就鬧掰了,三五不時地吵嘴,這次吵著吵著就打起來了。不過這次錢大花二花都下地去了,你梨花大娘也沒吃虧。」
殷清瑤從她娘的話里聽出了幸災樂禍的味道,但是她是真發愁啊,要想瓜子長得好,必須得上肥料。
「娘啊,你讓我先想想。」
「你不在的這些天還有個趣事兒呢,也是跟錢賴子家的有關。」李柔娘拿了個籃子一邊掐著野菜一邊說道,「劉氏跟你二伯母鬧掰了。」
「嬸子,我幫你掐吧。」
杜鵑從小就幹活,上山掐野菜,割豬草都是經常的事兒,她一邊掐著野菜,一邊聽她們母女倆說話。
殷清瑤也動手等她接著說。
「劉氏原來看上大喜,想跟你洪順叔家結親,但是大喜他娘看不上劉氏,說大喜已經有相看好的人家了,結果她就非得把她家大花跟二喜往一起湊,大花跟二喜同歲,今年都十四,劉氏到處跟人說他們兩家要做親家,把大喜娘氣得不行。」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跟劉氏耳邊吹風,她這幾天不往你洪順叔家去了,天天去咱們老宅找你二伯母,我聽你梨花大娘說,劉氏跟你二伯母說,想把她家大花說給樂安,氣得你二伯母當場就翻臉了。」
「劉氏以為你二伯母嫌棄她家大花年齡大,就又說她家二花也行,今年才十二,反正樂安也是要讀書的,讀書人成親都晚,他們家二花能等。你二伯母直接就把人轟出來了,氣得劉氏在老宅門口大罵,說你二伯母狗眼看人低,敗壞她家大花的名聲。」
「你二伯母也不是吃素的,站在門口跟她吵了一架,說她家大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讓劉氏回家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德行,她的女兒能不能配上樂安。」
殷清瑤挑眉看著她娘,當時的情景肯定比她娘說的熱鬧,而且,她們罵的話肯定沒她娘說的文雅。
「劉氏氣急了,就在老宅門口跟你二伯母動起手了,這事兒驚動了你爺,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呢。」
殷清瑤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三個人動手,很快就摘了一籃子野菜,李柔娘把野菜往下按按,站起來往回走。
「昨天下午的事兒,樂安下個月就考試了,你二伯母這幾天心情有點焦躁。」
殷清瑤想到古人都是十四五歲就說親,他們家兄弟姊妹裡面有好幾個該說親的,別說兄弟姊妹了,她六叔七叔早就該說親了。
「娘,我六叔七叔早就該說親了,我爺奶也不著急。」
李柔娘嘆了口氣,說道:「我讓你外公幫忙留意著,等八月十五的時候,咱們回去問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時間過得很快,過完八月十五,到九月份就該秋收了,十月之前把地翻一翻,撒上肥料,十月底之前得種上麥子,到冬天上山砍柴修樹枝,縫棉衣裳,臘月里辦年貨過年,也就過年那幾天能歇歇。
「今天該去領草料了,馬場的人說,等明年就不再發草料了,以後讓咱們自己割草餵馬。等會兒你爹回來,讓他牽著馬去馬場遛遛馬。」
殷清瑤還沒去過馬場,她想去馬場看看。
「娘,我牽著馬去吧,正好去看看馬場怎麼樣。」
李柔娘擔心道:「還得拉草料,你自己去行嗎?」
殷老五每次去的時候都得推著獨輪車,一隻手牽著馬,一隻手推著獨輪車,去的時候還好,回來的時候就不太容易了。
杜鵑很有眼力勁兒地推起在院子裡放著的獨輪車。
「嬸子,你放心吧,我會推獨輪車,我跟清瑤一起去。」
殷清瑤沖她拋了個媚眼,跑到馬棚里把兩匹小馬駒牽出來,說道:「娘,那我們就走了,你跟爹說讓他不用惦記。」
要出門的烏騅和黑毛很開心,一邊走一邊啃路兩旁的葉子,從半山腰上下來,一條路通到村里,一條路通到地里。
兩個人順著往村子裡去的那條路下去,半上午的村子裡除了小孩子,跟在家帶孩子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下地了。
路過殷家老宅的時候,殷清瑤往裡看了一眼,她奶正坐在院子裡擇菜,一邊擇菜還一邊罵。
「都是一群吸血的,讓我老太婆自己一個人做飯,天殺的,沒良心!」
她趕緊把頭伸回來,也不知道她是罵給誰聽,她指著裡面對杜鵑比劃道:「我奶……」
杜鵑抿抿唇,湊過來跟她小聲說道:「我奶也那個樣子……」
「清瑤,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外公身體還好吧?」里正媳婦徐氏手裡端著一盆衣服從家裡出來,手裡還提著一個籃子,見她牽著小馬駒,「你這是準備去馬場呢?」
殷清瑤應了一聲,回道:「我外公就是一個人住,我過去陪他,沒啥大事兒。勞煩里正奶奶惦記。您是去河裡洗衣裳?」
徐氏笑了笑,應了一聲,跟她們並肩走著,看見她身後的杜鵑,問道:「這女娃是誰家的,模樣怪清秀的。」
殷清瑤早就想好了怎麼跟大家解釋。
「這是我表姐,來我家住幾天。」
徐氏回頭盯著她看了看,問道:「你舅舅回來了?這是你舅舅家的姑娘?」
「也不是,是我外婆那邊的親戚,關係有點遠,說了您也不一定認得。」
主要是村里沒什麼秘密,殷清瑤不想說那麼多,等到了村口,里正媳婦拐彎到河裡洗衣裳,她們兩個就牽著馬推著車往鎮上去。
她們到得都快中午了,各個村子裡來領草料的養馬戶基本上都領完了,殷清瑤沒有排隊,直接到領草料的地方領了一車草料,讓杜鵑看著。她牽著兩個小馬駒到馬場裡溜達。
馬場也不大,差不多就是一個足球場那麼大,地上的草被修剪到小腿肚那麼高,大概有十來只小馬駒在上面溜達,對比其他人家養的馬,她的這兩隻個頭不算大,但是肌肉線條勻稱,一上來就興奮地到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