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委屈

  成渝看起來一臉憤怒,文宣則委屈巴巴地跟在她後面。兩個人一個回頭一個低頭只顧著哄人,看起來像是進錯雅間的樣子。

  感覺到氣氛有一瞬間的安靜,文宣抬頭看了一眼,趕忙抓住成渝的胳膊,小聲提醒道:「咱們進錯雅間了……」

  「什麼?」成渝看起來好像沒聽清她說的什麼,往雅間裡面邊走邊說,「不就是馬球打得好,她憑什麼看不起你,咱們就這麼走了,豈不是如了某些人的願了!不過是鄉下來的丫頭,以為巴結上了幾個名門閨女,就能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她憑什麼這麼瞧不起人!」

  她故意揚起聲音,回頭才發現一屋子人都在看她,趕忙住口。

  「不好意思,來錯地方了……」

  像背後說壞話被人抓包一樣迅速轉身出去……

  「慢著!」梁懷玉叫住她們,「你說誰看不起你們?」

  成渝跟文宣後背一僵,本來是打算假裝無意含沙射影掐頭去尾說上半句閒話,讓他們自己去猜,比直接說出來人名殺傷力大。好叫他們知道,有些人身份低微,為人狂妄……

  但是沒料到被人叫住。成渝說話一向不過腦子,真讓她無中生有她也編排不出來。

  「沒說誰,只是姐妹間的拌嘴,還請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文宣轉身落落大方地給大家福了福,拉著成渝出去。出來門成渝又抱怨道:「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剛才差點穿幫了……」

  被抱怨的文宣咽下委屈,討好道:「表姐,我知道你給我出氣,所以才針對那個殷清瑤,但是到底是我連累你,讓你今天晚上受了這樣的委屈。對不起,剛才我不該出餿主意,讓你去編排別人的不是……」

  「可那個殷清瑤是在是太討厭了,身份低賤,還巴巴地往杜公子跟前湊,我也是不忍心讓杜公子上當受騙。再說了,咱們早點揭穿她的真面目,就能早點讓大家看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

  「現在就連王小姐,楊小姐這些本來跟咱們一起玩兒的小姐妹都向著殷清瑤,只有咱們兩個清醒,我們得想辦法給她點顏色看看……」

  「她一來就搶走了咱們的朋友,說不準她會妖術……」

  「表妹,這些話可不能亂說。」成渝左右看了看,轉身往外面走著,小聲說道,「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讓別人聽見,該說我們成安伯府沒有教養了。」

  文宣神色一變,迅速低下頭去,果真閉嘴不言。

  街上熱鬧,到處都是閒逛的學子,掀開車簾看到醉仙樓的招牌,成渝握緊拳頭。

  「走吧。」

  從頭到尾,沒見成渝和文宣再回來,殷清瑤指指空著的位置,小聲問道:「不要緊嗎?」

  邵毓寧不在意地說道:「成渝就是這個性子,自覺身份高人一等,說話夾槍帶棒。我爹的爵位比她家高,在我面前她從來不敢。但你問問段雯雯她們,平常沒少被她嫌棄。」

  「不用管她!有我給你撐腰呢!」

  殷清瑤只笑笑沒說話,邵毓寧朝場中努嘴,小聲說道,「你當她們私下裡關係多好嗎?不過是面子上的交情,雖然坐在一個屋子裡說笑,背後還不知道怎麼嚼舌根呢。不用怕得罪人。」

  反到被她教育的殷清瑤心裡湧上暖意,虛心說道:「受教了。」

  邵毓寧哈哈兩聲笑道:「不客氣。」

  殷清瑤總覺的她的話沒說完,再看就只能看到她挑起來的眉梢和眼中的戲謔。聯想到什麼,瞪了她一眼。

  一群人吃飯熱鬧倒是足夠熱鬧,但到底少了幾分輕鬆隨意,很快就散場了。

  「回頭咱們再約。」

  秦藍玉交代一聲,跟她們分道揚鑣,車夫將馬車趕來,兩人上了馬車。回到房間洗去一身疲憊,殷清瑤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帳子發了會兒呆,從枕頭下面摸出來繡了一半的腰帶。

  這條腰帶她從腳受傷的時候就開始繡,繡到現在才只繡了一半。倒不是說圖案有多複雜,是她很久沒動手繡過東西,手生,再加上技術不熟練,總是繡了拆拆了繡,一直耽擱到現在。

  她用的還是雙面繡,一面繡著纏枝花,另一面是長命富貴篆文字樣。

  這會兒睡不著,起來把燈挑亮一點,坐在燈下繼續做針線。用了十幾天時間練習,現在上手不說多熟練吧,至少沒出錯。

  最後一點收了尾,看看天色已經很晚了。起身關窗的時候,看到邵雲舒在院子外面站著,嚇了她一跳。

  披上衣服開門出去。

  「你怎麼還不睡?」走近能聞到皂豆的香味兒,再看他的頭髮,還往下面滴水。怕她誤會,邵雲舒趕忙解釋道,「我就是來看一眼。沒打攪你吧?」

  殷清瑤心疼的看著他手上被水泡得發白的傷口。

  「受傷了也不知道包紮一下……」抓住他的手仔細看著傷口,問道,「你每天晚上都來看我嗎?」

  虎口的位置裂開一道口子,看著像是利器所傷。

  邵雲舒嗯了一聲說道:「我回來得晚,每次回來你都睡了,所以就沒打擾你。聽說你這兩天跟毓寧去打馬球了……有沒有人欺負你?」

  「我這麼厲害,誰能欺負了我去?」記得他身上隨時都帶著金瘡藥,殷清瑤不客氣,直接張口問他要:「金瘡藥呢?我給你上藥!」

  邵雲舒輕笑一聲,打趣道:「怎麼幫我處理傷口還得我自己帶著傷藥……這點小傷,不用麻煩……」

  殷清瑤不等他說完,直接上手往他腰間藏藥的地方摸。

  邵雲舒對她沒設防備,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感覺到腰間被她觸碰到的地方一片酥麻,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別動!」

  殷清瑤摸到了一個小瓷瓶,打開聞了聞,果然是那種見效奇快的金瘡藥。

  「你們家又不缺這東西,受了傷當然要趕緊包紮……」抬頭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殷清瑤反應過來他是故意的,惱道,「邵雲舒,你等著!」

  想動手揍他又怕自己打不過,再說他手上現在還有傷……殷清瑤頓住,一時不知道該讓他等著做什麼。

  「等著做什麼?」少年調皮地湊過來,「等我空閒的時候陪你一起打馬球吧!京城的那群紈絝們能有什麼水平?要論打馬球,還得去我們軍營里看!」

  邵雲舒眼神意味深長的看著她說道:「我的技術可是很不錯的……」

  殷清瑤耳邊迴蕩著很不錯三個字,老實說,聽到技術兩個字的時候她想歪了。不知道怎的,臉就紅了。

  「可惜不能帶你去軍營里看,我們打球的時候那才叫精彩呢!」

  少年的神色正經的不能再正經了,殷清瑤一邊聽他說,一邊把傷藥傷藥塗在傷口上。處理完之後,跑回房間拿了條帕子將他的傷口纏住。

  殷清瑤支著腦袋看他,才幾天沒見,又覺得過了很久。邵雲舒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低頭看到傷口已經被處理完了,咳嗽一聲說道:「天色不早了,你睡吧,我走了。」

  少女的臉頰微紅,眼睛明亮,邵雲舒不敢多看她,怕再多看一眼今天晚上就睡不著了。轉身欲走。

  「邵雲舒!」殷清瑤喊了他一聲,把剛繡好的腰帶拿出來,「這個……送給你。」

  見他轉身把視線落在腰帶上,殷清瑤厚著臉皮補充道,「我繡了很長時間,你不准嫌棄!」

  少年笑得露了滿嘴白牙,心想反正今晚已經睡不著了。

  「我手受傷了,你幫我試試合不合適!」

  殷清瑤抿唇笑了,直接給他一個白眼,可惜沒什麼威懾作用,邵雲舒得寸進尺地催促道,「從小到大,也就毓寧剛學女紅的時候給過我一個繡工蹩腳的荷包,還是第一次收到腰帶,迫不及待地想試試……」

  腰帶這種貼身的東西……

  「你還想讓誰送你?」

  殷清瑤也不拆穿他的小心思,將腰帶打開,上前一步環在他腰上,然後用力一勒。聽到頭頂一聲悶哼。

  偷笑著鬆開他,目光沒忍住落在他被腰帶勾勒出來的腰線上,夾帶著花粉的晚風卷著柳絮吹來,殷清瑤打了個噴嚏,然後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的腰,心裡有點後悔了,大半夜的被撩了一下。

  「我回房了,你也早點休息。」

  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是落荒而逃的殷清瑤故作淡定,看著她明顯加快的步伐,邵雲舒有點好笑。轉身走到院子外面拐了個彎才趕忙把腰帶鬆開,猛吸一口氣。

  他住在外院,這個時辰,內院跟外院連接的角門早就上鎖了,他是翻牆進來的,回去自然也要翻牆,三兩下翻到牆頭上,因為太得意忘形,腳一滑差點摔下去。

  「誰?」

  巡邏的護衛聽見動靜趕來,邵雲舒從牆頭上跳下來。

  「二公子?」領頭的護衛疑惑地確認道,「真是您呀,您要想去後院,讓小的們喊人給您開門就行了,犯不著翻牆,要是再摔了……呸,您要是磕著碰著,小人該怎麼跟侯爺和夫人交代……」

  邵雲舒背著手嗯了一聲。

  「你們忙去吧,我這邊沒事兒。」

  護衛們不敢多言,帶著一肚子狐疑去別處巡邏去了。邵雲舒拍拍身上的灰,溜回自己的院子。

  可能是這兩天太累了,殷清瑤感覺身上很困,肚子也有點不舒服,躺下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還沒睜開眼,就感覺到床前伏著一個人影。意識瞬間回籠,從床上彈坐起來看向旁邊的人。

  「杜娟姐姐?」

  往窗戶外面看了看天色,她沒起晚,天才剛蒙蒙亮。

  趴在床上的人肩膀一抽一抽,看起來像是在哭?

  「杜娟姐姐,你怎麼了?」

  殷清瑤伸手撫上她的肩膀,杜鵑抬頭,兩個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一臉狼狽,看她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你昨天晚上一晚上沒睡?因為白競?」

  殷清瑤聯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形,白競被紀蘊收作關門弟子,按照這個劇情下去,要麼是家裡有個未出閣的女兒要許配給他,要麼就是給人牽線搭橋,有人看中白競,想把家裡未出閣的姑娘介紹給他……

  畢竟他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家裡也沒什麼人,一旦中了進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提到白競,杜鵑的表情更加委屈了。

  「我從沒肖想過能嫁給他……我知道自己身份低賤,甘願做個丫鬟婢女伺候他一輩子。可你猜他怎麼說?」

  殷清瑤皺起眉頭,聽她接著往下說道,「他說,他心裡有我,但他不能娶我,也不能把我留在身邊……」

  「我說我不要名分,就做一個丫鬟……他卻說怕我受委屈,要趕我走。他要娶紀先生的孫女。」

  說到最後,語氣有些無力。

  殷清瑤嘆道:「杜娟姐姐,是白競沒有福氣娶你,不是你的錯。人往高處走,他有權利選擇能給他助力的妻子,但你若捨棄一切去給他為奴為婢確實是受委屈的!」

  「杜娟姐姐,你看看你現在,會寫字,會算帳,會管家,還會刺繡,長得漂亮還心地善良,你這樣的條件放到咱們村子裡,就是嫁個秀才舉人也是委屈的。為人艱難,為女子更難,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要自立自強。」

  「白競不娶你,是他瞎了眼,再說了,就算他想娶你,我還不願意放人呢。跟著他能有什麼好?跟著我才是吃香的喝辣的,只要有我在,只要你願意,我養你一輩子都沒問題!」

  杜鵑撲哧一聲破涕為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歸根結底還是受了傷,需要時間來排解。

  殷清瑤曾經和杜鵑一起回過一趟她家,沒進門,躲在暗處看的,她家裡很窮,一群人就跟吸血一樣,杜鵑到底是不忍心,回一趟家,前兩年的積蓄都搭進去了。

  這兩年偶爾也會托人往家裡送點錢,她自己沒敢再回去,也沒告訴家人去哪兒找她。

  所以她現在還是奴籍,一旦去官府報備贖身,戶籍就又會落到之前的家裡,殷清瑤怕她被家裡拖累,就一直沒幫她恢復戶籍。她自己也不想回去。

  殷清瑤一直覺得肚子疼,匆匆起身去了茅房,才發現是親戚來了。

  呆愣了至少有兩個呼吸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她這輩子,好像是第一次來親戚。在距離她過十四歲生日還有二十天的時候。

  幸好杜鵑回來了,要不然她就糗大了。

  她不是矯情的人,但是這會兒就是感覺不舒服,邵毓寧來喊她打牌的時候,她也沒什麼心情。

  「不是我想打,是我大嫂想打,大嫂快生了,嫌在家待著無聊,聽說咱們去打馬球,羨慕得不得了。哎呀,好清瑤,三缺一,快點吧,大家都等著呢!」

  殷清瑤只得忍著不適,拾掇停當跟著她去主院。

  牌已經碼得整整齊齊,就差她跟邵毓寧坐下就能開場。看著和麻將有點像,但是肯定不是麻將,殷清瑤不會打牌,邵毓寧就教她。

  「牌分十字、萬字、索子、文錢四門即十萬貫、萬貫、索子、文錢4種花色,其中,萬貫、索子兩色是從一至九各一張,十萬貫是從20萬貫到90萬貫,乃至百萬貫、千萬貫、萬萬貫各一張。」

  「文錢是從一至九,乃至半文、沒文各一張。十萬貫、萬貫的牌面上畫有江湖好漢的人像,萬萬貫自然派給了江洋大盜的頭子,意即非大盜不能大富。索子、文錢的牌面上畫索、錢圖形。你看這一張就是索子。」

  「咱們每人先取八張牌,剩餘八張放在桌子中間。四人輪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擊小。打馬吊牌有莊家、閒家之分。莊無定主,可輪流坐。因而三個閒家合力攻擊莊家,使之下莊。這一輪大嫂是莊家,咱們幾個是一夥兒的!很簡單的,玩兒上兩局就明白了。」

  殷清瑤哦了一聲,拿著她幫忙取來的八張牌,她的牌不算好,第一局大家的牌都走完了,她手裡還留了兩張最小的牌沒法出手。

  自然就是莊家贏了。

  第二局她的牌還是爛得很,全是小牌,連累大家又輸了。

  第三局還是一把爛牌,讓她開始懷疑今天是不是走霉運,偏這一把,大家還偏要好心的把莊家讓給她,結果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輸的慘兮兮。

  她的臉色很白,白鳳兒看得怪心疼的,輕言問道:「清瑤,你是不是還不會玩兒?沒事兒,第一次玩兒都是這樣,別緊張,就是消遣……」

  殷清瑤苦笑道:「不是我不會玩兒,是我的牌……太爛了。」

  她把牌攤開,大家伸著脖子看得唏噓不已,隨即莞爾笑道:「那咱們繼續吧,重新洗牌。這一局先不算。」

  「我來!」

  正洗著牌,梁慧雲突然捂住肚子哎呦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