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花院裡,祝樂知正抱著小奶壺,咕咚咕咚喝著香甜可口的果子露,舒服地圓眼睛都彎成了兩枚月牙。
江南水患,水路不通,南方的水果只能走陸路送進京城,路途和折損翻倍,果子露的價格自然也水漲船高。
全京城都千金難求。
但侯府是不缺這些東西的,因為京城最大的糖水鋪就是蘇蔓青開的。
蘇蔓青捧著杯子抿了兩口冰鎮過的果子露,翻看著從江南來的帳冊,皺眉道,「給工部的李大人去傳個消息,就說我要以知知的名義捐贈一百萬兩修繕水壩。」
蘇蔓青寫了親筆信交給小廝,事關重大,她還想當面和李大人約個時間談一談。
正喝著果子露的小崽崽聞言一愣,腦袋上的小揪揪困惑地晃了晃,奶聲問道,「為什莫?用吱吱的名義?」
蘇蔓青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娘這是為你積福呢,希望咱們知知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大。」
事實上,從懷孕開始她就一直以祝樂知的名義捐了不少善款,只是祝樂知第一次聽到罷了。
祝樂知抱著小奶壺,眉心困惑地皺成小波浪。
身邊的白影微微動了動,似乎也覺得有些意外。
小廝急忙應下,恭敬地帶著蘇蔓青的親筆信前往工部。
蘇蔓青想了想,又提筆給在江南做生意的大哥寫了封信,希望他能周旋善款用項,千萬不要全部叫那些昏官貪了去。
另一邊,給照花院送果子露的跑腿正掂著蘇蔓青給的賞銀,美滋滋地準備回店裡。
他還特意繞開萬青閣,準備走花園從後門出。
哪知道,祝青雲也正陪著傅雲柔在花園賞花。
蘇蔓青喜歡花,幾個兄長就不惜千金天南海北地為她搜羅奇花異草,連花匠都是專門從當地雇來的。
傅雲柔一進花園,就被一大片殊艷絢爛的山茶花驚住了,「這,這是山茶?」
莫說本來生長在雲南的山茶,在乾燥天寒的京北長地這樣鮮艷馥郁要花費多少心思,就說那兩個專門伺候山茶的花匠,聽口音竟也是雲南的?
傅雲柔抬眼看去,發現似乎每一種花都有專門的花匠伺候著。
眉心頓時一蹙,「百姓民不聊生,她卻如此驕奢淫逸,真是不該。」
戴著厚重蘭陵王面具的傅青雲陪伴在側,聞言一揮袖,斥責道,「都聾了嗎,公主殿下不惜奢侈,還不快滾……」
話音未落,傅雲柔纖纖素手一抬,輕按在他手臂上,「咳,既已經安排了,就先這樣吧,否則匠人們沒了活計,往後可怎麼過活。」
祝青雲嗓音一下子變地柔和,感動道,「難怪民間要為殿下立生祠呢,殿下真是心地善良,仙子下凡。」
傅雲柔掩唇一笑,一雙精描細畫的眼微微眯起……只要趕走那個俗婦,這裡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那個俗婦,懂什麼鴻鵠之志,獨殿眾花嗎,這裡的一切跟著她,真真是糟踐了。
兩人正賞花時,冷不丁看到穿著京城最大糖水鋪衣服的跑腿正蹦蹦跳跳地往後門走。
傅雲柔想起公主府那不新鮮了的果子露,喉間驟然乾渴起來。
「祝郎,」傅雲柔低眉淺笑,「天這樣熱,不如我們去涼亭休息片刻吧。」
祝青雲哪敢不從,急忙攙扶著傅雲柔前往涼亭,回頭吩咐親信,「看來是新鮮的果子露送來了,還不快給公主送些來。」
傅雲柔搖著摺扇看向別處,清淨淡然。
不一會,丫鬟們就端來冰鎮過的果子露。
祝青雲急忙為傅雲柔斟上,傅雲柔以袖遮掩,輕抿一口,瞬間不悅,「祝郎,你侯府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祝青雲一頭霧水,「怎麼了?」
傅雲柔臉色冷冷地將杯子放下,向身邊的大宮女使了個眼色,大宮女立刻道端起杯子看了看,蹙眉道,「方才咱們明明看見糖水鋪的夥計才剛離開,定然是送了新鮮的飲子來,怎麼侯爺端上來的竟然是放舊的果子露?」
大宮女將剩下的果子露往地上一潑,「瞧瞧,果絮都變色了。」
祝青云:???
果子露天熱易壞不易儲存,祝青雲往常喝的都是每天新送來的,幾時知道果絮還會變色?
祝青雲憤然捶桌,呵斥丫鬟,「怎麼回事?!」
丫鬟被嚇得一個哆嗦,急忙跪下道,「今,今日的果子露全都送到夫人的照花院裡去了,咱們,咱們一點都沒有啊。」
「畢竟,畢竟,」丫鬟心裡不忿,生怕祝青雲指派自己去照花院要果子露,忙道,「京城最大的糖水鋪,是夫人開的呀。」
傅雲柔闊袖下的五指死死收攏,牙都要咬碎了。
連公主府都喝不到新鮮的果子露,蘇蔓青不但每日喝著,竟還是糖水鋪的東家?
她一個俗婦,憑什麼?
她懂得品味百果清甜?懂得醉酒佳人桃紅面,不忘嫣語嬌態羞溫柔?
真真是暴殄天物!
傅雲柔微一凝思,低聲向祝青雲道,「祝郎,本宮記得父皇和母后都十分喜歡果子露的,這間鋪子,可一定要為父皇母后留下啊。」
祝青雲面具下臉色微變,下定決心,「那是自然。」
面具戴久了,傷口又悶又疼又癢,祝青雲急忙起身道,「我這就去為殿下要新鮮的果子露來。」
傅雲柔淡淡嗯了聲,祝青雲扶著面具,背影匆匆地跑了。
傅雲柔雖然嫌棄果絮都變了色的果子露,但一來天實在太熱,二來,公主府的里的果子露比這還舊呢!
她端莊地端起杯子,小口小口,不一會就喝了好幾杯,祝青雲還是沒回來。
就在這時,她看到遠處花匠紛紛直起身來,笑眯眯地向著什麼人打招呼。
看樣子,那人正是向著這邊來的。
傅雲柔端正坐好,擺出公主架勢。
那人越來越近,似乎很是矮小,被花叢擋著怎麼也看不到樣子。
傅雲柔微微向前傾身張望。
冷不丁地,一條牛犢似的大黑猛犬從花叢里撲了出來,兇猛地向傅雲柔張開獠牙,「汪!」
傅雲柔,「哎喲!」
一聲驚呼,她整個人向後仰倒,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身邊宮女都怕的要死,只有大宮女哆哆嗦嗦地上前扶她。
「嘻嘻,嘻嘻。」稚嫩的笑聲傳來,一枚萌炸天的朝天小揪揪在大黑狗身後晃了晃,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就探了出來。
「奶奶好喲,」祝樂知乖巧行禮,嘴巴里的字眼卻氣死人不償命,「咦?窩看你長得也不是很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