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紹崇顯優雅的翹著二郎腿,方才蕭景走的太快,他在後面跟的十分吃力,但為了不落下乘,硬是拼著力氣追趕,這會兒心跳的還厲害呢。
被蘇小酒問話,生怕氣息不穩被蕭景看扁,硬挺著做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但不敢說話太多,怕泄了氣。
結果收穫兩枚白眼。
「告訴你也行,但我有個條件。」
生怕她不同意,又道:「若你不答應,我保證你後面的追查難上加難。」
「你在威脅我們?」
蘇小酒挑眉:「別以為我今天就不敢把你扣下!」
嘶,無情。
蕭景露出滿意的微笑,在紹崇顯看來分外刺眼,卻還是倔強的把條件說了出來:「再給本王做頓飯,本王就告訴你。」
嗐,還以為什麼事呢!一頓飯就能換得重大線索,太值了!
本來蕭景這麼累,她也準備親手做晚飯,無非多雙筷子的事,順嘴就答應了。
紹崇顯心裡一喜,開始點菜:「我還想吃麵,這次要加煎蛋。」
玦鷹默默垂淚,他家王爺何時如此卑微過。
「手擀麵?好說好說。」
蘇小酒一面答應,又抱住蕭景胳膊搖了搖:「你還有什麼想吃的?我單獨給你做?」
「不用,吃一樣的就好,我去跟你一起做。」
兩人說完便手拉手去了小廚房,留下紹崇顯嫉妒的面目全非。
「還不滾出去!」
玦鷹被吼的一激靈,不知自己好好一塊背景板,怎麼就礙主子眼了,無緣無故就被罵。
「喘氣這麼大聲,吵死了!」
「……」
作為一隻出氣筒,玦鷹不敢有怨言,趕緊乖乖的滾了。
綠拂正在院子裡跟丫頭玩小木牛,兩人輪流放,看誰跑的遠,玩的不亦樂乎,歡笑聲響徹在院子裡,震得玦鷹耳膜疼。
盯著那抹綠,心道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婢,這小姑娘看著傲氣,不想竟跟她主子一樣聒噪,好煩。
跟幾歲的小崽也能玩這麼歡實,幼稚。
明明長的不夠白,還非要穿翠色衣裳,太醜。
許是看的次數多了,視線被綠拂抓個正著,杏眼一瞪:「再偷看眼珠子給你挖出來!」
賊眉鼠眼的,大白天盯著人家姑娘猛看,也不害臊。
玦鷹:「……我偷看你?姑娘早上起來都不照鏡子的麼?」
院子就這麼大,他不想看也躲不過去啊!
「不照也比你好看!瘦的跟猴兒一樣,還好意思說別人!」
「……」
真不知這姑娘哪來的自信,玦鷹不屑的轉頭,看到檐下一顆冒出的小綠苗隨風抖了抖,跟這姑娘氣急敗壞的樣子真像。
綠拂再白他一眼:「哼!臭流氓!」
說完拉著丫頭去後院玩了。
玦鷹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尋思該進屋給紹崇顯添茶了,卻見自家主子正陰惻惻的站在他身後,也不知已經看了多久。
「行啊,跟本王出來,都學會調戲小姑娘了?」
調戲二字用的微妙,玦鷹面上一紅,趕緊跪下請罪:「王爺誤會,小人只是單純覺得她太聒噪,誰想就被冤枉了。」
被冤枉了當然要還嘴,這怎麼能叫調戲?!
紹崇顯盯了他好一會兒,鼻子裡發出冷哼,四下打量一遭院子:「廚房在哪?」
玦鷹第一次來,哪會認得路,茫然搖頭道:「小人不知。」
「你不知,我也不知,那你說,咱倆誰去找比較合適呢?」
「小人該死!這就去尋!」
玦鷹冒著冷汗起身,跑走的時候隱約聽到身後一句「廢物」。
心中叫苦不迭,失戀的男人太可怕,主子以前嘴就毒,如今更加刻薄了。
結果一到後院,又先碰見了綠衣服姑娘。
這會兒她跟小孩兒換了個遊戲,也不知道兩人說了啥,笑的嘎嘎的,樹上的鳥都嚇飛了。
一見他出現,綠拂笑聲戛然而止,往前邁出兩步,怒道:「好啊你,還追著別人看?!」
玦鷹:「……」
這輩子就沒見過如此自作多情的女子。
他理也未理,掃了一圈,沒看到疑似廚房的地方,就問丫頭:「小孩,廚房在哪?」
若說剛才是生氣,這會兒綠拂倒是警覺起來:「你找廚房做什麼?是不是你主子派你來下毒?!」
「不可理喻。」
吼?
綠拂怒了,她本來就看紹崇顯不順眼,玦鷹作為他的屬下,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
此人先是偷摸觀察自己一個大姑娘,這會兒又鬼鬼祟祟找廚房,斷定他不安好心,扭頭便找了根棍子堵到他面前:「你到底想幹嘛?我告訴你,我武功可是很厲害,若敢使壞,定揍得你滿地找牙!」
嘴上說著最橫的話,眼睛卻不住往他身後的過道口瞄,只希望蒼聯能聽得這邊聲音,及時來把玦鷹趕走。
玦鷹根本沒把這虛張聲勢的小姑娘放在眼裡,尋思著這麼找不好找,乾脆直接飛上屋頂,看看哪裡有煙囪,肯定就是廚房了。
結果剛一縱身,腳腕子就被人抓住,綠拂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硬是把他從半空薅了下來,眼看就要砸在她身上,頓時嚇得抱住頭尖叫起來。
玦鷹無處借力,情急中拿出劍鞘準備撐地,免得真把綠拂砸了。
眼前忽的一花,只覺自己被人拍了一掌,身體便不受控制的斜著飛出,最後撞到廊下的柱子滑了下來。
胸腔中一陣翻湧,差點嘔出血。
旁邊有小孩拍手叫好的聲音:「哇!浪費叔叔好厲害,一下就將流氓叔叔打飛了!」
蒼聯:???
玦鷹:……
綠拂小心睜開眼,看著從天而降的蒼聯,想著話本子說的英雄救美也不過如此,帶著羞澀跟他道謝,一低頭,發現自己還攥著棍子,顯得自己不文雅,趕緊往旁邊一扔。
實心的木棒從地上彈起來,bang一下打在了玦鷹頭上。
「臭丫頭,你故意的是不是?」
丫頭不滿:「又不是我打你,你罵我做什麼?!」
說完從腰間取出小彈弓,朝玦鷹彈了一臉栗子殼。
玦鷹:我踏麼……
看著栗子殼在他臉上來個天女散花,綠拂:「啊哈哈哈哈哈哈嘔~~~不好意思笑yue了,不過丫頭你打的也太准了,啊哈哈哈!」
丫頭拍拍重新塞回腰間的彈弓,毫不謙虛的笑道:「這都是小意思!我連樹上的蟬都能打下來呢!」
「真的嗎?」
「還還能騙你?走,我演示給你看!」
說完一大一小手拉手找蟬去了。
玦鷹心裡啐一口,艱難的想要爬起來,卻被蒼聯一腳踏在肩上,居高臨下道:「你來後院意欲何為?」
竟敢對主子的奴婢下手,膽量不小。
玦鷹:「……我說我是奉命來找廚房的,你信麼?」
身為同行,心底里多少還是惺惺相惜,見他不似說謊,蒼聯把腳拿開,微微俯身遞給他一隻手。
玦鷹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拉住他的手站了起來:「多謝。」
「你找廚房做什麼?」
「我家主子餓了,我去看看飯快好了沒。」
蒼聯點頭:「應該快了,再等等吧。」
綠拂卻跑到他身後指著玦鷹道:「蒼大哥別信他,他不是好人,剛才還偷窺我來著,萬一想去廚房使壞呢?」
玦鷹的視線卻在她抓著蒼聯衣袖的小手上,心中冷哼,這姑娘腦子是真不好使,竟對個太監大哥大哥的叫,不嫌噁心。
蒼聯不動聲色將手臂移開,意有所指的看看天空:「放心吧,他沒這個能耐。」
不說有他在,這四方院子裡,可還藏了四名龍隱衛呢,以玦鷹這點功夫,但凡苗頭不對,都得頃刻斃命。
綠拂的目光頓時化作仰慕,得意的看向玦鷹:「聽見沒,你老實點!」
小人很得志的樣子讓玦鷹牙根發癢,只得安慰自己好男不跟女斗。
廚房裡小夫妻難得獨處,絲毫不理窗外事,正在配合默契的做手擀麵。
和面這種體力活便自然是蕭景的,蘇小酒便負責做鹵。
吃飯的人多,所以她特意做了幾種不同口味,有麻辣,有酸甜,還有咸鮮。
兩人一邊像尋常夫妻那樣忙活一邊聊著天,等麵條出鍋,她也知道了蕭景去要帳冊的始末。
原來紹崇顯所言不假,他這次當真誠心送帳冊來的,而且對地方官員聯手貪墨災銀之事並不知情。
雖然他往年都會到南方巡視,但體質原因無法久留,走馬觀花一遍立刻回京,底下人摸到套路,便只做表面功夫,然後越發猖狂起來。
而且按照他所言,他手中這一箱帳冊還只是九牛一毛,更多的那些,他還沒拿到。
就王文昌留下的罪己書來看,但是修壩這件事便牽扯了不少郡縣,兩人這段時間就是循著線索,將參與之人一一查出,只等找出證據,一網打盡。
這事若辦好了,於百姓是福,於辦事的人來說,也是大功一件。
蘇小酒嘴裡嚼著麻辣蘿蔔丁,想來想去,總覺得紹崇顯另有圖謀。
「夫君,你派人多盯著那對主僕,他們怎麼突然那麼好心要幫咱們破案?可別到時候真相一出,被他把功勞搶了去。」
如今正是蕭景在百姓心中樹立威信的關鍵時候,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話音剛落,便見紹崇顯怒氣沖沖走了進來:「本王在你心裡就是如此小人?你們夫妻倆別欺人太甚,幫了你們大忙半個謝字也無,還敢背後詆毀本王?」
蘇小酒被撞破,絲毫不覺尷尬,反唇相譏道:「什麼詆毀?不是小人難道還是君子不成?」
「呵,本王做事光明磊落,便是面對皇位,也從來都是靠本事爭取,怎麼就不是君子了?」
紹崇顯從未掩飾過自己的野心,他想爭皇位這件事,南夏三歲的孩童都知道。
蘇小酒卻十分不給面子的揭穿他:「光明磊落?你之前還偷人呢!怎麼磊落了?」
士可殺不可辱,紹崇顯表情僵了僵,立刻反駁道:「什麼偷人?本王何時做過如此齷齪之事?」
以為她說的是秦家姐妹,但那分明是他靠實力搶回府的,怎麼就成偷了?
「呵,你忘了當初把我從大淵後宮給偷出來了?自己做過的事都不承認,還敢標榜君子,真是厚臉皮。」
紹崇顯語塞,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知道「偷人」兩字能這麼用。
但此事確實是他做的,雖然最後沒成功,也是確鑿的黑歷史。
見他無話可說,蘇小酒又罵:「還派人刺殺我夫君,這帳也沒跟你算呢!如今幫點小忙不是應該的嗎?何況就算你當不上皇帝,也是南夏的七王爺,那些百姓同樣是你的子民,為自己的子民做事不是理所應當的?」
她嘴巴厲害的很,紹崇顯又被捏了把柄,只好把矛頭指向蕭景:「她一直都這麼得理不饒人嗎?」
蘇小酒冷哼:「無理還要攪三分,我得理為啥要讓人?」
「我家娘子向來通情達理,和氣待人,七叔該自己檢討下,到底為何惹得她如此厭惡。」
若非顧及身份,紹崇顯真的很想沖他呸一口。
再看這對夫妻,簡直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他一眼都不想再看。
奔波幾日,他同蕭景一樣,飯沒吃好,覺也沒睡好,如今再被不公平對待,只覺自己一顆真心被蘇小酒反覆蹂躪,恨不得敲開她那腦袋瓜,把「紹崇顯是好人」這幾個刻進去。
不為別的,就為了爭口氣。
論吵架,蘇小酒自從穿來就沒輸過。
才不管他到底怎麼想,自顧自把麵條出鍋,投進了早就備好的涼開水,這樣可以讓面更勁道,而且不會互相粘連。
三種鹵分別盛好,再格外切了香蔥碎,香菜碎,涼拌折耳根,木耳絲,花生碎等佐味,最後還不忘煎了蛋。
紹崇顯暗中數了數,有他的份。
心中怨氣頓時消了一半去,冷著臉先回前廳等飯。
「要是有冰塊就好了,這麼熱的天,咱們可以吃涼麵。」
蘇小酒把面從涼開水撈出來時,水已經變成了溫熱的。
這裡不比京都,有冰窖的人家少之又少,加上保存技術不佳,通常自己家裡都不夠用,所以買都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