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把門掩上,蘇小酒吩咐綠拂:「你去把刁太醫請來,然後再去準備些清淡的米粥來。」
綠拂剛要領命下去,又聽身後道:「罷了,你去準備米粥,我自己去找刁太醫吧!」
蕭景一直不回來,她又不敢出去尋,生怕他回來找不到自己,心急如焚又不好表現出來讓大家一起擔心,只能拼命找點事做,轉移一下注意力。
也正好看看刁三分的藥湯準備如何,可有什麼缺的,她也能抓緊時間想辦法,正欲往後院走,便聽大門處傳來響動,腳下一頓,蕭景回來了?!
跑到門口,卻見是一臉怨念的蒼聯領著丫頭回來了。
小傢伙懷裡滿滿當當,除了說好的小木牛,還有些其他木頭做的小玩意兒。
丫頭滿面紅光,嘴裡啃著一支糖葫蘆,見了蘇小酒立刻笑著跑過來道:「姐姐你快來!我買了好多好東西!」
說完把糖葫蘆往蒼聯手裡一塞,蒼聯眉峰簇起,努力克制自己,才沒把這黏糊糊的東西給扔出去。
小娃右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拿出小木牛放在地上觸動機關,小牛果真邁開步子走了起來,一蹦一蹦的,把蘇小酒看呆了。
她伸出大拇指:「這也太厲害了,若是做的大一些,豈不是能騎上去?」
本是恭維的話,沒想丫頭卻認真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跟李木匠說的,但不知道為啥,他做小的可以,做大了就不行了,浪費了幾次木頭,他便再也不肯做了。」
他托著下巴煞有其事的跟著小木牛走了幾圈,說道:「反正我不信邪,既然小的能走,那大的肯定也能走,一定是他哪裡做的不對!」
之所以想把小牛買來,就是想自己研究一下,然後做出更大的!
蘇小酒鼓勵他幾句,又指著他懷裡其他幾個小物件道:「那這些也都能走嗎?」
伸長脖子看了看,發現有一隻木頭的小雞,還有一條木頭魚。
」姐姐放心,新做的玩具太貴,所以我專程買的小李子玩過的舊玩具,這一堆統共花了四十文!」丫頭喜滋滋的把木頭魚給她看:「小雞不能走,但是小魚卻可以游呢!只要放進水裡,然後擺動它尾巴,它就能游出好遠!」
這就很厲害了,如此精打細算,以後過日子也是把好手。
蘇小酒拿起小魚看了看,發現除了脊椎連著許多木片,並沒有其他特別的機關,疑惑道:「你確定它可以自己游?」
「當然了!不信我給你演示一下!」
說完興沖沖端來清水,拉著蘇小酒一起蹲下,胸有成竹的將魚放進去,高喊:「見證奇蹟的時刻!」
因為是木頭做的,魚兒確實能浮在水面上,但隨著剛開始的水紋波動了幾下,便靜靜飄著不動了。
丫頭抓抓耳朵:「不可能,我親眼見小李子玩過的!」
小李子就是李木匠的孫子,每回他爺爺做了什麼新奇玩意兒,他都要拿到小夥伴面前炫耀一番,家裡富裕些的小夥伴,便會忍不住回家磨著父母買。
丫頭知道家裡窮,所以只有眼饞的份,一般是把小李子哄的高興了,才把玩具借給他摸一摸。
見魚兒不走,丫頭眼圈有點紅,堅持道:「我見過小李子在河裡玩,小魚就是自己游的!」
然而任憑他怎麼推,小魚頂多在原地打個轉,然後就不動了。
怕把孩子急壞了,蘇小酒趕緊道:「許是你看岔了,其實是他在後面推著走的呢?」
「不可能!我不會看錯的,一定是小李子拿假的來糊弄我!」
這個小李子,騙他不說,還害的他在姐姐面前丟臉,非得給他點顏色瞧瞧,丫頭氣憤的站起來,撈起木魚便往外沖,結果被蒼聯一把揪住了後衣領:「你去買的時候不是說了麼?錢貨兩訖,買完不悔,這會再去找人家,未免不守信用。」
「可是是他先騙我的!」
蒼聯卻涼涼問道:「那人家賣給你的時候,可承諾過木魚會自己游水?」
丫頭不服氣,繃著小臉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道:「雖然沒有,但上次那魚確實是可以游的,不然我買它作甚?」
蘇小酒本想提醒蒼聯別嚇壞小孩子,又想聽聽他到底怎麼說,便沒開口。
蒼聯看著手裡張牙舞爪的小傢伙,嗤笑道:「那是你自己以為,又不是賣家說的,便是你找了去也不占理,何苦自找難看?」
他板著張撲克臉,丫頭本來就委屈,這會兒又挨了說,心裡更難受了,再開口,就很明顯帶了哭腔,卻堅持道:「可是我明明親眼見過小魚游水,而且買的時候我說了,就要他上次在河裡放的那一條,它肯定能游的!」
但事實擺在眼前,小魚確實不會游。
眼看金豆子又要往下掉,蘇小酒安慰道:「其實不會游也不打緊,這不是還有小牛嗎?小牛走的多好呀!」
丫頭卻直愣愣的看著小魚掉眼淚,牛是牛,魚是魚,那能一樣麼?
見他傷心,蘇小酒又提議道:「要不這樣吧,許是咱們的盆子太小了,小魚活動空間有限,所以才游不起來,要不咱們到河裡試試?」
「嗯!一定是這樣,小李子就是在河裡放的!」
南方最不缺的就是溪流,反正蕭景還沒回來,蘇小酒乾脆帶著丫頭一起去了附近的河邊,小傢伙說的信誓旦旦,今天若不得出個結論,只怕剛買到玩具的喜悅都被沖沒了。
丫頭急於驗證,抱著小魚走的飛快,蘇小酒緊隨其後,唯有蒼聯不緊不慢,看著前面兩雙小短腿捯飭的緊,悠閒的拔了草葉咬在嘴裡,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結果不出所料,小魚一放進水裡便往前遊了起來,丫頭高興的又蹦又跳,指著很快便游出去的小魚道:「姐姐你看!我就說小魚會自己游水!」
蘇小酒也高興道:「真的呢!這小魚果然不一般!快,快把它截住,免得一會兒游遠了!」
蒼聯在後面看的分明,那魚很明顯是被水沖走的,知道蘇小酒是在糊弄小孩,又瞧兩人都笑得傻子一樣,在心裡默默鄙視了一番,轉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這下丫頭心滿意足了,仔細拿衣襟把小魚擦乾,愛不釋手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疼,這擱在現代,充其量也就是幾塊錢的小玩意兒,小傢伙卻如獲至寶,擦得比臉還乾淨。
蘇小酒靜靜看著他的動作,忽然開口道:「丫頭,你想不想去京都?」
蒼聯看她一眼,這主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多管閒事。
丫頭想也沒想便搖頭:「不去!我娘說過,京都很遠,只有考上狀元才能去,我又不想考狀元。」
「也不一定非要考狀元才能去,」蘇小酒跟他肩並肩在石頭上,摸了摸他手裡的小魚道,「京都有很多厲害的工匠,做的東西比這些精細多了,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嗎?」
丫頭這才抬頭道:「真的?比李木匠還厲害嗎?」
在他心裡,李木匠已經是世界上最厲害手最巧的人了,就拿小木牛來說,整個東安郡就沒有其他人能做出來。
得到肯定的答覆,小孩把嘴巴張的老大,因為他想破小腦袋,也想不出能比李木匠還厲害的人得是什麼樣?
可一想到家裡的情況,他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我還是不去了吧,我娘身體不好,我爹從來不捨得讓她去遠處的,我是男子漢,也要留下照顧她。」
小小年紀便如此懂事,蘇小酒不由欣慰,雖然覺得丫頭應該去更大更繁華的地方看看,但也不願強人所難,也就不再提及。
「好了,魚兒也會游水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剛才你爹爹醒了,他肯定想見見你呢。」
丫頭撇嘴:「他只要看到我娘,就把什麼都忘了,我這個兒子在他心裡根本就排不上號。」
酸溜溜的語氣,很明顯,這是個從小吃狗糧長大的可憐寶寶。
蘇小酒很沒同情心的哈哈笑起來,直到被小孩拿眼瞪了,才正色道:「你爹每次跟我提起你來都夸個不停呢,可見你在他心裡是頂重要的!跟你娘一樣重要,只是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從來沒表達過吧?」
「我才不信,我爹在家從來沒誇過我,說我只會惹我娘生氣,早知道就不生我算了!」
「真的哦,姐姐從來不騙小孩子!」
蒼聯又默默鄙視她一眼。
丫頭明顯不信,只是表情輕鬆了些,往回走的腳步也加快,走了一會兒,耐不住心裡痒痒,問道:「那他誇我什麼了?」
「說你懂事,從來不讓大人操心。」
「就這?」
蘇小酒偷笑:「還有好多呢,不信你回去問問?」
「不要。」
丫頭臉上難道露出羞赧,看了看手裡的小木魚,又垮下表情道:「可是我今天沒有聽娘的話,要了你的錢,爹一定又要罵我了。」
小人兒嘆口氣,看來也不怪爹罵他,自己做的確實不夠好。
但他真的太想要木牛和木魚了,便在心裡暗暗發誓,從今以後,他保證改邪歸正,再也不要其他玩具了!
「咦?你看那裡有人賣風箏,好漂亮,要不要去買一個?」
蘇小酒指著路邊一處小攤,那裡大大小小擺了許多漂亮的風箏,因著最近天氣好,微風不燥,所以生意看起來還不錯。
最近丫頭不上學,整天在院子裡都要悶壞了,買個風箏還能出來跑跑,透透氣。
小孩卻義正言辭的拒絕道:「不用了,我爹就會做風箏,咱們不能亂花錢。」
說完回頭指著蒼聯道:「還有這位叔叔,你是不是偷偷把我糖葫蘆給扔了?我才只吃了兩顆山楂,上面還有六顆呢!你就這麼扔掉,屬實浪費!」
蒼聯無語,今天天氣怪熱,那糖葫蘆被他舔了一路,上面的糖早就化了,淌在木棍兒上粘嗒嗒,不扔了難道留著過年?
不以為然的表情卻被丫頭訓了:「你這樣不行,好幾文的糖葫蘆說扔就扔,將來可怎麼以身作則,教育你家孩子勤儉節約?」
蒼聯:「……這個不用你操心。」
他的孩子會缺糖葫蘆吃?
笑死,他根本不會有孩子。
丫頭也不知自己哪句話說的不順耳朵,這位長相俊俏但不知節儉的叔叔忽然就變了臉,渾身上下開始冒寒氣。
蘇小酒啪一巴掌忽在蒼聯頭上:「別嚇唬小孩兒!有本事現在就回大淵跟非染生一個!」
「……小人~~」
「行了行了,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老掉牙的話,一點都不爺們兒!」
這句話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殺傷力都不容小覷,蒼聯也不例外,聞言僵了一下,最後卻硬是忍下去了。
對,招惹別人自己卻跑了,他不僅不爺們兒,還不是玩意兒。
回去一路上他都沒再說話,蘇小酒也懶得理他,老話怎麼說的,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這鐵疙瘩聽不進勸,非要為了一份保安工作犧牲自己的愛情,她也莫得辦法。
天將黑的時候,蕭景回來了。
出乎大家意料,紹崇顯也一起來了。
瞧著兩人不像鬧掰的樣子,蘇小酒十分詫異,將蕭景拉到一邊,眼睛卻瞅著紹崇顯,悄聲道:「他怎麼又跟來了?帳本拿到了嗎?」
紹崇顯看著兩人嘀嘀咕咕,冷哼一聲,自行到桌旁坐下,過了一會兒,玦鷹扛著一隻碩大的箱子走進來,咣當一下放在地上。
那箱子是實木的,再加上滿滿的帳本,怕不得二三百斤,玦鷹放下箱子後身側的手都在抖。
蘇小酒給蕭景遞個眼神,蕭景微微頷首道:「是帳本。」
她偷摸把紹崇顯主僕看了一圈,未見兩人身上有傷,可見是自願把帳本交出來的,那為何蕭景會去那麼久?
綠拂很自覺的將丫頭領出去,蘇小酒立刻上手把箱子打開,發現裡面的帳本保存的十分完整,除了有些霉點,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顯然被保存的很好。
「這些帳本打哪來的?」
她說這話是對著紹崇顯,畢竟是他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