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能動手儘量不吵吵

  蕭景袖中拳頭握了握,這傢伙看小酒的目光毫不遮掩,令他拳頭難以自控想捶在那張討人厭的臉上。

  但顧及正事,只能忍了又忍,不過語氣卻沒法熱絡起來:「什麼資料?」

  紹崇顯斜楞著身子,掏掏耳朵眼:「太子殿下是在跟本王說話?」

  話一出口,小二娘子險些癱在地上,好在及時扶住了門框,才撐著身子沒滑下去。

  早就看出蘇小酒夫妻非比尋常,卻沒想到會是當今太子伉儷?

  只是眾人如今的關注點都在紹崇顯身上,無人理會她的震驚。

  蕭景抿了抿唇,他與紹崇顯旗鼓相當,論身份,他是君,紹崇顯是臣,論輩分,紹崇顯是七叔,他是侄子。

  行禮或不行禮,各有講究。

  但見紹崇顯信誓旦旦,他心裡有些拿不準。

  剛才他還在猜測郡守貪墨之事與紹崇顯脫不了干係,這會兒正主卻突然出現,還口口聲聲說要提供資料,可信度委實不高。

  可事關國事,即便只有一分希望,他也不容錯過,因此最終拱了拱手,躬身喚道:「侄兒見過七叔。」

  蘇小酒尚能辨得輕重緩急,見蕭景放低姿態,態度也不好太過強硬,尤其看清紹崇顯眼底得意,更是不情不願,便將眼睛一閉,權當椅子上蹲了棵白菜,略略屈膝道:「侄媳見過七叔。」

  紹崇顯面色卻忽然垮下來,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禮也行過了,資料呢?」

  「懷瑾郡主一心為民可以理解,但本王進門半天,連口茶水都沒喝上就要談論公事,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蘇小酒只好吩咐綠拂:「給王爺倒水。」

  綠拂哦了一聲,提起茶壺給紹崇顯倒了滿滿一大杯。

  說是水,就真的只是水。

  最近為了追查真相,各人晚上都輾轉難眠,再喝茶怕就真得睜眼到天亮,所以頂多就往水裡泡幾片薄荷葉。

  水過三分之二,綠拂還沒停下的意思,看的紹崇顯眉眼抽搐:「行了!再倒要冒出來了!」

  不悅的瞅了綠拂一眼,果然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丫頭。

  綠拂膽兒也真肥,一直把水倒的跟杯沿一樣高,才面無表情的退下,心裡暗道,喝吧你,看你怎麼端!

  日夜兼程趕來,紹崇顯是真渴了,不顧端起杯子會沾濕錦衣,攏袖將水送到了嘴邊。

  看著就寡淡。

  蹙眉嘗了一口,苦哇哇,涼颼颼的。

  但比水更涼的還是心窩子。

  因為他心心念念記掛一路的女人,不僅沒給他半點好臉色,還大有一副前腳交出資料後腳便將他掃地出門的架勢。

  知道蘇小酒隨行已經是她們離開三天後,紹崇顯原定的計劃因為她的加入不得不做出調整。

  劇烈的思想鬥爭後,他終於還是向自己妥協,做出今日雪中送炭的蠢事,只為此間事了,能讓她早點回京都,離開南方險境。

  一杯涼水下肚,只覺思路更清晰了,紹崇顯開始提條件。

  「想要資料也可以,但郡主要答應本王一件事。」

  蕭景聽得心頭一緊,答道:「七叔有事,不妨同侄兒說。」

  紹崇顯不答話,從懷裡掏出一本帳冊拍在桌上:「本王在跟郡主說話,太子殿下還是後退些。」

  蕭景扭頭,看到帳冊上面幾個字時,神色忽然為之驟變。

  紹崇顯胸有成竹,笑道:「看來太子已經認出帳本上的字,該怎麼做,就不用本王多說了吧?」

  蘇小酒看出蕭景遲疑,心中同樣吃驚不小,難不成紹崇顯真把東安郡守的帳冊送來了?

  他們這麼多高手去找了許久都沒找到,這人剛到此地,又是怎麼拿到的?

  「你是不是傻了,我們現在把你扣下照樣能拿到帳本,做什麼要答應你的條件?」

  紹崇顯聽了不怒反笑,看著蘇小酒的目光幽深:「所以你以為本王會傻到把所有帳本都帶在身上?」

  一言出,蒼聯暗搓搓退回角落。

  蘇小酒摸摸鼻子,正欲開口,蕭景已經擋在她身前,殺氣騰騰的看向紹崇顯:「即便沒有七叔幫忙,相信本宮也能找出東安郡守貪墨的證據,七叔若不是真心幫忙,請恕侄兒公務在身,不能遠送。」

  但紹崇顯是誰,被逐客也不惱,而是優雅從容起身,負手惋惜道:「既如此,本王就不多叨擾了,但叔侄一場,本王還是好心提醒太子,通常呢!人們幹壞事是不喜歡留下證據的,所以本王手裡這些帳本實乃絕無僅有,太子若想重新查證,不說能困難重重,也是難如登天吧。」

  「少跟他廢話,蒼聯,把人綁了,傳信給那個絕經,想要他主子活命,就拿帳本換。」

  蘇小酒對著紹崇顯露出一抹獰笑:「你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不笑納豈非辜負王爺美意?」

  蕭景覺得此舉不妥,但嘴唇動了動,最後什麼也沒說,紹崇顯瞬間就被蒼聯扭住了,氣的差點彪粗話。

  「蘇小酒!你懂不懂什麼叫談判?哪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

  「我們那裡有句話,叫能動手儘量不吵吵,我這人呢一向沒什麼耐心,」蘇小酒踱著步子走到他面前,拿起桌上的帳本翻了翻,嗯,看不懂,便隨手遞給了蕭景,「若我沒猜錯,你這次來應該是秘密行動吧?你說若我悄悄把你殺了,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越說越覺得這辦法可行,蘇小酒拍手道:「哈,這就叫瞌睡有人送枕頭,你現在名義上還在京都,而我跟夫君都已經南下半個月,但凡你發生任何意外,我們都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據,簡直天助我也。」

  說起來這招還是跟紹崇顯學的,如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應該不算過分吧?

  她說完一手掐腰,一手挑釁的戳了戳紹崇顯腦門:「哼哼~所以若不想死,就乖乖把帳本交出來!」

  活了二十六年,紹崇顯這一刻才真真體會到什麼叫做「狼心狗肺」。

  胸口憋了一口氣,不上不下令人十分難受。

  紹崇顯敗下陣來,他輸了,輸在低估了這丫頭的行事狡詐和放肆,可偏偏,對面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他硬是沒法動怒。

  蕭景沉默半天,見蘇小酒不像是開玩笑,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酒酒,我們這次來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然還是先留他一條性命?」

  好歹他也曾幫自己解決了秦家的麻煩,蕭景歷來恩怨分明,有點下不去手。

  「你認真的?他可是派人刺殺過你!還綁架過我!」

  紹崇顯聽不下去:「本王也救過你!」

  「閉嘴!」

  「要不是你先把我擄走,本姑娘也不會差點享年十六歲!」蘇小酒踢他一腳,「帳本,狗命,二選一!」

  蕭景被娘子氣勢所懾,同情的看了紹崇顯一眼,隨後又繼續低頭看帳本。

  可在後者眼裡,那分明是挑釁。

  小二娘早已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她雖自小跟著父親走南闖北,但何時見過當朝太子妃明目張胆誅殺王爺的大場面?!

  以心狠手辣著稱的七王爺,在太子妃口中竟只是一條狗狗狗命,這一切太玄幻,以至於她差點忘了自家夫君可能還在江里泡著。

  紹崇顯知道,自己今天是栽了。

  一邊默默咬著後壓槽,一邊見蘇小酒把火槍掏出來吹了幾下,隨後不知觸動什麼機關,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怪瘮得慌。

  「你信不信,若把本王殺了,就再也找不到東安郡守貪墨的證據?」

  蘇小酒表示無所謂:「區區一個東安郡守,想弄死他還需要證據?大不了我們自己造幾本帳冊,照樣能把他辦了。」

  頂多就是麻煩點,但跟清理一隻蛀蟲比起來,這些都是小意思。

  紹崇顯低估了蘇小酒的無恥,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他轉頭看向蕭景,企圖在他眼中看到一點良知,卻不想,蕭景正帶著恍然看向自家娘子,目光中的欽佩躍然可見。

  紹崇顯心中五味雜陳,以往世人慣給他奸詐之名,今日方知,人外有人。

  「本王餓了,讓我先吃飯,帳本一會兒便有人送來。」

  蘇小酒擦拭槍栓的動作止住,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早認慫不就結了?非要搞得氣氛這麼緊張。」

  只是小二娘子現在腿還是軟的,根本走不動路。

  蘇小酒也不含糊,安撫好她的情緒,便親自去了廚房,沒多久,廚房煙囪冒出裊裊青煙,香氣撲鼻的手擀麵擺在了飯桌上。

  各人落座,唯有紹崇顯還被蒼聯擰著。

  無語的看向蒼聯鐵鉗一樣捏在他肩上的大手:「你是打算餵本王吃?」

  蒼聯立刻嫌棄的甩開雙手,端起一碗麵去了門口。

  「大早上的就吃這個?難道你們出來時皇兄盤纏沒給夠?」

  紹崇顯拿筷子將碗裡的香菜碎和蔥末挑出來:「身為女子,竟然愛吃這種臭烘烘的東西,怪不得性子如此惡劣。」

  又將碗裡的麵條抄個底朝天:「我這麼大一個王爺,吃麵條連個荷包蛋都沒有?」

  「愛吃吃不吃滾。」

  蘇小酒受不了他娘們兒一樣叭叭沒完,不禁懷疑當初綁架自己高冷傲嬌的七王爺是不是被人調包了。

  人在屋檐下,只得先低頭,可惜紹崇顯似乎並沒這個覺悟,一扭頭,眼睜睜看著蕭景挑起一筷子面後,底下露出一枚雞蛋,而且還是油煎過的。

  情緒炸了:「為什麼他就有雞蛋?!」

  蘇小酒吸溜一口面:「因為他是我夫君啊!」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說完把自己碗裡的煎蛋翻出來,夾到了蕭景碗裡:「你最近夜裡勞累,要多吃些補補。」

  這幾天蕭景每晚都要去郡守府摸索一遍找帳本,都沒睡過好覺,眼見清俊的下巴都變尖了,蘇小酒自然心疼。

  蕭景將煎蛋夾回去:「這幾天折騰的你也沒能睡好,還是你多吃些。」

  他是夜裡外出不差,可小酒擔心他的安危,每次都非要等他回來一起睡,將將豐盈些的腰身又清減了回去,他心裡很是自責。

  兩人你推我讓,渾然忘了餐桌對面還坐了個紹檸檬。

  啊呸,是紹崇顯。

  而且他們嘴裡的「勞累」、「折騰」,聽起來曖昧非常,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這兩人絕對是故意的!

  紹崇顯胸腔涌過酸澀,碗裡的面頓時難以下咽。

  「夠了!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蘇小酒也受夠了,拍案道:「吼什麼吼?誰捂著你嘴不讓吃了?」

  卻不知無形的狗糧已經把紹崇顯心肝肺全都塞滿了。

  他憤憤起身,有種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重重哼了一聲,便氣沖沖走了。

  蒼聯把嘴裡的面咽下去:「要不要把他抓回來?」

  「不必,他既然主動出現,肯定會把帳本給我們的。」

  方才他把紹崇顯帶來的帳本粗看一遍,發現記錄的數據跟郡守府那本帳冊確實能對起來,只是墨跡半干,應是新謄寫的。

  蕭景說完便低頭吃麵,蘇小酒卻不放心,看著早已沒了人影的大門口道:「你就這麼篤定?」

  「直覺。」

  同是男人,他怎會不知紹崇顯的心思,既然是為小酒而來,定不會真就這麼走了。

  蘇小酒見他沒有半分焦急之色,也就放下心來,嘀咕道:「你說這人腦子是不是秀逗了,那東安郡守不是跟他一夥的嗎?他為什麼要把證據給我們?」

  難不成是怕被蕭景查出真相,所以來個棄卒保車?

  那他直接把證據銷毀不就得了?

  正思忖著,暗六飄然進門,跪在兩人面前:「啟稟殿下,已經找到暗九的下落了。」

  蕭景放下碗筷:「人在哪裡?到底出了何事?」

  暗六道:「小人順著暗九留下的路標,順流而下到了一處瀑布底下,他跟小二皆受了重傷,小人無法將兩人帶回,所以先回來報信。」

  蘇小酒鬆一口氣,人活著就好,她們也對小二娘子有個交代:「他們傷的重不重?你快帶上幾個人把他們救回來!」

  暗六領命前去,不到半個時辰,便將小二和暗九帶了回來。

  兩人身上都有明顯的傷口,尤其是暗九,應是為了保護小二,渾身上下皆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