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不快

  「怎麼這麼多?是要給誰的?」

  蘇小酒指著鐲子一一介紹:「這兩對要送給舅舅家未出世的寶寶,另外四對大一些,是給靈兒和毓兒的。」

  靈兒和毓兒是榮妃那對龍鳳胎,取自「鍾靈毓秀」這個詞語,算算日子,兩個小傢伙早就已經滿月,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才見到他們。

  察覺她情緒失落,蕭景將她重新抱緊懷裡,安慰道:「若想他們了,就回去看看,那裡是你的娘家,也是我的家。」

  一般女子成婚的第三日,都要在丈夫的陪同下回門,但大淵路途遙遠,蕭景又剛接觸朝政,不方便走開,她也就假裝忘了這件事。

  蕭景不敢忘,可朝堂上一時半會兒走不開,於是道:「等我將朝政理順理順,便抽空跟你回去省親,咱們多住些時日再回來,好不好?」

  他如此貼心,蘇小酒自然感動,但她已為人妻,哪裡能如此任性?

  於是笑道:「你還是先忙好自己的事,回去的事以後再說吧。」

  心中卻忍不住感慨,怪不得都說結婚跟談戀愛不一樣。

  談戀愛的時候,偶爾使點小性子,發點小脾氣都無傷大雅,但成了婚,便成了大人,考慮事情要以大局為重,再不能只顧自己喜好了。

  兩人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紹帝又派人過來,說有要事召見,讓太子即刻過去。

  怕他內疚,蘇小酒貼心的拍拍他手臂,笑道:「正事要緊,我等你回來一起吃晚飯。」

  說著將鐲子收好,就要從他懷裡跳下來。

  蕭景卻將她箍緊,送上纏綿一吻,直到屋裡的溫度逐漸升起,兩人都面紅耳赤才分開。

  「若我回來的晚,你就先吃,別餓壞了。」

  「好。」

  將蕭景送到門口,直到看不到那清俊的身影,蘇小酒才將視線收回,綠拂打趣道:「看殿下走時不舍的眼神,都恨不得帶著娘娘一起去御書房呢!」

  蘇小酒紅著臉啐她一口:「小丫頭片子,再敢渾說扭你的嘴。」

  綠拂經過剛才花園一幕,知道了她的性子,根本就不害怕,兩手將自己肉嘟嘟的兩頰扯起來,調皮的笑:「那娘娘隨便扭,奴婢肉多,不怕疼!」

  蘇小酒心情好,果然上去在她臉上揉了兩把,別說,軟乎乎的手感不錯,突然就讓她想起了墨鴻和允兒胖乎乎的小臉蛋。

  想著給龍鳳胎準備了禮物,其他孩子也該有,便道:「隨我去庫里找些東西,等蒼聯回來,讓他來找我。」

  之前出去逛街的時候,她發現了幾個合適的鋪面,想著遊手好閒不如努力賺錢,便派了蒼聯出去,看能不能盤下來。

  她來南夏時沒帶多少東西,庫里大部分都是大婚時紹帝賞賜和各朝臣送上的賀禮,其中不乏一些人為了逢迎紹帝,專程送了許多小孩子的玩意兒,這會兒倒是派上了用場。

  光是大淵後宮裡就九個孩子,再加上崽崽,還有文武兄弟,共十二隻糰子。

  挑挑揀揀半天,最後不偏不倚每人兩件。

  綠拂在大淵時不過是個二等宮人,平日裡根本接觸不到主子的私庫,這會兒見屋裡滿滿當當都是寶貝,咋舌道:「娘娘,這些東西都是你和殿下的嗎?」

  蘇小酒隨手翻看著幾批布料,搖頭道:「不是,這些都是我的,殿下的在另一個庫里。」

  「乖乖!」

  綠拂看著博古架上一隻碧綠的翡翠白菜,想伸手摸摸,又怕給弄髒了,感慨道:「太漂亮了吧!這得值多少銀子啊?恐怕奴婢十輩子也買不起!」

  蘇小酒對這些珍玩擺件不感興趣,對它們價值幾何更沒關心過,聞言轉過頭,見她一雙杏眼圓睜,卻毫無貪婪之色,只是單純見到漂亮東西的驚嘆,笑道:「你沒事買這個做什麼?再值錢也不過是塊石頭,擺在那看兩天也就膩了。」

  左右看看,在一隻敞開的匣子裡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葫蘆擺件,遞給她道:「喜歡就拿去玩罷!」

  那葫蘆是用紅色瑪瑙做的,也就拇指大小,上面繫著用墨綠彩繩編的如意,下面掛了同色系的流蘇,十分鮮亮可愛。

  綠拂小心的捧在手裡看了又看,在腰間左邊右邊的比劃半天,最後卻又小心翼翼的放進了匣子:「這些東西都很貴的,奴婢不能要!有機會見到這麼多好東西,奴婢已經很高興啦!」

  蘇小酒看她一眼,本想重新取出來給她,卻只是笑了笑,說道:「那好吧,那什麼時候想看了,便來跟我要鑰匙,隨便你看個夠!」

  「真的嗎?!」

  綠拂簡直驚呆了,太子妃人也太好了叭!

  這麼多寶貝,竟然允許她隨便看?

  瞧她笑的傻乎乎,蘇小酒笑意更盛,點頭道:「真的,不若這樣,以後你就負責替我打理私庫,可以光明正大的來看。」

  綠拂根本不知道這意味著主子的信任,只為能隨時見到寶貝而開心起來,立刻點頭如搗蒜。

  蘇小酒選了幾匹清爽的布料,準備給榮妃做幾件夏裙,綠拂一人有些抱不過來,便揚聲喊道:「紅酥,快來幫忙呀!」

  方才蘇小酒進來時只綠拂一起跟了進來,紅酥一直在門外候著,聽到喊聲邊應著邊趕緊往裡走:「哎,來啦!」

  一進門,先被滿屋的珍玩嚇住了,紅的綠的白的金的,隨便哪一樣,都夠她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尤其是屋子當中一株紅色珊瑚,幾乎跟她一般高,血紅色的枝丫,一看便知價值連城。

  「喂!快過來呀!我一個人拿不動!」

  綠拂見她對著珊瑚發愣,忍不住催促道,「趕緊的,我要拿不住了!」

  「哦哦,來了來了!」

  紅酥趕緊收回視線,老老實實跑過去從綠拂手裡接過兩匹布,那布看起來不打眼,入手卻垂墜順滑,摸著冰冰涼涼很是舒適。

  她兩手在底部悄悄摩挲幾下,不想卻被綠拂瞧見了,悄悄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這布可貴呢,是娘娘準備給皇后娘娘做夏裙的,你可別給磨破了。」

  紅酥不願意了:「我的手又不是荊條,怎麼會把布料磨破?」

  「不是荊條,但有老繭呀,這布經不得剮蹭,若是破損,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這話雖然說的不客氣,但是事實,紅酥兩頰鼓成青蛙,卻不知如何反駁,哼了一聲,又疑惑道:「你說送給皇后娘娘?哪來的皇后娘娘?」

  「你傻啦?自然是咱們大淵的皇后娘娘啊!」

  紅酥嘟囔道:「咱們娘娘以後也是要做皇后的,為什麼還要給她做衣裳?」

  綠拂趕緊看了蘇小酒一眼,好在她走在前面,應該聽不到兩人的嘀咕聲,拿胳膊肘拐了她一下:「你瘋啦?小心被娘娘聽到揍你!」

  身在高位還能不忘舊主,說明娘娘是個重情義的人,綠拂打心眼裡佩服蘇小酒。

  聽著紅酥這話,既生氣,又怕被蘇小酒聽到會責罰,畢竟兩人都是從大淵來的,綠拂也不想紅酥闖禍。

  蘇小酒確實聽到了。

  夏蟲不可語冰,懂她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她也懶得解釋。

  方才在倉庫里,蘇小酒就見她一雙眼珠子四處亂瞄,恨不得將滿屋子珍寶都看進眼裡帶走,本身對她們的印象便分出了高下。

  兩人都出自大淵後宮,綠拂知道的事,紅酥又怎會不知?

  既然知道,又說出這種話,可見不是個老實本分之人。

  身後兩人見她止了步子,只當是她聽到了兩人的話,要發落紅酥,綠拂嘴唇動了動,想要為她求情,卻聽蘇小酒道:「你們先把布料拿回去,我去趟小廚房。」

  假裝沒看到兩人如釋重負的表情,蘇小酒果真在廊下一拐,往小廚房去了。

  大淵來的宮人統共沒幾個,紅酥又一直在前殿侍候,若突然被遣去別處,沒得讓人看笑話。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綠拂心有餘悸的對紅酥道:「你以後說話小心點,若是惹惱了娘娘,小心被趕去做粗使宮人!」

  紅酥張開反駁,只是底氣不足:「怕什麼?反正娘娘也沒聽見!」

  綠拂搖搖頭,看著她好似再看一塊朽木:「我敢打賭,娘娘其實聽到了,你信不信,若你下次再敢胡說,鐵定要被趕出去!」

  「呸!你少咒我!只要你不去告我黑狀,娘娘就不會知道!」

  紅酥說完扔下她氣呼呼的走了。

  綠拂無奈聳肩,蠢人,既然這麼想作死,她才不願多管閒事呢!

  蘇小酒轉頭便把這點不愉快忘記了,將燉了快三個時辰的牛肉出鍋,裝了一些命人給紹帝送去,就見綠拂呼哧呼哧的跑來找她。

  「娘娘!外面來了個小姑娘,說要找您呢!」

  「秦佳盈?不是說明天來嗎?」

  蘇小酒趕緊解開圍裙往外走,對綠拂道:「吩咐小廚房,今晚加兩個菜,再多送一碟滷鴨爪。」

  秦佳盈正老老實實站在正廳中間,聽到腳步聲回頭,就見蘇小酒笑盈盈的從外面走來,她本能的往後退了退,喏喏的福身道:「佳、佳盈見過太子妃娘娘。」

  她今日穿了身翠綠色的衣裳,俏生生站在那裡,像清晨沾了露珠的枝芽,嬌嫩而清新。

  蘇小酒有些失望,不過轉而又笑起來:「佳盈來了?怎麼不坐下?」

  「佳盈不敢。」

  秦佳盈垂首看向自己腳尖,兩手在身前不安的揪著自己衣袖,看起來很是侷促,跟第一次來的時候像換了個人。

  想起她小小年紀便沒了母親,又被紹崇顯囚在王府,肯定是被嚇壞了,於是蘇小酒放柔了聲音,拉起她的手道:「你別怕,我把你叫來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很像我一個妹妹,心裡覺得親近,所以才請你來小住幾日。」

  秦佳盈偷偷抬頭望了她一眼,似是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假,見蘇小酒始終笑意吟吟的看著自己,心下稍安,卻還是不確定的問道:「你當真不是為了拿我出氣麼?」

  倒是把蘇小酒一愣:「拿你出氣?為什麼?」

  「我聽王府的人說,」秦佳盈一邊窺著她的神色,一邊試探的說道,「因為你不想讓太子娶我姐姐,七王爺又喜歡你,便抓了我們給你出氣,不僅如此……」

  她吸了一口氣,眼圈驀地紅了:「我娘也是因為得罪了你,所以才被七王爺賜了毒酒。」

  隨著話音落下,蓄在眼裡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砸到地上,蘇小酒一顆心更似被人狠狠捏住,呼吸跟著急促起來:「佳盈,你聽我說……」

  可該說什麼呢?

  說那些都是紹崇顯做的,與她無關?

  但這一切的起因,不正是因為她不同意蕭景娶秦佳曼嗎?

  為什麼世事總是如此,明明非她所願,卻一定要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徐穎如是,秦佳盈亦如是?!

  眼前這張哭花的小臉跟記憶中的臉重疊,在她腦中盤旋交替,忽而是一身紅衣的徐穎,驚惶的看著她求救:「小酒,你救救我爹,你快救救他呀!」

  忽而是穿著翠色衣裙的佳盈,淚眼婆娑的問她:「我娘是不是被你害死的?是不是?」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耳中一片轟鳴,她知道這句話說的有無多無力,直到佳盈見她不說話,壯起膽子輕輕碰了碰她手臂,說道:「娘娘你不舒服麼?臉色怎麼如此蒼白?」

  蘇小酒眼睛慢慢聚焦,才看清殿中沒有徐穎,只有紅著眼圈的佳盈。

  「沒事,就是忽然有些頭暈。」

  不知道剛才的質問到底是真的,還是出現了幻覺,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有些沒聽清。」

  佳盈揉揉眼眶,低聲道:「我說,被抓去王府這麼久,也不知娘親的病好些了沒有,王爺派人日夜看守,根本就不讓我跟姐姐出府。」

  蘇小酒心裡一跳:「你娘她……病了?」

  莫非佳盈不知秦夫人去世的消息?

  果然,佳盈的話印證了蘇小酒的猜想:「嗯,就是王爺抓走姐姐的那晚,娘親急火攻心病倒了,我想去探望,爹爹卻不許,直到我也被抓去王府,也沒能見娘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