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崇顯名義上先一步離開,一旦蕭景出事,他便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據。
不僅如此,南夏那邊他一定也早就做好了部署,不出意外,這兩天裡,應該就能接到紹崇顯已經回到南夏的消息。
就此事分析一通,越想越覺得合理,不過跟這些相比,眼下蘇小酒更擔心蕭景有沒有受傷。
他伴隨元和帝多年,武功高強的名聲在外,紹崇顯既有必殺之心,派出的人手也絕非泛泛之輩,從把蕭景拖住那麼多天便可見一斑。
蕭景微微搖頭道:「我沒事,倒是你,究竟是怎麼被阻在這裡的?」
兩人都怕對方擔心,因此皆在迴避問題,說了半天,都沒說出具體發生了何事。
蘇小酒簡單說了一遍,道:「還得多虧你臨走之前囑託了陸澄,不然這時候我估計已經快到南夏了。」
蕭景卻蹙眉道:「若他能小心著些,也不至於讓你遭這一趟。」
之前紹崇顯命人刺殺小酒被他撞破,因此即便得到紹崇顯離開大淵的消息,他仍然不敢掉以輕心,臨走前反覆交代過陸澄,定要護好她的安危,沒想到他還是大意了。
蘇小酒只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十分自責的低下頭道:「還是怪我不好,當初就不該在御花園招惹他,才會惹下這麼大的麻煩。」
「傻瓜,若只是言語激怒,他應該還不至於殺人滅口。」
但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又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蕭景這句倒是讓她想起馬車上紹崇顯說過的話,她猛的抬頭道:「對了!他曾說抓我是因為我破壞了他的大計,你說他一個南夏的王爺,有什麼大計是大淵的一個宮女能破壞的?」
不止她滿頭霧水,蕭景聽了也只覺荒誕,下意識問道:「他真這麼說的?」
「對啊!而且任憑我怎麼追問,他都不肯說具體是哪件事,我都懷疑他有妄想症。」
蘇小酒無意識的摸著鼻子,忽然賊兮兮的靠近他道:「正好紹崇顯就在驛站住呢,要不咱們把他抓起來拷問拷問?」
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妙啊!
反正絕經不在,蕭景的功夫抓他簡直易如反掌,順道還能把她的槍搶回來。
「嘶~~等等,我好像忽略了什麼。」
不及蕭景說話,蘇小酒一擺手,有點回味過來:「你覺得,徐莽兵變之事,會不會同他有關?」
蕭景疑惑:「你的意思是,是他鼓動了徐莽?可是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只怕不止是鼓動吧?」
紹崇顯最想要的,莫過於南夏皇位。
因此他所做的所有事,出發點也只可能有一個。
「所以你說,會不會他們有什麼協議,他助徐莽起事,徐莽登基,再反過來祝他奪位?」
而之所以不跟元和帝合作,是因為元和帝曾與紹帝交情匪淺,他心中有所顧忌,所以才轉而去找徐莽?
沒有比這再合理的解釋了。
不過蘇小酒還是有所疑問:「但你是秘密離開的,他怎麼就那麼神,猜到了你出發的日子?」
蕭景道:「也有可能是在我追查身世時,他便已經盯上了。」
這次是蘇小酒不解。
蕭景道:「他如此在意皇位,焉知這些年沒有追蹤過我的下落呢?正如我循著蛛絲馬跡尋找當年真相,難保在追查的過程中又留下了新的痕跡,而他恰恰跟著這些痕跡懷疑到了我,後來皇上的詔書,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測,所以他幾乎是不用任何反應時間,直接便針對我做出了部署。」
若果真如此,這人的心思也實在太過縝密。
蕭景又道:「你剛才說,紹崇顯也在驛站住下了?」
「對!而且就在你來之前,他的人剛剛出去,不知又要做什麼壞事。」
蕭景倒是有了些猜測,多半還是因為派出的殺手沒能得手,這人估計是想確認將他剷除再走。
「那怎麼辦?他沒得手,必定不會死心,便是你再去南夏,路上肯定也困難重重。」
她說的沒錯,眼下情形確實不好決斷,蕭景便乾脆不去想,一心一意享受與她獨處的時光。
蘇小酒卻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仰頭看著他道:「對了,韓大叔沒跟你一起嗎?」
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愧疚中,如今蕭景確定身份,最高興的除了紹帝就是他了。
說起這個蕭景苦笑一聲:「我本是想讓他一起去的,但他自覺無顏面見紹帝,無論如何都不肯。」
其實蕭景也有自己的原因。
面對刺客的刀刀奪命,他尚能面不改色,但此去前往南夏,忽生近鄉情怯,所以有心讓韓奕陪同。
沒想到竟被拒了。
他總不好強人所難,而且此去兇險,韓奕又有韓錄要照顧,他只好作罷。
這下蘇小酒也不放心他獨自上路了。
「要不你還是請攝政王派兵與你同去吧?多些幫手總是好的。」
蕭景卻道:「尚未正式認親,排場太大反而招搖,而且帶上人馬勢必更加影響速度,你放心,我已經將那些人甩開,快馬的話,最多三四天就能抵達南夏。」
這話的意思,他不能在驛站久留。
經過這一次,蘇小酒忽然很想跟他一起去,兩人天各一邊,不能隨時掌握對方動向的感覺太煎熬了。
蕭景亦是如此。
她擔心給他添麻煩,他則擔心她跟著自己會更危險,兩人心中有話,卻默契的都沒有說出口。
隨著東方終於破曉,雞鳴聲打破了室內寂靜。
蘇小酒依依不捨道:「要不你吃過早飯再走吧?我就說身體不舒服,讓他們把飯菜送到房間來。」
蕭景卻道:「今日你們該啟程回京了吧?」
「嗯,原本是打算今天就走的,後來見紹崇顯不走,我就跟陸澄商量著確定他離開我們才走。」
「只怕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走。」
蕭景握著她的手,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道:「不然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把你獨自留下我不放心。」
蘇小酒心裡一暖,回握住他的大手笑道:「我很想跟你一起去,可我怕成為你的累贅,你放心,經過這次教訓,我一定會加倍小心的。」
沒說出口的是,她總覺得紹崇顯對她的殺意已經消失,除非他知道了她跟蕭景的關係,想用她威脅蕭景。
她雖如此說,但蕭景哪放心的下?
他跟玦鷹交過手,知道他功夫不低,只怕陸澄也不是對手,而紹崇顯身為南夏七王爺,身邊高手如雲,定不會只有玦鷹一人。
所以他的女孩,還是自己守護比較放心。
蕭景想要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卻遲疑了,女兒家的名聲非比尋常,他們如今無名無分,若小酒就這麼孤身跟自己去了,與她聲譽有損。
「小酒,我們成婚吧!」
「啊?」
因為太過震驚,蘇小酒說話不自覺磕巴起來:「怎、怎麼突然就提到這個了?」
蕭景俯身將她圈住,聲音有些悶:「我想光明正大將你帶在身邊。」
毫無防備被求婚,她的心不爭氣的亂跳一通,想點頭,覺得會不會不太矜持?
不點頭,又怕他誤會自己不願意。
蕭景等了半天,小丫頭啊了一聲就沒下文了,以為是自己太過唐突,嚇著了她,心裡不禁懊惱,道:「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你若不願,就當我沒說過。」
「那怎麼行?!說了就是說了!」
蘇小酒不幹了,猛地從他懷裡起來,噘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說出的話怎能收回?」
蕭景看著炸毛的小姑娘,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回京!」
這下她又結巴了:「那你、你不去南夏了?」
蕭景並非美色迷心,說道:「此刻動身,路上一樣埋伏重重,與其將時間都浪費在路上,倒不如先回去成婚~只是時間緊促,可能要暫時委屈你,不過你放心,等從南夏回來,我一定為你補一場盛大的婚禮。」
被他灼灼的目光看著,蘇小酒臉頰發燙,卻不捨得移開眼睛,笑道:「那些都是給外人看的,我不在乎。」
「我在乎。」
蕭景溫柔的捋捋她兩鬢碎發,眸子裡儘是她的倒影,溫柔幾乎溢出來:「我的女孩,值得最好的。」
不多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應該是陸澄來叫我吃飯了。」
蘇小酒無奈道:「我跟他說了不用來叫我,可他每次都早我一步過來。」
蕭景知她心意,因此並沒放在心上,說道:「那便讓他跑好了,反正有的是力氣。」
他現在不方便現身,更不好被人發現在她閨房,於是蘇小酒只將門打開一道縫隙,伸出頭去對陸澄說:「我今天不想下去吃飯,能不能麻煩你找個人將飯菜送上來?」
正說著話,紹崇顯也從房間出來,聽到她的話,不禁往這邊多看了幾眼。
陸澄道:「可是身上不舒服麼?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啊不用不用,謝謝,我就是懶得下去。」
蘇小酒隨口搪塞一句,紹崇顯卻忽然朝她房間走來,作勢往裡面瞧:「該不是藏了什麼人在裡面吧?好好的為什麼不下去吃飯?」
「要你管!對著你沒胃口!」
蘇小酒白他一眼,咣的把門關上。
大清早吃一鼻子灰,紹崇顯也不惱,沒事人一樣踱著步子下樓去了。
簡單吃過早飯,蘇小酒便迫不及待叫著陸澄趕路。
紹崇顯吃過飯就坐在大廳里,玦鷹還沒回來,他肯定是在等消息,聽蘇小酒忽然就說走,也覺詫異。
昨日他就隱約覺得這丫頭在防備他什麼,怎麼睡了一覺就變卦了?
見陸澄已經開始召集人馬,忍不住開口:「真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留在這裡過端午嗎?」
蘇小酒下意識看向他懷裡,憤憤的剜他一眼,她的槍就在那裡揣著呢,好想把他打暈拿回來。
不對,反正玦鷹不在,她可有的是幫手呢!
當下指揮著幾名侍衛道:「去,把那人給我摁住,把他懷裡的東西取來給我!」
紹崇顯明顯沒想到她如此野蠻直接,立刻怒目起身道:「蘇小酒,你不要太過分!」
敢讓這些粗人搜他身?
蘇小酒獰笑幾聲:「哼哼,你若是不配合,還有比這更過分的!」
說罷一揮手:「給我上!」
堂堂南夏七王,沒了侍衛在身側,跟個受氣包小媳婦一樣,立刻被擰著胳膊制住了。
從小到大,他何曾受過如此侮辱?
當下咬牙切齒的看向蘇小酒:「你今日如此對待本王,將來一定會後悔!」
「說吧,多說幾句解解恨。」
蘇小酒親自上前把手槍摸出來,又把子彈一粒不少的揣進自己荷包,白他一眼,卻沒讓人鬆開,而是道:「綁起來,扔到他房間去,等他的狗腿子來了自會為他鬆綁。」
紹崇顯瞪大眼睛看著她,氣的脖子青筋都爆了起來,罵道:「你這個沒心沒肺的臭丫頭!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了嗎?」
蘇小酒裝模作樣的往他面前一湊,左左右右看一圈:「這個人面生的很,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捆結實點,別讓他跑了!」
接著又四下看看,尋了塊乾淨的毛巾塞進他嘴裡。
陸澄從旁看著,不知她為何突然發作,覺得似乎有些不妥,又想反正這裡也無人認識紹崇顯,也就隨她,對侍衛道;「把他送回房,我們即刻啟程。」
紹崇顯罵罵咧咧的被抗走,蘇小酒哼了一聲出門,敢派人追殺蕭景,沒當場嘣了你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剛走出門口,迎面正好碰到回來的玦鷹,身上的夜行衣早就換成正常衣服,見到蘇小酒跟陸澄都在廳里站著,愣了一下:「我家主子呢?」
蘇小酒摸摸鼻子:「嫌你辦事太墨跡,去附近遛彎了,應該很快就回來。」
撒謊不打草稿的樣子讓玦鷹信以為真,側耳聽聽樓上,確實沒發現什麼動靜。
原本想等主子回來,又生怕紹崇顯等急了發火,便立刻轉身出去尋了。
蘇小酒趕緊招呼陸澄:「快,趁他沒回來咱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