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麼啦?」
韓錄不解的看向自己老爹,就算剛進城那天在藏嬌閣門外,遇到上京最美的花魁時,都沒見他如此失態過。
如今對著個大男人,腿怎麼就軟了嫩?
韓奕輕輕推開他的手,神情是不敢置信的激動與謹慎,以至於再開口時,聲音都變得沙啞而低沉,他一瞬不瞬的望著高階上的蕭景,喃喃道:「殿下?您是殿下?!」
眾人眼前一花,只見他已經站在了蕭景身前,雙手緊緊握住了蕭景的雙臂道:「您是不是,是不是姓紹?」
蕭景心中大駭,這人輕功猶在自己之上!
本能運了內力去掙脫,不想那雙鐵箍般的大手竟紋絲不動,韓奕察覺他的抗拒,慌忙將手鬆開,快速向後退到階下,匍匐拜倒在地,顫聲道:「卑職韓琮,參見大殿下!」
所有人,包括韓錄都驚呆了,他甚至覺得有些丟人:「爹,你認錯人了吧?他、他是個侍衛呀!」
都沒弄清楚就普通跪下,這可不是他爹平日的作風!
而且爹爹的名字不是叫韓弈嗎?怎麼又變成韓琮了?!
一時間,小小腦袋裡疑問紛雜,又不知從何問起。
蕭景身形一閃,避開他的大禮,淡聲道:「你認錯人了,我姓蕭,是當今聖上的御前侍衛,並非什麼殿下。」
只有蘇小酒在他垂下的眼眸捕捉到一絲失望,剛才的一瞬間,他應該也跟自己一樣,以為韓奕認識他的父母吧?
一隻溫暖的小手撫上他藏在背後緊握的拳頭,將他一點一點融化開來,他心中呔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還會期待這些無關緊要之事?
韓奕呆呆的望著他:「姓蕭?不,不對,您姓紹!叫紹影,是我們南夏國的大皇子,卑職絕不會認錯!」
他的容貌,他的聲音,跟皇上年輕時分毫不差,他怎麼會認錯!
我們南夏國?
韓錄慌了:「爹,你胡言亂語些什麼呀?什麼南夏國?難道你、你不是大淵人嗎?」
韓奕卻點頭道:「不錯,爹爹並不是你們大淵人。」
大家都在又一輪驚訝中,只有韓錄聽出話音不對——爹爹若真是南夏人,那自己該也是南夏人才對,爹爹口中「你們大淵人」是何意?
只是見爹爹神情激動,他只當是爹爹口誤,一時弄不清爹爹的身份,便站在一邊沉默不言。
韓奕在地上跪著,蘇小酒她們幾人站著,讓她無端覺得場面有些尷尬,於是走下台階將韓奕扶起來,溫聲勸道:「韓大叔,要不咱們還是進屋說吧?這當中說不準有什麼誤會,咱們去個暖和的地方,您慢慢把話說清楚,行嗎?」
蕭景是孤兒不假,可若搖身一變,竟成了南夏皇室,這轉折著實有些大啊!
而且他在大淵土生土長,怎麼看都跟南夏扯不上關係。
但韓奕既如此篤定,也必有他的道理,古人都講究認祖歸宗,蕭景嘴上不承認,心裡多少也是在意的,倒不如聽聽韓奕怎麼說,說不定就真就找到什麼線索。
再想想原主,誰能想到那麼一個默默無聞連死了都沒人知道的小宮女,祖父竟會是東黎首富?
所以說,際遇萬千,這世上有無數聽起來不可思議的巧合,恰恰就發生了。
她轉頭看向蕭景,門前的大紅燈籠映在他俊毅的側臉上,隨著風動而明滅。
他眸中一片沉寂,對韓奕的跪拜無動於衷,而是轉頭向大門內走去,隨著他走遠,清泠的聲音在風中有些飄忽:「進來再說吧。」
韓奕見他走遠,慌忙起身跟上,蘇小酒跟韓錄也轉身進去,蕭景已經立在堂屋中。
蘇文蘇武見到韓錄開心的圍了過來,邀請他一起去放爆竹,韓錄記掛這邊的情形,不肯去,韓奕摸摸他腦袋,在他屁股上拍一巴掌道:「去吧!爹有正事要說。」
「走吧韓錄,姐姐給我們買了好多好多樣式的爆竹,就算一直放到明天都放不完呢!」
終究孩子心性,韓錄暫時放下心中疑惑,跟著兄弟倆出門去了。
「大殿~~」
「且慢!」
蕭景出手將又要下跪的韓奕拖住,指著一邊的椅子道:「坐吧。」
「卑職不敢!」
韓奕熱切的望著他,眼中激動神色半分不減,蘇小酒只好又上前道:「大叔還是坐下慢慢說吧,我們是小輩,您動輒就跪下,搞得我們心理壓力都好大~~」
他猶豫一下,坐在了末位的凳子上,開口道:「大殿下~~」
蕭景抬手制止他,問道:「事實沒弄清楚之前,韓大叔還是先不要如此稱呼,蕭某十分確定你我之前從未見過,請問你如何判斷我就是你口中『大殿下』的」?
「殿下!您跟皇上年輕時候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就連聲音都有八分相似,卑職在皇上還是皇子時就在身邊伺候,足足十三年,怎會認錯?!」
南夏國主紹嗣宗,今年四十有二,只是聽說常年纏綿病榻,現在有名無實,朝中大權皆落在南夏七王爺紹崇顯手中,隨著他身子日漸萎靡,紹崇顯羽翼漸豐,大有取而代之之勢。
韓奕在紹嗣宗十歲時成為他的伴讀,十九歲上,南夏皇后薨,身為嫡皇子的紹嗣宗在朝中地位一落三丈,當時南夏與大淵的關係緊張,紹嗣宗便被當時的狄貴妃一陣枕邊風吹到了大淵做質子。
韓奕是唯一跟他來大淵的人。
在大淵為質的日子,紹嗣宗並未如旁人想像那般抑鬱,相反,脫離了那個爾虞我詐的地方,他感到一身輕鬆,與當時只是皇子,而且不甚得寵的元和帝惺惺相惜,二人成為了好朋友。
那時的紹嗣宗風華正茂,慢慢與大淵同樣不甚得寵的四公主墨茜傾心相戀,卻遭到先帝的極力反對,但情竇初開的年紀,高牆大院阻擋不住衝動和熱情,墨茜有孕了。
先帝覺得恥辱,奉命秘密處死墨茜,被當時的元和帝救了下來,生下一名男嬰,就是紹影。
可惜沒過三日,紹嗣宗便被強行送回南夏,從此天涯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