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蘊端著手裡的茶，突然有種錯亂感，到底生病昏迷的是誰啊！
分明是她應該照顧病人的，現在反而在被「病人」照顧。
想到這裡，沈知蘊下意識傾身伸手探上蕭策衍的額頭。
摸到觸感是溫熱的後，她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下來。
方才心裡想著事情沒覺得有什麼，沈知蘊回過神，才發覺她現在和蕭策衍的距離有些太近。
某些記憶不合時宜地鑽進腦海里，沈知蘊忍不住輕舔了舔唇。
耳邊突然想起一聲很輕很短促的低笑聲，快到讓她以為或許是自己的錯覺。
「我沒事，昨晚辛苦你照顧我。」蕭策衍扶她在床邊坐好。
正要再說些什麼時，房間外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蕭策衍起身去開門見到是冷風，索性讓他站在屏風外面稟告。
清晰的聲音傳入沈知蘊的耳中，「世子，您出京的消息被走漏。」
「江州刺史閆正德的車駕正在下面迎接您。」
冷風的眉宇緊鎖，現在的情況對他們很不利。
這意味著他們接下去的一舉一動都將被監視。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便是，他們還不知少夫人的存在。
「屬下已命人假扮那艄公回去復命。」
那日漁船側翻有許多人都看見了，估計那邊的人認為少夫人已經葬身魚腹。
蕭策衍輕點了點頭，「走，去會會他。」
說罷，他又側頭對屏風內道：「我已安排好人護你回京。」
江州如今不太平，他選的路線雖然要繞些遠路，卻是最穩妥的辦法。
「世子，我現在回京城，真是最好的選擇嘛？」沈知蘊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她的視線轉向窗外，那裡站著幾名官兵，「如今你們被迫從暗處轉到明處，有些東西怕是不再好查。」
「我猜你們現在定然需要一條不易察覺的暗線，難道還有更好的選擇嘛？」
蕭策衍無奈地捏了捏眉心，沈知蘊真是永遠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
甚至那麼做也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不行。」蕭策衍沒有半分猶豫，一口回絕道：「那太過冒險，你的安危誰來保障？」
那日眼睜睜看著沈知蘊落水的場景，他再也不想看見第二次。
沈知蘊附和著他的話點頭，「忠勇侯世子夫人這層身份確實危險……」
在蕭策衍以為她要放棄暗查的念頭時，沈知蘊接著道：「倘若我是聚坊齋的東家呢？」
那位從未當眾露過面，傳聞家裡有幾座礦山，積攢的財富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聚坊齋神秘東家。
傳聞「他」所到之處都會被灑滿黃金，普通人隨便撿撿就夠幾年花用。
傳聞「他」曾路過一貧瘠村落，停下來扔了一筆錢，那村落後來便成為大楚最富庶的城池。
傳聞雖然有誇大的成分在，可並不妨礙那位神秘人名聲在外。
總而言之，沒有哪裡的官員不想讓這般人物在自己管轄的地方停留。
到時候那些成果都是他們實打實的政績。
「你……」蕭策衍的眸子顫了顫，有些被震驚到。
冷靜下來想卻又覺得合乎情理，沈知蘊從來就不是需要他能養在籠中的金絲雀。
「世子，還記得先前我說過什麼，有些事情兩個人擔著，遠比獨自一人負重要來的輕鬆。」
其實不用等蕭策衍說出口，沈知蘊便猜到他的選擇，「幫我拖住前面那些，我從後面離開。」
這點她非常滿意，那便是蕭策衍從不會自以為是的對她好。
不會打著為她好的旗號，逼迫她做一些不願意的事。
如同前幾日的藥膳，在她說不想吃時，蕭策衍沒有試圖說服她，而是直接將菜撤掉。
這次，蕭策衍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妥協了，揮手示意冷風，「……去辦。」
沈知蘊悄無聲息地離開酒樓，連侯府準備的馬車都沒用。
她吩咐雪鴞去街邊隨便租賃一輛不起眼的，不遠不近地跟在江州官兵後面。
直到看著刺史府官兵簇擁著蕭策衍入城，雪鴞來請示沈知蘊，「夫人，我們可還要跟著？」
「不必，如今還能留在城裡的，都是人家想讓你看到的東西。」
至於想看點其他的，那自然要自己去找才行。
沈知蘊唇角微勾，「放出消息，說聚坊齋東家這兩天進城，嘗嘗最好的本地菜。」
不得不說，江州刺史整頓的速度夠快的。
這才接到消息短短几天，這裡的情形便已經大不相同。
雖說那些良田暫時沒法挽救，可田間地頭好歹能看見不少人走動。
想來那些應該就是被蕭策衍解救出來的百姓。
不過……
沈知蘊微微蹙眉，她看著那些人總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凡事想了解本質的最快方式便是先融入其中。
她和雪鴞換了身樸素的裝束，敲響一戶農戶人家的門。
「有人嘛？」雪鴞朝里喊了聲。
話音未落，裡面的人便已經將門打開，來開門的是對中年夫婦。
他們佝僂著腰，甚至都沒問沈知蘊的身份，便讓開路請人進來。
沈知蘊看他們身體僵硬，一副被嚇到的模樣，放緩語氣道：「過路人口渴，來討杯茶水。」
「哎……哎！」那對中年夫婦聽到沈知蘊的話，如驚弓之鳥般飛快地轉身去倒水。
回來時，他們手裡不僅有水，還有幾個餅子。
那婦人將東西小心翼翼地遞給她們時還解釋，「家裡只……只剩下這些。」
「多謝，我不吃，你們吃。」沈知蘊嘆了口氣。
她正要將籃子遞迴去，誰知那婦人卻被嚇得跌倒在地不停發抖。
中年男人也順勢跪下去不停磕頭，「饒命，老爺饒命啊！」
「二位快請起。」沈知蘊被這場景驚到，和雪鴞趕緊扶他們起來，反覆解釋她們並無惡意。
終於將他們安撫好，沈知蘊正準備問他們話時，門口突然走進來兩名不速之客。
沈知蘊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你們是……」
「這是我們的兒子！」
那對中年夫婦打斷沈知蘊的話不停強調，「對，他們就是我們的兒子。」
那兩名壯漢一言不發，踏進院子後便自顧自坐下來，不耐煩地敲敲面前的桌子。
「老……老婆子快去幫我將飯端上來，千萬不能餓著咱們兒子。」
說罷，他們幾乎是落荒而逃。
沈知蘊將這些都看在眼裡，微垂的眸光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