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蘊眯了眯眼,「你是師爺身邊的人。」
當時她只顧著和那師爺虛與委蛇,對他旁邊的人只是匆匆掃過一眼。
那艄公沒有反駁便是默認,「哼!時運不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的水性極好,在弄壞那漁船後,本可以順著江流游上岸回去報信。
誰知後面突然出現一艘船,將他的路全都堵住。
「先前我似乎說過只是借道而行,那時你們還沒有起殺心……」
沈知蘊看著他分析道:「這期間肯定發生過什麼。」
「是那件事情讓你們突然改變主意,不惜冒這麼大的風險,也要讓我們船毀人亡。」
艄公的反應證明沈知蘊的猜測沒錯,不過他死活閉緊嘴,不願透露出半點線索。
「屬下先去審問此人。」冷風將人給帶下去。
他們有一套專門負責審訊的手段,再鐵骨錚錚的人也扛不過去。
果然,沒過多長時間冷風便帶著消息過來,「那人已招。」
「因為他們打聽到,少夫人已經知曉火炮之事,這才想要殺人滅口。」
沈知蘊的眼皮一跳,「那告訴我們此消息的酒樓小二呢?」
「……很遺憾,我們去的太晚,人死不能復生。」
沈知蘊垂在身側的手頓時收緊,感覺被深深地無力感包圍。
若她沒有和那小二打聽漕幫的情況,至少他現在還能活著。
蕭策衍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此事並不是你的責任。」
「他們本來就在找那晚的目擊者,以期此事絕不往外傳播。」
不管那小二有沒有將此事告訴沈知蘊,他都沒法活命。
這筆帳應該算在始作俑者江州刺史的身上才對。
沈知蘊點點頭,「好,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動身。」
那江州刺史連此事都能查到,未必不知蕭策衍已經過來。
越快過去越能打他個措手不及,若給他充足的反應時間,還不知他會銷毀多少罪證。
「去備馬。」蕭策衍淡聲吩咐冷風。
冷風猶豫片刻想說些沒事,最後還是遵照蕭策衍的命令。
離開客棧之前,沈知蘊特地去看過王掌柜,他在李雷的治療下已經甦醒。
此時他的頭上纏著一圈圈布條,看起來別提有多麼滑稽。
見到來人是沈知蘊,王掌柜迫不及待要站起身,「少夫人……嘶!」
這動的一下扯到額頭的傷口,疼得他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沈知蘊連忙示意他稍安勿躁,「你休息,不用挪動。」
她已經聽說王掌柜這傷是怎麼來的。
是先前他和許家負責運貨的人爭吵起來,甚至演變到動手的地步。
可惜王掌柜的武力值略遜一籌,沒打過反被旁人在腦袋上開了瓢。
「真是慚愧,有負少夫人的囑託。」王掌柜尷尬地摸著頭頂的傷口。
說著,他將一個錦盒拿出來,「這是您先前給的銀票,還有結餘。」
雖然當初說好,他辦好這趟差事,剩下的錢都可以是他的。
可問題是現在他險些將事情搞砸,這錢拿著他的良心難安。
沈知蘊並未接那錦盒,反而還推回去,「說好給你的,豈有收回來的道理。」
「再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若當時王掌柜將運貨的資格搶過來,那麼如今沉在江底的,便是數千將士們的救命藥。
沈知蘊交代他安心在這裡養傷,等傷好後再回京城。
客棧外,馬車已經在等候,蕭策衍騎著馬在隊伍的最前面。
沈知蘊望著他的背影,唇角輕抿成一條直線。
從前兩人結伴出行時,蕭策衍不會選擇獨自騎馬,而是選擇和她一起坐車。
想著他在馬車裡或許不方便商議公務,沈知蘊便沒有提起此事。
這次渡江時非常順利,到岸邊還有閆老將軍接應。
「賢侄,你和侄媳婦都沒事吧?」閆老將軍看起來焦急的不行。
那日他就在江邊,眼睜睜看著沈知蘊乘坐的漁船被浪給打翻,恨不得當場跳下去撈人。
好在蕭策衍這小子到的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蕭策衍抱拳拱手行禮,「此番多謝世叔相幫,我和夫人都感激不盡。」
「自家人甭客氣,不過你要真想感激也行,給我補一頓喜酒就成。」
閆老將軍招呼他們,「走走走,本將軍請客,你們小兩口給我敬酒。」
「……今日怕是不行,改日晚輩定會登門拜訪世叔。」
蕭策衍環視著駐守在天臨江邊的守備軍緩緩道:「世叔,此番已經耽擱您太長時間。」
「守備軍離開駐地太久,怕是會對您有所不利,倘若被言官知曉,最輕也會參您玩忽職守。」
閆老將軍自然知曉這道理,遺憾地嘆口氣,「那好,只能等下次見面時候再補上。」
「真是的,那幫文縐縐的老迂腐,屁大點的事都恨不得參來參去。」
半個時辰後,閆老將軍麾下的兵全都撤出天臨江。
沈知蘊站在酒樓高處往下看,明白蕭策衍這麼做的意圖,「你這是想,引蛇出洞。」
刀疤臉說他們將江州百姓驅逐到江里自生自滅,可這些時日卻都沒有見到。
這自然不是他們良心發現,而是有閆老將軍震懾著。
現在江邊的駐軍已經撤去,不愁那些陰溝里的老鼠不出來活動。
特別是天色將暗之時,蕭策衍換好官服準備出去。
臨行前,他囑咐沈知蘊,「在此等我,不管是誰來,都不要輕易開門。」
「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沈知蘊有些好笑,「倒是世子你……」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知蘊感覺蕭策衍的臉色比平常要蒼白些。
蕭策衍含糊地說他沒事後,便拿起佩刀迅速轉身離開。
沈知蘊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
方才蕭策衍走之前,倒是囑咐過她可以先休息,這時候她怎麼能睡得著。
索性讓雪鴞找兩本閒書出來隨意翻翻打發時間,卻半點都看不進去。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沈知蘊才發現她竟在窗邊坐了一整晚。
「世子那邊還沒有消息嘛?」她的聲音有些許沙啞。
雪鴞剛要搖頭說沒有,便聽見外面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沈知蘊的右眼狂跳兩下,立刻起身去開門。
「少夫人。」冷風一手扶著蕭策衍,剛舉起準備敲門的手頓在空中。
沈知蘊只能看見雙眼緊閉,已經暈過去的蕭策衍,「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