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蘊相信自己的記憶力,凡是她覺得面熟的人,必然在什麼地方見過。
「回夫人,小人是閆將軍麾下的百人長,從小生長在江邊,最是熟悉這江里的情況。」
艄公指著看起來平靜的江面道:「您別看這江水現在不湍急,實際上有很多暗流和礁石。」
「好,勞煩你。」沈知蘊顧不上糾結那麼多,「若你帶我們順利渡江,必然有重賞。」
她方才問過刀疤臉,他雖是在江州土生土長的,卻對天臨江不甚熟悉。
如今在這麼急迫的時候,要找到其他更熟悉江里情況的何其困難。
那酒樓的小二說的沒錯,天臨江附近已經找不到漕運的大船。
好在他們不用帶任何貨物,問附近的漁民借來條漁船,不過載幾個人已經足夠用。
沈知蘊被雪鴞扶著踏進船艙,這漁船常年打魚,散發出魚獲的腥氣。
「少夫人。」雪鴞將熏過薰香的帕子遞到沈知蘊面前。
沈知蘊笑著擺手拒絕,「不必,我又不怕這味道。」
雪鴞站在她旁邊貼身保護,冷風站在船頭盯著艄公。
李雷是外男,自然被雪鴞趕到船尾去坐著。
「哎呀!這外面的風忒大,我好冷啊!」
李雷蹲在地上搓著胳膊控訴,「冷麵姐姐你好無情,人家就找個角落縮著還不行嘛?」
雪鴞冷冷地盯著他,將身上的外衣脫下來丟出去。
「媽呀!」李雷被衣裳糊住眼睛,呼吸到上面的清冽梅香後忍不住怔了怔。
他緩緩將那衣裳拿下來,手裡摸到一處凸起,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刺繡的「韓」字。
「你你你……」
李雷嘴角抽搐,「你的本名該不會是韓梅梅吧?」
該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吧?!
雖然他聽那位夫人喊冷麵姐姐雪鴞,不過他看電視劇,古代大家族的丫鬟都會被主人賜名。
李雷還沒得到答案,先看到眼前寒光一閃,熟悉的軟劍架在他的脖頸間。
「說,你調查我究竟有什麼目的!」雪鴞的神色變得比方才還要冷。
李雷趕忙高舉雙手投降,「清湯大老爺,我真的沒有目的,那純屬是我瞎猜的啊!」
「不信你看我真誠無辜的大眼睛。」他拼命眨著自己無辜的大眼睛。
他就是一清純男大,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沈知蘊擺手將雪鴞召回來,「別鬧,我相信神醫沒有異心。」
「你們的衣裳上面都繡著本家的姓,再加上你喜歡熏梅香,李神醫只是隨便一猜而已。」
李雷的情緒全都清清楚楚的寫在臉上,越是如此便越代表此人心思澄明。
「就是,還是夫人懂……哎呀!」
船身突然劇烈地顛簸了一下,李雷沒蹲穩差點滑進江水裡。
雪鴞收起劍走到船頭詢問,「方才是怎麼回事?」
「是小人疏忽,沒想到這東西突然浮起來撞上來。」艄公用船槳費力地撈起一個木箱。
雪鴞警惕地看著那盒子,用軟劍將鎖扣挑開。
好在裡面不是什麼危險之物,只是些絲綢和布匹而已,大概是先前漕幫運的貨。
沈知蘊看到那箱子時,忍不住微微挑眉。
那箱子上面刻的印記,她再熟悉不過,不是許家進的貨又是誰?
沈知蘊瞬間想明白,那花大價錢和她爭搶藥材運輸資格的正是許家。
曾氏肯定做不出這種事,能做這種決定的,除了她那好姐姐還有誰?
可惜漕幫的船全部沉沒,許家的貨自然也全部葬身江里。
有過上一世的經歷,沈知蘊對許家的經營狀況也算略知一二。
這批貨大概已經將許家全部的流動資金投在裡面。
更不用說沈寶儀還哄抬運輸價格,許家鋪子應該快要經營不下去了。
「幫我傳封信給雲雀,讓她最近收攏幾個鋪面的盈利。」
沈知蘊慢慢攥起拳,等這趟結束回到京城,她便可以大肆收購許家的商鋪。
好歹是曾經的百年招牌,再加上上一世她親手經營過,還是非常有感情的。
正想著,船身又是一陣顛簸。
這次顛簸比先前那次還激烈,沈知蘊險些栽倒。
「救……救命啊!」李雷的半個身子都被甩出去。
要不是他死死抓住船篷,怕是早已經掉進江里成為魚的盤中餐。
雪鴞眼疾手快地拋出船頭的繩索卷在他的腰間,將人給拉上來。
「呼!嚇死寶寶了,多謝姐姐出手相救,就是……」
李雷看著越飄越遠的衣裳,尷尬地撓了撓頭,「姐姐放心,我定會賠給你。」
「……不必。」雪鴞轉頭去看方才為何顛簸。
艄公也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舒了口氣道:「貴人們當心,現在在江心,暗礁最是多。」
「這水路我小時候倒是經常走,這些年發生變化倒也未可知。」
他看向身邊的冷風,「我看這位小哥的目力不錯,不如你站的高些,幫小人看路如何?」
「少廢話。」冷風緊盯著他,手已經放在腰側的刀柄上面。
他若是不在這裡看著,出事的事情想應變都來不及。
艄公被他的模樣嚇的一激靈,「好好,小哥你別激動,不答應也無妨。」
「但是貴人們就得忍著點……哎呦!」
突如起來的一陣浪沖的漁船晃晃悠悠,艄公沒站穩直接跌進江里。
冷風立刻去拿繩索救人,可等他轉身時,卻根本看不見那艄公的蹤影。
李雷被嚇得臉色發白,「他他他……該不會被浪給沖走了吧!那我們要怎麼辦?」
「他沒有被沖走,他在這裡。」沈知蘊招呼眾人進來,「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我們的命。」
只見船艙底部被人為地鑿出幾個破洞,正在往裡面滲水。
冷風趕緊尋找能堵住破洞的東西,不然等漁船積滿水沉底,他們都會葬身於此。
「別慌,閆老將軍的人就駐紮在岸邊,他們定能看到這邊的情況。」
沈知蘊鎮定道,「我們只要能堅持兩刻鐘便好。」
如今是正午時分,江上連霧氣都沒有,她是特地選擇這個時辰渡江的。
李雷一邊盡力將船艙里的水往外倒,一邊欽佩道:「夫人啊!你是怎麼做到情緒這麼穩定的。」
按照他們那裡的年齡來算,明明只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而已。
回想他十幾歲的時候,還只會躺在家裡阿巴阿巴。
眼看船艙里的積水漸漸減少,漏水的破洞也全都被堵起來。
眾人正準備鬆口氣時,迎面卻突然打過來一個大浪,將搖搖欲墜的漁船直接打翻。
沈知蘊感覺冰冷的江水瞬間將她包裹,帶著她往深處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