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西街別院中的某間書房，傳出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響。
「我是怎麼交代的，讓你們把人盯住，現在人被換了，你們居然才知道！」
一道攜著怒意的嗓音，劈頭蓋臉的朝下面的人當頭砸去。
被訓斥的中年男人，無奈的揪著鬍鬚，苦著臉道：「王爺息怒，真不是下官疏忽，這事恐怕有那位的手筆呢。」
說著小心的抬起眼睛：「聽說前幾日，陛下曾召見文陽侯父子，據御前隱約流露出來的消息，陛下那日似是發了怒，文陽侯父子出來時，據說臉色難看得很呢。」
聽見這話，上面怒氣微滯，接著那人坐回椅上，看著自己使不上力的右手，冷呵一聲：「......真沒想到，我這六弟還是位情種！」
沒錯，此時坐在堂上的，正是外人口中那位醉生夢死的恭王。
已過不惑之年的恭王，樣貌上與盛元帝有兩分相像，同樣是劍眉星目，鼻正唇薄，但或許是不得志的緣故，他看起來更為蒼老和頹敗。
摻雜著灰白的髮絲，嘴邊深刻的紋路，渾濁纏著血絲的眼睛，與盛元帝活像是兩輩人。
下面站著的吏部郎中，瞥見恭王嘴邊那抹譏諷，到底沒敢接過話頭。
恭王看過去一眼，手指一下一下的敲著桌面，心裡沒忍住嘆出口氣。
真是時不待我，這般好的主意，偏偏無用武之地。
也是那邊發現得太快，讓他們連點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說來這次的事，源頭正是來自這位秦郎中。
別看這秦郎中，生得是五官周正，私底下那也是玩得花，那杏花胡同里，就有他養著的外室，而且還不止一人。
發現江擢頻繁出現，他原本只當對方和自己一樣，還在背地裡露出男人間才懂得笑容。
不過因著好奇，他有特地讓人去打探一番，隨後驚訝的發現，被江擢藏起來的人，居然是他名義上的養妹。
抓到這個把柄，秦郎中當即興奮不已，連夜稟報給恭王。
只是可惜，他們還在準備人證呢，那邊竟是直接釜底抽薪，讓他們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想到這兒，秦郎中詢問的看向恭王，「王爺，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恭王惱怒道：「你問我我問誰？那麼好的機會，怎麼就抓不住呢！」
眼看話題再次轉回來，秦郎中羞愧的垂下腦袋。
真的怪不得他啊，他分明有讓人日夜盯著，但也不知是哪裡出了紕漏，好端端的侯府養女，竟是直接變成不認識的人。
恭王恨鐵不成鋼的看過去一眼，要不是他手裡實在沒人......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這事只當沒發生，那邊我自會去說......」頓了下，話鋒一轉，「最近這段時間，都不要再來找我，免得讓那位發現異樣。」
秦郎中聞言臉色微變，連聲保證會小心行事。
就在恭王這邊碰頭時，那邊江善正服侍太后用藥。
「日後你過來就是，別把承煜抱著，這院裡滿是藥味，莫嗆著了他。」
太后靠著軟枕，一面就著江善的手喝藥，一面對她細聲叮囑道。
江善輕輕吹了吹瓷勺，把裡面的湯藥送到太后唇邊，這才道：「哪有這麼厲害，他小小的人兒，能懂什麼藥味。」
「怎麼就不懂，我們承煜聰明著呢。」太后當即反駁，眉眼間俱是對小孫子的喜愛。
江善捻著枚蜜餞送到太后口中，這就是她把兒子帶過來的原因。
自上次陛下從松鶴院回來，當晚太后就受了涼，她不知這裡面，有沒有大公主的原因，但把兒子帶在身邊，顯然能讓太后不計較，她為康寧伯父子說話的事。
太后看著滿臉溫柔的江善，大抵猜到她的心思，就道：「我這把年紀，有時候想一出是一出，事情過去也就記不得了。」
江善眼底閃過訝然，旋即輕聲道：「是您寬容，不計較我們的胡鬧。」
太后搖搖頭，開口道：「近來氣溫驟降，我又染了風寒，承煜還小，你要仔細照顧著。」
「您放心，進出都把他裹得嚴嚴實實，不敢有絲毫馬虎。」江善放下藥碗，接過劉姑姑遞來的濕帕，替太后拭了拭嘴角。
「是該這樣，盧氏就是不經心，這樣的天氣，怎麼能放長瑞到外面玩？」
這說的是前兩日，長瑞到園子裡玩過後，回去就發熱的事情。
江善沒有接這話，扶著太后坐起身，緩緩地說：「也是承煜還小，他是想跑也跑不出去。」
太后笑了一下，接著想起什麼，問道：「我聽說你那大嫂，也是快要生了？」
「還早著呢，只怕得等到來年，倒是齊王妃那邊，似乎就在這兩月了。」
江善等太后坐好後，也來到下首落座，接過宮婢遞來的茶盞，閒適的和太后說著話。
太后眉眼染著笑：「太醫說是在下個月，倒是端王妃那邊，得等到來年了。」
除晉王妃生下的皇長孫外，現在齊王妃和端王妃都有孕，也是因此，兩人這次並沒來行宮，而是留在府里養胎。
「慎妃禁足在長春宮，齊王妃那邊還得你多看顧著些。」太后對江善道。
江善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不願的情緒。
她不喜慎妃是真，但對齊王妃卻沒有偏見。
再加上她現今身份，對齊王妃看顧兩分，那也是應該的。
太后眼裡閃過滿意之色，笑道：「這兩年還真是祖宗保佑，孩子連串的來，到時候咱們承煜，也能有玩得來的伴。」
「是這樣，不過到時您耳邊，怕是落不得清淨了。」江善趣笑道。
太后笑眯眯道：「熱鬧些才好，要是你那大嫂生得是兒子，也讓他進宮來，表兄弟兩人正好作伴。」
江善沒有拒絕，含笑謝過太后恩典。
就在這時，有宮婢進來傳話，說是德妃與寧嬪等人，相攜著前來看望太后。
太后笑著讓她們進來，江善見狀提出告辭。
「正好有德妃她們來陪著您，我就先帶著承煜回去，今日說好和陛下去後山走走的。」
太后聞言就笑：「還是你們精力好，也行，你就先回去吧。」
江善屈了屈膝，離開正房的時候，恰好撞上往這邊來的德妃等人。
「臣妾見過貴妃娘娘。」
德妃幾人微怔，旋即忙福身請安。
江善輕輕點頭，示意她們起身，開口道：「快些進去吧，太后在裡面等著你們。」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