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各是不甘

  而在皇宮外的一處巍峨府邸中,一位穿著靛藍衣裳的婆子,神色匆匆地向正房疾行而去,對兩旁問好的奴婢視若罔聞,徑直來到正房旁邊的暖閣前。

  她撫了撫兩邊的頭髮,緩緩推開門進入房間。

  「王妃娘娘,剛剛有消息傳來,貴妃娘娘為陛下誕下皇六子。」

  搖著搖籃的盧氏微頓,接著仿若自然道:「熙貴妃肚子尖而緊,生下位皇子也不奇怪。」

  話是這麼說,臉上的溫情,到底退去兩分。

  那婆子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一面瞄著王妃的臉色,一面口中小聲說道:

  「陛下為賀六皇子降世,特給百官賜下銀錢封包,還令靜安王前往太廟,告慰皇室歷代先祖,據傳來消息的小廝說,朱雀街已經在搭建彩棚和戲台,說是要與民同樂。」

  與民同樂......

  盧氏嘴角的弧度抹平,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看著搖籃中白白胖胖的兒子,眼底有不忿一閃而過。

  想她的長瑞剛出生時,陛下不過依例賞下些金銀擺件,以及專給小孩用的銀碗銀勺等,瞧著是有兩分用心,但若和這六皇子一比,真真是天和地的差別。

  明明她的長瑞可是陛下的長孫!

  那婆子瞧見王妃的臉色,突然就冷了下來,便知這心裡正不舒坦呢,再想想那剩下的消息,竟是有些不敢說出口。

  只是這些消息,想瞞也瞞不住,只怕用不到兩日,就能傳遍整座京城。

  如此一想,這婆子也就是鄧嬤嬤,覷著王妃的臉色,輕聲道:「陛下還為六皇子賜名承煜,大肆賞賜貴妃娘娘,聽聞抬到儀元殿的物件,到現在都還沒搬完。」

  「砰——」

  盧氏捏在手裡的撥浪鼓,重重砸落到地上,發生一聲悶響,搖籃里熟睡的孩子,嚇得身體一彈,接著張嘴哇哇哭起來。

  盧氏回過神,連忙抱起兒子輕哄,「不哭,不哭,摸摸毛,嚇不著。」

  「哇,哇哇!」小長瑞閉著眼睛,扯著嗓子哭嚎,兩隻手胡亂地抓著,不過片刻的時間,就哭得臉頰通紅。

  「好了,不要哭了!」

  盧氏心裡本就不舒坦,兒子偏生又哄不住,她臉色越來越難看。

  鄧嬤嬤見狀,趕緊沖門口的乳母招手,讓她抱著小世子去外面哄。

  等乳母把孩子抱下去,盧氏暗鬆口氣,煩躁地揉揉額頭,問道:「怎麼就突然賜名了,那六皇子不過剛剛出生,誰知道能不能養......」

  她這話頓住,反應過來再說下去,就和她平日裡的端莊賢淑大相逕庭了。

  盧氏抓著搖籃的手收緊,沉聲問道:「哪個承,哪個煜?」

  鄧嬤嬤吞咽下口水,小心地瞟了眼王妃的神情,壓低聲音道:「承襲的承,寓意照耀的煜。」煜的另一個解釋,鄧嬤嬤沒敢說。

  盧氏眼前閃過兩個字,咬著牙齒道:「陛下果真如此偏心!」

  「王妃慎言!」

  鄧嬤嬤嚇了一跳,做賊心虛般看了看左右,儘管明知道這裡只有她們兩人,這心裡還是忍不住發虛。

  盧氏滿面淒涼道:「你怕什麼,陛下只差把他的心思,擺在明面上來,還怕別人說嗎?」

  說著說著她冷冷笑起來:「其餘皇子,姓名皆是兩字,偏巧六皇子這般與眾不同,煜,從火,從昱,大昱的國號,他一黃口小兒,何德何能配得上!」

  說到最後,已幾乎是嚼穿齦血。

  煜,意為太陽初升,日光照耀,最為特別的是,它的本字為『昱』,大昱朝的昱,偏生陛下還在其中,添加一個『承』字,任誰聽了不得多想。

  「顧!承!煜!還真是好聽的很呢!」盧氏一字一頓道,縱使不看她的表情,只聽這涼涼的語氣,也能察覺到那濃濃積攢的不滿。

  鄧嬤嬤聞言後背一涼,腦袋深深垂到胸口。

  盧氏越想越氣悶,抄起手邊的茶盞砸到地上,憤憤道:「陛下既有這份心思,何須再遮遮掩掩,直接用大昱朝的昱不是更好!」

  這位六皇子一落地,她們這些前面的孩子,頓時襯得像路邊的野草。

  「王妃息怒,這話可不敢胡說。」鄧嬤嬤一臉惶恐,接著低聲勸道:「六皇子再得寵,現在也不過剛降世,咱們殿下早已為陛下辦差,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輕易能追平的。」

  盧氏瞥了眼略顯得意的鄧嬤嬤,眼底浮起點點苦笑。

  旁人只道殿下是被淑妃連累,可她身為殿下的枕邊人,豈能不知這裡面的貓膩。

  那邊鄧嬤嬤還在說:「眼看著一年到期,咱們只要再等等,等到殿下從皇陵回來,必不會有人再敢輕視咱們晉王府。」

  「好了!」盧氏利落打斷鄧嬤嬤的話,眉眼間隱有不耐,「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的長瑞還喚著乳名,那邊卻......端王妃那個賤人,指不定在背後怎麼笑話我呢!」

  相較於齊王妃吳氏的沉默低調,晉王妃盧氏和端王妃蘇知雲,俱是能言善辯,八面玲瓏之人,常在太后跟前服侍盡孝。

  盧氏表面直率利落,實則粗中有細,慣會賣乖討巧,逗得太后捧腹大笑。

  而蘇知雲呢,雖不如盧氏會逗太后開心,卻是滿腹奇聞見識,又熟讀各類書籍,常常被太后叫去,聽她說些驚奇的山野怪談。

  因此,前面有段時間,蘇知雲的風頭,甚至隱隱蓋過盧氏。

  原本相安無事的兩妯娌,也開始有掰矛頭的趨勢,在暗地裡自有一番較量。

  聽見這話的鄧嬤嬤,露出為難的表情,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她當然理解王妃的不甘,可陛下就寵著貴妃娘娘,也願意給六皇子臉面,她們這些人,哪有置喙的餘地。

  盧氏心煩地揮揮手,把鄧嬤嬤打發出去,這才閉上眼睛,煩悶地靠在引枕上。

  她的心裡很亂,集中精力時,腦中又似是一片空白,捏著繡帕的手緊了又松,重複幾次過後,到底沒忍住一巴掌拍在軟塌上。

  盧氏一族既將她嫁來晉王府,自是有一番隱晦心思。

  可如今再看宮裡狀況,盧氏不免深覺疲憊和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