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看望

  「表弟,你身體好些了嗎?」

  陳敘言走上來,仔細地打量江鈺一眼,見他精神尚可,這才放鬆了些。

  「多謝表哥關心,我已經好多了。」不知想起什麼,江鈺臉上略有歉意:「倒是我不好,擾了二姐和表哥的吉日。」

  昨日陳府請媒人上門,他卻讓人打傷出血,好好的日子見血,到底不吉祥,蒙上一層陰翳。

  「表弟這麼說就是折煞我了,你沒事比什麼都重要。」

  陳敘言抱拳輕咳一聲,目光不自覺往對面瞥了一眼,又飛快收了回來,耳廓不知何時泛上紅色。

  對於和江善成親,他心底是願意的,善表妹容貌嬌美,性子溫柔恭順,母親對她亦是格外喜歡,能得母親歡心,想來必定不會太差。

  聽見江鈺的話,江善臉上多了兩分不自在,故作生氣睨了他一眼,道:「你再胡說,我就不來看你了!」

  江鈺見狀連忙討好笑笑。

  江善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不再搭理他,轉頭和陳昕言說起話來。

  「表妹,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進來也不說話,昨晚沒休息好麼?」江善拉著陳昕言去旁邊的榻上坐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說得就是她這位表妹,時常人還在院中,清脆的笑鬧聲就已經傳來,素日小嘴巴巴個不停,總有說不完的話。

  今日卻一反常態,從進門到她問話,一直低著頭未說一個字,怎麼能不讓江善感到奇怪。

  陳昕言抬起頭,從雜亂的思緒中回過神,她在心裡深吸口氣,張了下嘴:「表姐,我......」說到一半,她停了下來,似乎因為顧忌什麼,咽下了嘴邊的話,搖頭說道:「沒什麼,我就是昨晚沒休息好。」

  江善靜靜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沒事就好......如果遇到什麼為難的事,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

  「表姐,我會的。」

  陳昕言抿了下唇,臉上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那邊陳敘言也在和江鈺說話:「我聽說昨天傍晚時分,沈大人領了何奉上門賠罪,姑父沒讓他們進門。」

  江鈺搖了下頭,表示自己不知道這件事。

  他昨晚醒來後,因為精力不濟,很快又睡了過去,直到今早才真正清醒過來,外面的事還沒來得及知道。

  倒是旁邊的陳昕言突然開口問道:「姑父不見他們,是打算報官嗎?」

  陳敘言沒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說起另外一件事來,「我之前隱約聽人說起,大皇子身邊有位妾室,是這位沈大人的遠房侄女,雖然關係有些遠了,到底是同宗所出。」

  在朝為官的大人們,基本都秉承以和為貴的宗旨,不是鬧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很少會選擇撕破臉皮。

  就看湘王府和鄭府、嚴府,到了鬧出人命的地步,依然是掩在私下解決,或是賠償或是謀官,總之不會鬧到皇帝面前。

  這已經是當下的常態。

  然而這次的事情,卻和平常不同,這裡面牽扯到兩位皇子,陳敘言也不敢確定,姑父會不會選擇報官,順勢咬下大皇子一塊肉。

  江善垂下眼眸沉思片刻,抬頭向陳敘言問道:「若是報官,那人會判什麼罪?」

  陳敘言道:「在《刑律·人命》中有言,致人身亡,主犯斬刑,從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傷而未死,主犯絞刑,從犯杖一百,徒三年。不過表弟傷勢不重,且有沈府從中周旋,最大的可能是杖一百,徒三年。」

  江善點點頭,說道:「這種人留在京城也是禍害,背地裡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呢。」

  「表妹說的是。」

  不同於一般官宦子弟的驕縱恣意,陳敘言自身溫文爾雅,對那些倚勢凌人、橫行霸道的紈絝,自是看不上眼的。

  陳昕言眼睫飛快顫動兩下,遮住眼底掙扎的神色。

  除了一直在狀況外的陳昕言,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直到外面馬氏讓人來叫一雙兒女,說時間不早該回去了。

  陳敘言兩人離開後,江善在清竹院多待了半刻鐘,眼看快到正午,再不離開就太過了,這才起身回去。

  因為江鈺甦醒過來的好心情,在看到站在門口的齊嬤嬤時,頓時消散殆盡。

  「二姑娘,您回來了。」

  齊嬤嬤標準的屈膝行禮,臉上的表情異常平靜,看不出一絲被冷待後的憤怒和不平。

  江善冷下臉:「誰讓你過來的?」

  還有珍珠人呢?明明離開前她還叮囑她守好房門,怎麼現在卻不見人影。

  「世子吩咐奴婢替姑娘打理望舒院,奴婢受寵若驚,不敢有絲毫懈怠。」

  齊嬤嬤站起身,精瘦的臉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似嘲諷似得意,「按照規定,二姑娘身邊有兩位大丫鬟,珍珠作為二等丫鬟,卻領著大丫鬟的月例,多次逾矩伺候姑娘,奴婢已經打發她去了小廚房,特地來告知二姑娘一聲。」

  聽見這話,江善氣極反笑:「好一個不敢有絲毫懈怠!這是有了依仗,就不將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了!」

  「姑娘說笑了,奴婢豈敢生出這等不敬之心。」齊嬤嬤重新低下頭,恢復成剛才恭謹的模樣,任誰瞧了也挑不出一點錯來。

  然而那閃爍的眼神,勾起的嘴角,無不透露出她心底的得意,想到日後二姑娘就得在她手下生活,齊嬤嬤激動得呼吸急促。

  若不是早知道齊嬤嬤是什麼樣的人,江善指不定就被她這惺惺作態的樣子欺騙了。

  她眉目肅然說道:「你不把我當正經主子,我亦沒有你這等心懷鬼胎的奴婢,你怎麼將珍珠帶走,就給我怎麼把她請回來,不然今日的事咱們沒完!」

  齊嬤嬤面色不動:「奴婢身為二姑娘的教養嬤嬤,對姑娘有勸解教導之責,姑娘無視府中規矩,已是有錯在先,怎可一錯再錯?恕奴婢不能答應。」

  江善聽見這話就冷笑一聲:「你嘴上口口聲聲自稱奴婢,瞧著比我這主子的架子還大,但你別忘了,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珍珠奈何不了你,我卻能教訓你!」

  「奴婢是遵循府中規矩行事......」

  她抬手制止住她下面的話,冷笑道:「別給我提什麼規矩!我若守著規矩,早被你們吸乾骨血,我這人自來秉承有仇當面報,誰找我不痛快,我就要讓她更不痛快,齊嬤嬤若是不信,大可以試試!」

  齊嬤嬤臉皮一抖,想起被生生打死的冬橘,故作鎮定道:「二姑娘別忘了,奴婢都是聽從世子......」

  「呵!」她嗤笑打斷她的話,「你盡可去向你的主子告狀,我絕不阻攔,不過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須知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只管對著我指手畫腳,什麼時候我不想忍了,就看你的主子能不能救下你一條命!」

  這話里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脅,再看她眼底刺透人心的寒意,就算是見慣內帷手段的齊嬤嬤,也沒忍住心底發虛。

  她們這些做奴婢的,寧願伺候有手段有謀略的主子,心有謀算的主子,縱使心狠也會顧全臉面,營造寬厚待人的名聲,對她們奴婢來說,可謂是一件好事。

  但像江善這類手段直接的,她們不會考慮臉面名聲的問題,行事也毫無顧忌,全憑心情,你猜不出她下一刻會做什麼,這樣的人更讓人提心弔膽。

  想得越多齊嬤嬤身上的氣勢就越弱,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白,她心底明白,她準備殺雞儆猴的打算是落空了。

  江善冷睨著她:「我就算再落魄,也是侯府正經的主子,流著侯爺的血脈,由不得你一介奴婢踩在頭上。」

  齊嬤嬤身子僵得猶如硬石,褪下掌管望舒院的興奮後,她冷不丁反應過來,世子可以管教二姑娘,那是因為他是她長兄,她名義上是二姑娘的教養嬤嬤,實則也不過是侯府的奴婢而已。

  反應過來方才的情況,她心底又恨又怕,到底不敢和江善硬碰硬,最終恨恨地跺了跺腳,轉身出去了。

  半刻鐘後,珍珠昂著脖子從小廚房回來,原本有些左右搖擺的奴婢,見珍珠這氣勢洶洶的模樣,哪還敢生出小心思,縮著脖子越發老實。

  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