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到訪

  聖上想要為魏王賜婚?

  雲因下意識地看向主子。

  「看中了哪家的女郎?」阮箏似乎並未受到影響,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衛珍的後背。

  雖說魏王如今年紀大了,但不論相貌還是身材都在上乘,又手握兵權,戰功赫赫,只要他想娶妻,自然會有大把大把的高門貴女撲上去。

  阮箏不在意魏王娶妻,她在意的是聖上賜婚背後的用意。

  安陽郡主跪坐軟席,將煮沸的茶水倒入玉壺,漫不經心道:「聽說是林貴妃的姑母,當初嫁人沒多久就被夫家逐棄,膝下還有個女兒,母女二人一直住在林家。林貴妃說,她那姑母一直仰慕魏王,故而聖上才有了這個賜婚的念頭。」

  安陽郡主對林家不算了解,也不覺得林家有那個資格讓她費心去記。

  她只是有些納悶,「以魏王如今的地位和權勢,若找一個高門小女郎恐會被人詬病老牛吃嫩草,可也不至於娶一個二婚的寡婦呀?」

  當今就算是忌憚魏王這個親叔叔,也不至於把事情做的這麼明顯吧?

  阮箏和雲因對視一眼。

  雲因微微皺眉道:「郡主怕是不知,林貴妃姑母的女兒,便是袁大郎的外室。」

  也就是衛祥的親生母親。

  安陽郡主經她提醒,也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照這麼說來,若這樁親事能成,衛祥豈不是要多一個位高權重的「外翁」?

  「未必能成。」

  阮箏看出安陽郡主的想法,淡淡一笑道:「聖上與魏王叔侄情深,未必不知道強行賜婚會遭人詬病。想必是因為林貴妃的緣故,才如此開口。」

  安陽郡主詫異道:「林氏盛寵,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她隨衛韶一同前往豫州時,林氏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婕妤。

  不過短短六年的時間就成了貴妃,足以可見其本事多厲害。

  阮箏笑了笑,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抿了一口。

  這當然只是明面上的說辭。

  當今寵愛林貴妃不假,可未必沒有想要試探魏王的心思。

  安陽郡主著急道:「阿家,若魏王同意了,那大皇子豈不是多了個手握兵權的姑父?屆時——」

  屆時儲君之位也就板上釘釘了。

  阮箏眸光一閃,似有所覺地朝窗牖之外的牆頭望去,什麼都沒有。

  安陽郡主還想說什麼,被阮箏溫聲打斷道:「放心吧,魏王就是老牛吃嫩草,也不會和林家有任何牽扯。」

  「可......」

  「好了,兩個孩子也累了,你先帶珠珠和阿蘊去午憩吧。」

  阮箏語調輕緩,卻帶了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

  安陽郡主自然不會反駁婆母,「唯。」

  她一手一個,牽著兩個孩子下去。

  雲因親自送她們離開停月齋,等折回來時,便見院子裡靜悄悄一片,先前大敞的房門也緊閉了起來。

  「時隔多年,魏王倒是學會了不請自來的惡習。」阮箏維持著先前的坐姿,端捧著手中茶盞,淡淡道。

  窗牖半遮半掩,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任誰也沒想到,堂堂魏王,竟然學了那土匪作派,翻牆翻窗,登堂入室!

  聽出阮箏話中的嘲諷意味,高隱面色不變。

  「不請我用杯茶嗎?」他道。

  阮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如今竟然變得這麼厚顏無恥。

  高隱淡淡道:「阮老夫人應該不願意看見大皇子成為太子吧?」

  阮箏頓了頓,他們阮家連唯一的嫡女都送進宮了,怎麼可能將太子之位拱手讓人?

  就算阿鏡生不出太子,也還有神光。

  阮箏雖然沒有正面應允阮皇后的異想天開,但從默許衛瑾成為神光公主的伴讀這件事上,也能看出她的態度。

  高琛的皇位有阮家的功勞。

  如今他羽翼豐滿,便想卸磨殺驢,捧林氏所出之子為太子。

  ——想都不要想!

  阮箏眼底划過一抹殺意。

  高隱見她不說話,眉眼冷淡,即便是沉悶的深衣也遮掩不住這清艷至極的顏色,還有那骨子裡獨屬於士族高門的傲氣,一如當年。

  高隱也不指望能喝上她親自倒的茶水了,低頭默不作聲給自己倒滿,嘗了一口,方道:「阮老夫人好歹也是高門貴女出身,如今也學會背後語人是非了。」

  他心氣不平,甚至想當面質問阮箏。

  什麼叫就是老牛吃嫩草?

  難道他在她心中,就是那種恬不知恥、見異思遷之人不成?!

  阮箏冷冷地看他,眼中有厭煩之意。

  「魏王殿下今日偷偷摸摸到訪,究竟有何吩咐,不妨直說罷。」她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勾起,像是似有似無的嘲弄。

  「總不至於,是對年少無知時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念念不忘吧?」

  不知是阮箏的神情,還是話語激怒了高隱,他霍然起身,茶水險些灑了一地。

  「自然不是。」他咬牙切齒道,來之前輾轉反側、深思熟慮,打了一萬遍的腹稿在阮箏的有意挑釁下盡數拋之腦後。

  高隱忍著刀割一般的心疼,一字一句道:「阮老夫人未必太看得起自己,當年的事情,阮老夫人若不提起,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若是雲因在場,恐怕還要笑出聲。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麼?

  阮箏微微一笑,低頭不緊不慢地喝著茶,「如此說來是再好不過了,既不是來尋我,想來,魏王殿下是為了來祭拜亡夫的吧?」

  高隱:「????」

  你說什麼。

  祭拜衛秉文?

  那個偽君子也配!

  高隱只覺得心口中了無數冷箭,疼得一抽一抽,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這冷箭還都是出自面前人之手。

  更是扎心。

  若說高隱這一生最厭惡之人,老衛平侯必定當仁不讓。

  當年如果不是他乘人之危,阮箏又怎麼可能嫁給衛家那種落魄門第!

  便是輸給兄長,恐怕他都不會這樣不甘心!高隱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是啊,來都來了,自然是要見一見衛秉文再走的。」

  這下輪到阮箏沉默了。

  「......」

  這人是不是有病?

  非要上趕著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