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高琛的中風之症再次加重,朝臣們商議過後,一致決定請神光公主登基。
神光公主推讓再三,還是沒能拗得過大臣們。
但她有言在先,「近年來,災情不斷,國庫空虛,因而導致不少百姓流離失所。孤雖不能即刻給百姓減免賦稅,但至少可以以身作則,這次的登基大典,便一切從簡。」
至於節儉下來的財帛,神光公主早就想好了,按照各地所需,依次分放。
當然,她的錢也不是這麼好拿的。為了防止出現貪官污吏,神光公主下令,但凡想要朝廷撥銀子的,當地官員就必須擬摺子一一說明,這銀子準備怎麼花,落實到何處。
經由尚書令看過同意,神光公主再下批條子,派遣官員帶上財帛前往救濟,一同落實。
這個方法還是神光公主當初親自前往災地想出來的。
雖然還不夠完善,但凡事畢竟不能一蹴而就,慢慢來吧。
登基之後,高隱以「年老體弱」為由,交還了兵權。
神光公主摩挲著手中的兵符,抬頭看了高隱一眼。
不管怎麼看,她的這位皇叔祖都不像是「年老體弱」的模樣。
「皇叔祖,可有什麼合適的武將人選推薦?」她溫聲道,高隱這個年紀,說退也可以退了,但高隱退下來,就得有人頂替上去,否則蠻夷休養生息之後再次來犯,還得臨時選人。
臨時選人也不是來不及,但高隱既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神光公主自然願意給皇叔祖一點面子。
他想提拔誰,只要沒什麼大問題,她都會答應。
高隱於是說了幾個副將的名字,「他們對大魏忠心耿耿,都是可用之人。」
神光公主頷首,又問:「皇叔祖日後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至於兵符——」
高隱抬起頭,淡淡道:「這兵符,是先帝所賜,如今物歸原主,本王亦是心甘情願。」只希望她不要辜負阮真的一片苦心。
神光公主淡淡一笑,將兵符交給身邊的女官。
「我準備把兵符重鑄,一分為二。」
話音剛落,高隱眼中流露出一絲意外。
神光公主笑道:「在新的人選未物色好之前,另一半兵符,還是交由皇叔祖保管。您覺得如何?」
高隱無可無不可,「您做主就好。」
神光公主派貼身女官親自送高隱出宮,正巧,驚鴻殿派人過來。
「聖上。」宮人畢恭畢敬朝神光施禮,「太后娘娘讓奴婢過來問問,您明日是否得空。若是得空,可要與她一同微服私訪。」
神光抿了抿嘴,防止笑意泄露。
「告訴阿娘,朕明日陪她一起。」
*
衛平侯府。
午憩之後,阿嬋再也躺不住,鬧著要出去玩兒。正好盧夫人打發人來,衛瑾便帶著她去了盧家。
安陽郡主雖然疼愛孫女,但也十分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清淨。她心裡存著事兒,便往停月齋而去。
婆媳倆經過這些年的相處,是越發和諧親近。
安陽郡主也是個有什麼就說什麼的直性子,她看了眼外頭,忍不住低聲道:「阿家,我怎麼覺得……聖上登基得十分容易?這,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阮箏瞥她一眼,「都是當祖母的人了,怎麼還這樣不穩重?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嗎?你也不怕被人聽見。」
安陽郡主訕訕一笑,「這不是在阿家這兒嗎。」
阮箏沒說話,繼續打香篆。
她雖然常用的是莊子上提取出來的精油,但對線香和香粉也頗有研究。
尤其是年紀上來了,閒著沒事兒,就搗鼓這些。
阮箏一抬頭,就看見安陽郡主還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頓時沒好氣兒道:「能有什麼事兒?」
她喝了口茶,方才同她解釋:「你以為聖上登基十分輕而易舉?如今的朝臣全都心服口服?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
安陽郡主立馬緊張起來,她的兒子兒媳還在外頭呢,要是神光的位置坐不穩,那……
「你怕什麼?」阮箏擱下茶盞,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心念念想把阿蘊接回來,我也著急。」
不止她們,還有宋樾姐弟,他們如今就盼著高琛咽氣,昔日的滅族之仇,才算是終結於此。
「聖上初登基,雖然還有很多人不情願,但一來,聖上名聲一直很好,百姓對她倒是沒什麼抗拒。」畢竟神光登基之後所頒下的一道道旨意對他們可謂好處頗多,既然這樣,誰當皇帝不都一樣嗎?
「二來,魏王將兵權交還了上去,聖上是名正言順繼承的皇位,如今又實權在手,明面上總不敢有太多閒言碎語。」
在阮箏看來,安陽郡主實在沒必要擔心神光的位置坐不穩。神光若是失敗,阮家和衛平侯府或許還有一條活路,但她和阮皇后,絕對是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神光比任何人都在乎皇位。
她決不允許自己有失敗的可能。
順王在神光登基之後的第二日,便前往了自己的封地。
或許在很多人看來,他就是一個傻子,一個飯餵到嘴邊都不知道吃的傻子。
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神光對順王倒是頗為寬容,封地、食邑都沒有虧待他。當然,也有他十分識趣兒的原因在其中。
只要他安分守己、知足常樂,神光不介意供養他一輩子。
宋樾姐弟也默許了順王的離開。
宋家留下了他們二人,如今,高家也只剩下神光和順王。
果真是天道好輪迴。
安陽郡主想到宮中的高琛,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試探性的問道:「太上皇的身子骨,是越發不好了。」
阮箏似笑非笑道:「你想說什麼?」
安陽郡主心想,高琛活著也是浪費糧食,難道神光對他還有什麼父女之情?這都登基了,還捨不得下手。
萬一他哪天病好了……
「你放心,他的病永遠不會好了。」阮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