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光公主既然已經被立為皇太女,那麼她的婚嫁之事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決定。
高琛語速艱難、苦口婆心地跟女兒說了一大堆外戚干政的壞處,就算阮符現在忠心耿耿,可神光公主能保證,阮家其他人不會生出歪心思?
神光公主當然不能保證,別說是她,就算是阿娘、外翁也不能保證。
她微微皺眉,道:「阿耶的意思,是讓我作廢掉與阮十郎的婚事?」
高琛面色僵硬道:「他……如何,配得上你?」
神光公主不由哂笑一聲。
這會兒倒覺得阮十郎配不上她了?高琛怕不是忘了,他之前說的是千挑萬選,才選中的阮十郎。
男人的嘴,真是半句話都信不得。
高琛不覺得毀棄婚約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他沉聲道:「朕,也是為他著想。」
如今的神光公主是皇太女,大魏的下一任皇帝,若是再繼續之前的婚約,那阮十郎豈不是得成為皇夫?
阮符捨得讓他的孫子做皇夫嗎?
面對高琛的冠冕堂皇,神光公主只是淡淡一笑。
阮家願不願意讓阮十郎成為皇夫是一回事,就是他們願意,神光公主也不會答應。
但高琛的心思,神光公主一清二楚,無非是怕阮家人去母留子,扶持他們阮家的孫子坐上皇位,到時候,這天下姓高還是姓阮,就兩說了。
神光公主淡淡道:「阿耶說的,兒臣會好好考慮。」
高琛以為女兒只是一時生氣,畢竟她從小到大都是十分懂事孝順的形象,於是也就不介意她如今的態度。
高琛又說起另外一件事,就是子嗣。
他希望神光公主儘快生下兒子,然後立他為太孫。
這樣,他就算是死,也能放心了。
太孫?
神光公主笑了一聲,卻是眼眸溫度驟降,冷冷道:「倘若我生的是個女兒呢?難道我要一直生,一直生,直到生出兒子為止?」
高琛不信他的運氣會這麼差。
太醫署擅長婦科的太醫不在少數,只要好生調理,難道神光還不能給他生個孫子嗎?
一次不行,那就兩次。
總能生出來的!
神光公主嗤笑一聲,淡淡地掃了高琛一眼,「阿耶,我如今是皇太女,再過不久,便是皇帝。您病情嚴重,還是省點心思好好養病吧。」
「我的子嗣,用不著您來操心。」
高琛不可置信地看著神光公主,似乎沒想到他一向懂事孝順的女兒會說出這種話。
「你……你……!」
「阿耶。」神光公主定定地看著他,「您若是真心疼愛我,就不會把我當做一個生育的工具。」
高琛再次啞口無言。
他想說他沒有這意思,但話到嘴邊,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神光公主往外走,有內侍跟上來,殷勤地獻上披風,「太女殿下,外頭起風了。」
神光公主淡淡一笑,示意身邊人接過來。
「你有心了。」神光公主新提拔上來的女官對內侍道,「好生照顧聖上,太女殿下不會虧待你的。」
神光公主還真要感謝安王,要不然,她也不能如此順利把高琛身邊伺候的人換成新的。
如今宮裡的人都在想方設法討好神光公主,自然對她的要求無有不應。
不就是盯著聖上嗎?
聖上如今還是聖上,再過不久,可就是太上皇了。
孰輕孰重,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
神光公主不再理會這些小事,徑直往議政殿走去。
自從高琛中風,許多事情都交由了底下的大臣處理,如今既然太女監國,自然該由她親自經手過目才是。
但神光公主沒想到會在半路看見顏女官。
「太女殿下。」顏女官朝神光公主恭恭敬敬行禮。
「怎麼了?可是阿娘有什麼吩咐?」神光公主詢問,想到母親,她的神情都不由變得柔和起來。
顏女官低聲道:「林氏想要見殿下一面,皇后娘娘知道,便讓下官來問問您的意見。」
林氏,便是林貴妃。
安王被賜死以後,她的貴妃之位也一併奪去,如今就是個庶人。
高琛原本想要將她和安王一同賜死,但聽說林貴妃日夜思念紀王,強撐著一口氣,就是為了等查出殺害紀王的兇手,到底還是心軟了。
想來,安王謀反的事情,林氏並不知情。
神光公主原本不想搭理林氏,但腦海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當初,霸占了衛瑾身份的衛祥,好像是林氏女的兒子。
而且還是林氏的嫡親表妹。
神光公主眉眼微動,道:「她如今還在翠屏殿?」
顏女官於是明白她要過去,道:「下官隨殿下一起。」
神光公主「嗯」了一聲。
顏女官落後神光公主半步,其他宮人見狀,立馬識趣地跟在後頭,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顏姨。」神光公主開口,「你說,我把林氏送給阿希處置,她會高興嗎?」
顏女官笑道:「殿下還記著世女受的委屈,她自然高興。」
神光公主舒展眉目,又問起阮皇后的近況。
自從被立為皇太女,神光公主幾乎是忙得腳不沾地,每日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
她越勤奮,底下的大臣越高興,在他們看來,神光公主本就是個女郎,自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讓大傢伙心服口服。
神光公主已經好幾日沒去給母親請安了。
顏女官柔聲道:「五娘知道殿下忙,今日還特意叮囑了御膳房給您燉了羊乳羹補身體。五娘自己倒是吃得好,睡得也香,先前表演雜技的那幾個小娘子會哄人,把五娘伺候的舒心極了。」
神光公主點了點頭,阿娘高興就好。
她沉吟片刻,道:「左右後宮無事,阿娘若是想出宮,顏姨你就陪她出去走走,不要緊。」
顏女官驚喜道:「五娘先前還說,想回衛平侯府看看……」
阮皇后的幼年基本上都是在衛平侯府度過,對她來說,衛平侯府承載了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遠勝阮家。
神光公主笑道:「想去就去吧。」
她心裡也不由感慨。
權勢這東西真好啊。
難怪,人人都想往上爬,恨不得削尖了腦袋擠進上流圈子。
神光公主如今還只是皇太女,有已經有不少人前仆後繼地想要討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