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春雨而至。
雨水綿綿,順檐而下,由急到緩,最後變成滴滴答答宛若樂章般的聲音。
阿嬋已經學會爬了。
只要大人一個沒注意,她就從床頭爬到床尾,然後抱著玉佩、撥浪鼓、小老虎等物件啃咬。
長牙的年紀,嘴巴是一點兒也空不下來。
盧九娘給女兒定製了許多軟木做的磨牙棒,一口氣做了幾百個,就算她一天用一個,也夠她用一年的。
但阿嬋天生叛逆,她就要咬其他的!
盧九娘正跟衛瑾他們說話,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一個扭頭,就看見安分得可怕的女兒咬著自己的虎頭帽,那一片一片的口水,都可以把虎頭帽打濕了!
「阿嬋!」盧九娘簡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衛啟趕忙把女兒抱到懷裡,避免她了小屁屁挨揍的下場。
衛啟逗著女兒,「你看你,又偷偷做壞事惹阿娘生氣了。」
盧九娘對衛瑾抱怨道:「這下可好,我做壞人,他做好人。」
衛瑾但笑不語。
高琛給了衛瑾一個兵部的閒職後,興許是為了安撫衛平侯府,便將松山縣縣令的位置給了衛啟,再過半個月,衛啟便要去赴任了。
松山縣三面環山,是名副其實的窮地方。但若是能做出些政績來,高升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只要衛啟能耐下性子,好好在那磨礪個十年八年的。
也正是如此,分別在即,衛啟可謂是把女兒寵上了天,但凡阿嬋會說話,就是要星星不給月亮。
盧九娘雖然也捨不得孩子,但卻不願意太過溺愛。
阿嬋還沒意識到父母過些日子就要離開的事實,她扯著衛啟身上的荷包,就要往嘴裡塞。
「這個不行、這個不行啊。」衛啟眼疾手快奪了回來,低聲道,「阿嬋乖,這是你阿娘給阿耶的東西。」
盧九娘臉頰驀地一紅。
衛瑾道:「我來抱吧。」
她從衛啟懷裡接過阿嬋。
在雲因和衛珍的監督下,衛瑾比剛回來那會兒白了許多,阿嬋也樂顛顛地在阿姑懷裡拱來拱去,雖然阿姑沒有阿娘好看,但是比另外一個阿姑脾氣好!
衛瑾看著阿嬋張開嘴巴,咬住了自己的小拳頭,不由苦惱道:「阿嬋是不是有什麼怪食癖?要不要再請幾個郎中過來看看。」
都是自家人,所以講話也沒什麼忌諱。
不然換做別人可不敢當著人孩子爹娘的面說怪食癖這樣的話。
盧九娘道:「之前就看過了,郎中說沒什麼問題,她就是心眼壞!故意逗我們呢!」
衛啟跟著點了點頭。
別看阿嬋咬的起勁,其實就是在搗蛋!
她就喜歡看阿耶阿娘著急的樣子,當然,如果阿娘的纖纖玉手不落在自己的小屁屁上,她就更愉快了。阿嬋嚎啕大哭也沒有用,在教育孩子的事兒上,就算是最疼愛自己的阿翁,也不會隨意插手。
衛韶對兒媳婦很滿意,尤其是知道她願意陪著兒子去那種窮山惡水的地方,還特意減少了霸占孫女的次數,就是為了給他們一家三口多留些相處的時間。
雖然小孫女眼含淚水的小模樣可憐巴巴的,但是……反正也沒多少日子了嘛!以後有的是機會補償孩子!說不定,等衛啟夫妻倆走了以後,阿嬋還開始懷念阿娘打她的滋味呢!
衛韶堅決不摻和兒媳婦教孩子,也不讓安陽郡主插手。
阿嬋似乎也意識到了阿娘的嚴厲,就算要做壞事兒,也是挑著阿姑在的時候。
別以為她不知道,阿娘可喜歡阿姑了!阿姑要是抱著她的話,阿娘就算想揍她,也會忍下來!
「阿糊、阿糊……」阿嬋口齒不清地喊著衛瑾,亮晶晶的櫻桃小嘴撅起來,胡亂親著衛瑾的臉蛋。
阿姑保護她!
衛瑾哭笑不得,她實在是抵擋不了阿嬋的撒嬌攻勢,跟衛啟和盧九娘打了聲招呼,便抱著孩子出去溜達了。
阿嬋喜歡跟著衛瑾去院子裡玩兒,其次就是聽曾大母念書。
曾大母也好!就是有時候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阿娘每次教訓自己,曾大母都看不見!有一次阿嬋都急死了,奶聲奶氣地嗷嗷叫,兩隻小手撲騰撲騰想向曾大母求救,但曾大母她啊,竟然打瞌睡了!
阿嬋為此生了足足兩日的悶氣,不就是因為咬了幾口曾大母手腕上的串串嘛,曾大母都沒有生氣!阿娘還連著打了她小屁屁好幾下!
「阿糊!」阿嬋跟個撲棱蛾子似的,看見什麼都高興不得了,朝他們走來的一個婢子不停揮著小手。
有下人過來向衛瑾稟報事情。
「大娘,小娘子。」婢子行了一禮,見小娘子滿臉笑容,忍不住柔聲道,「小娘子今日怎麼這樣高興?」
衛瑾從袖子裡取了一塊帕子,掰了一點米糕塞到阿嬋手裡,她立馬小口小口抿著吃起來。
「她許是還記得你,看見你過來就是這樣高興。」衛瑾笑道,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婢子壓低聲音道:「順王在東宮遇刺了,幸而發現及時,撿回了一條命。」
衛瑾挑了挑眉,「東宮不是還有一隊禁軍看守?怎麼會遇刺?」
婢子道:「聖上也在徹查此事,只是那刺客在入宮前便沒了父母,淨身後也沒有像其他內侍那樣收乾兒子,孑然一身,實在難查。」
「那聖上豈不是又要大動肝火?」衛瑾笑了笑,阿嬋吃完了米糕,眼巴巴地看著她。衛瑾心軟得一塌糊塗,又掰了一小塊給她。
高琛能不生氣嗎?
不過這一次,他倒是沒有吐血。
而是氣中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