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夫人靠著隱囊(1),她比阮箏大了一歲,卻是頭髮銀白,松松垮垮的臉上爬滿皺紋,說是袁氏的祖母也不會有人懷疑。
袁氏的長嫂孟氏正要給大家餵藥,見小姑子回來了,便起身道:「大娘回來了,想必與大家有很多話要說,兒媳便不打擾了。」
袁老夫人連忙道:「你也辛苦了,快去歇息吧。」
孟氏面色淡淡地走了出去。
「阿娘。」
袁老夫人看著一身綾羅的袁氏,立馬變了副面孔,冷哼道:「你在衛平侯府倒是享盡了榮華富貴,若不是我派人去請你,只怕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吧。」
袁氏對母親有著天然的畏懼,這種畏懼是從小刻在骨子裡的,以至於她到現在都不敢在袁老夫人面前挺直腰板說話。
袁氏唯唯諾諾道:「阿娘,我把大娘帶過來了,您要見見她嗎?」
袁老夫人皺眉道:「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好見的,讓人直接帶去瑞哥兒那就是了。倒是你,有沒有把你阿兄的事情放在心上?讓你跟阿愚說一聲,給你阿兄安排一個少卿的官位,為什麼這麼久了都沒音信!」
阿愚是衛平侯的小名,因為袁氏的緣故,衛平侯對袁老夫人向來孝敬。
面對母親的詰責,袁氏低下頭,苦澀道:「侯爺如今沒什麼實權......」
「他沒辦法,難道就不能讓你大家去找皇后?」袁老夫人打斷道,看著袁氏的眼神滿是失望,「我生你養你,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你還有什麼用?」
袁氏想說阮箏根本不是那種溺愛孩子的母親,又怕說了之後被母親責罵。
忽然,她腦海靈光一現,連忙道:「阿娘,你放心,我那大家十分疼愛大娘,只要大娘嫁給瑞哥兒,她一定會想辦法替阿兄安排官職的。」
袁老夫人的臉色這才慢慢好轉。
「女人這一輩子都是要靠娘家的,你阿兄就是你未來的指望、靠山!你不幫他還能幫誰?他可是我們袁家的根!」
這些話袁老夫人說了幾十年,早就在袁氏心中根深蒂固。
她點了點頭,保證道:「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袁氏服侍了袁老夫人用了藥,又跪在一旁親自給她捏腳.
她自打嫁給衛平侯,因為婆母寬厚大度,連每個月請安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但伺候起親娘卻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正當袁老夫人被伺候的舒舒服服、昏昏欲睡之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女君、老夫人!不好了!」
「大郎君落水了!」
什麼?
袁老夫人霍然起身,一把推開袁氏,氣急敗壞道:「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看看瑞哥兒!」
袁氏反應過來,急忙趕到池子附近。
正值夏季,袁家的池子種滿了荷花,也因此,袁瑞被救上來的時候一身淤泥,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是這個家裡唯一的孩子,自然受盡重視,下人們圍著他哄著他要帶他去沐浴更衣,袁瑞卻不肯走,死死地瞪著站在一旁的衛瑾。
都是因為她,他才會摔進池子裡,吃了一嘴的泥!
「瑞哥兒、瑞哥兒,你沒事吧?」袁氏匆匆忙忙趕到,生怕母親的寶貝孫子出現半點差錯。
袁瑞手指向衛瑾道:「姑姑,是她把我推到水裡的!」
袁氏怒視衛瑾,還未說什麼,就聽見衛瑾不慌不忙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素不相識,為何要推你下水?」
袁瑞的臉上閃過一抹心虛。
衛瑾冷笑一聲,直勾勾地盯著袁氏,「我倒是要問問阿娘,為何讓下人將我帶到此處?」
若只是普通的搭訕也就罷了,大不了忍一忍,回去再和祖母告狀。
可她沒想到袁氏竟然為了侄子的親事吩咐人推她下水!
池子本不深,底下都是些淤泥。
一旦她掉進池子裡,袁瑞便會英雄救美,親自將她救上岸。
到那時候,兩人便算是有了肌膚之親,眾目睽睽之下怎麼賴都賴不掉!除非將袁家的下人都封口!
可袁氏特意帶她來這一趟,不就是為了將親事落實嗎?又怎麼會幫她封口。
衛瑾冷冷道:「表兄受了驚嚇,都開始說胡話了。我看的清清楚楚,想要推表兄下水的,分別是那個丫鬟,怎麼會是我呢?」
她手指袁瑞身邊的丫鬟,後者神情一慌,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喊冤叫屈:「奴從小伺候大郎君,對大郎君忠心耿耿,絕沒有要害他的心思!」
那是自然,畢竟她想害的是自己。
袁氏生怕她揪著不放,連忙打斷道:「好了好了,想必都是誤會一場,自家人,什麼害不害的?你們還不快扶瑞哥兒回去更衣!」
袁瑞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將苦果往肚子裡咽。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明明推的是衛瑾,為什麼一轉身的功夫,就變成了自己?
可惡!
難道她早就發現了他們的企圖?
不、不可能!
沒有人告訴她,她怎麼可能知道?
衛瑾嘴角噙笑,眼裡卻是沒有一絲笑意。
像袁瑞和衛祥這種被寵愛著長大的孩子,壓根都不懂得隱藏自己,眼裡的算計都快溢出來了,還拿別人當傻子呢!
她看著袁瑞逐漸遠去的背影,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衛祥的面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兩人的眉眼似乎有些相似......
看來,今日也不算是完全沒有收穫。
算計落空,袁氏狠狠地瞪了衛瑾一眼,便趕回去稟報袁老夫人。
「廢物東西,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當時生你有什麼用?」
袁氏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誠惶誠恐、唯唯諾諾,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她將一切都歸咎於衛瑾頭上,如果當初直接掐死她,也就沒有現在這麼多麻煩了!
袁氏一肚子的怒氣,回去路上冷著個臉。
等回到素春院,才想起叮囑衛瑾不許將今日的事情告訴旁人。
可是為時已晚。
衛瑾都已經告完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