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誤解

  袁氏的表妹杜氏還是第一次見這位頗有名氣的衛平侯府老夫人,成親後她夫婿外放縣令,她陪同一起,這一去便是十年,直到前些日子才回平京。

  杜氏原以為阮箏刻薄惡毒,可見了面才發現,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忍不住道:「老夫人,您瞧著比我還要年輕呢!方才走過來,我都不敢相信。」

  阮箏一愣,緊跟著與其他人一起笑起來。

  阮箏自然是生的極美的,她出身陳留阮氏,是大族之女,文武雙全,即便如今年過四十,瞧著也不過二十五六的模樣。

  而杜氏陪夫君在外吃苦耐勞,手上布滿老繭,皮膚暗沉,兩人站在一起,杜氏還真沒說錯!

  袁氏的指甲陷進掌心,廢物東西!她叫她過來,難道是為了吹捧這個老不死的不成?

  阮箏笑道:「你這孩子真會說話。好了,快入座吧。」

  一群人重新回到座位。

  阮箏既是長輩,又是主人家,自然坐在首位。

  她將衛瑾帶在身邊,給大家介紹道:「這是我家大娘,單名一個瑾字。這孩子在鄉下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就連名字都是回來的時候我給取的。」

  一句話令袁氏險些變了臉色。

  她坐立難安,緊緊抓著衣裳,仿佛已經感受到了周遭人異樣的目光。

  實際上,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她。

  阮箏將她的細微表現收入眼底,心中冷笑一聲,嘴上嘆氣道:「我們家這個孩子命不好,本該錦衣玉食長大,卻沒想到出生歷經坎坷。我雖老了,可也想在活著的時候多疼一疼這孩子。」

  其他人還沒說話,杜氏立馬道:「老夫人疼愛孩子,以後都會好的。」

  阮箏看了一眼面色僵硬的袁氏,笑道:「我還怕阿袁怪我同她搶孩子呢。」

  袁氏強顏歡笑道:「怎麼會?大娘雖是我的骨肉,可也是大家的嫡親孫女,有大家疼愛,是這孩子的福分。」

  重活一回,阮箏豈會不知她的真實為人?

  既然她要裝,阮箏就陪她一起裝。

  「你不多心就好。」阮箏頷首道:「我也是為了你著想,你養了祥哥兒多年,大娘卻是從未與你相處過一日,否則大娘回來那日,也不會疏忽到讓下人拿你用過的那些舊東西給大娘。」

  此言一出,袁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一乾二淨!

  她沒想到阮箏竟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話!這跟將她的臉面踩在地上又有什麼分別?!

  杜氏皺眉道:「這可真是,阿姊你也太不仔細了……」

  俗話說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誰不知道,手心的肉比手背多?

  袁氏若是偏心,大家也不會說什麼,他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哪裡能真的做到一碗水端平?

  可袁氏偏心眼還非要做出一副慈母的樣子,仿佛自己有多麼愛衛瑾。

  這下不就打臉了?

  連這種小事都如此不上心,又談何疼愛?

  阮箏欣賞著袁氏的表情,接過雲因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方才笑著替她說話:

  「阿袁到底還年輕,又習慣了將重心放在兒子身上,有些疏忽也是難免的。」

  阮箏含笑道:「只是祥哥兒被他們夫妻倆寵壞了,還不太接受自己有個妹妹。我怕阿袁夾在中間兩頭為難,這才將大娘接到自己院子裡頭。」

  漂亮的話誰不會說?

  杜氏由衷讚嘆道:「還是老夫人思慮周全。」

  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贊同。

  誰說衛平侯府的老夫人冷心冷麵難說話?

  和自家婆母一比,阮箏簡直就是百年難遇的好大家啊!

  畢竟她們的婆母可不會將自己的陪嫁送給孫女。

  杜氏看著衛瑾身上那些價值千金的物件,眼神不住流露羨慕之色。

  在場眾人其樂融融,唯有袁氏一人,心如油煎,恨不得掀了席面!

  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就是仗著衛平侯不在故意欺辱她!

  阮箏冷冷地看她一眼,袁氏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低頭,手中的茶盞險些摔了下去。

  她心中恨得要死,杜氏這個不長眼的還在誇讚道:「大娘這模樣,這氣度,不愧是養在老夫人院裡的。」

  衛瑾只抿唇笑。

  服侍的僕婢送上剛煮好的酪漿,柔聲細語道:「大娘子小心燙。」

  衛瑾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放下東西並未離去,而是一直關注著自己,心下有了猜測。

  阮箏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在心中暗自點頭。

  「你昨日不是還饞著要吃酪漿嗎?嘗嘗。」阮箏笑道,讓衛瑾定了心。

  那僕婢親眼看著衛瑾小口小口吃了酪漿,這才放下心,悄悄去通知主子。

  沒過多久,衛瑾皺著一張小臉道:「大母,阿娘。兒先去更衣。」

  袁氏裝模作樣的一句「可是吃壞肚子了?」還未說出口,就被阮箏打斷。

  阮箏目光溫和地看著孫女,道:「去吧。」

  雲因主動跟上衛瑾的腳步。

  雖說早有準備,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阮箏是絕不會讓衛瑾置身任何險地的。

  沒錯,阮箏早就知道今日會有變故。

  她看向袁氏,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笑著問道:「大郎人呢?」

  這個問題猝不及防,袁氏心中不痛快,又不敢表露出半分怨恨,恭恭敬敬道:「大郎跟在侯爺身邊。」

  阮箏道:「將他叫過來吧,我也好些日子沒見他了。」

  這不是個無理要求。

  袁氏柔順答應,讓人去叫衛祥。

  從前院到後院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袁氏身邊的下人回來很快,腳步匆匆,額頭都冒出了許多細汗。

  袁氏見他一個人回來,面色頓時掛不住了。

  「大郎君呢?可是侯爺那邊不肯放人?」

  袁氏以為是兒子對阮箏心存怨恨,所以才不肯過來,這不,著補的理由都給想好了。

  下人笑容尷尬,連額頭的汗都不敢抬手去擦,躬身道:「仆去前院尋大郎君,被人告知說大郎君和侯爺一塊走了,就是不知道去何處。」

  「這竟如此不湊巧。」袁氏的臉上露出驚訝而歉意的神情,在阮箏面前伏低做小道:「還請大家見諒,等大郎回來,兒媳定讓他過來給您請安。」

  阮箏淡淡一笑,與邊上的一個婦人道:「也就是阿袁有這個面子了,尋常人,哪裡能使喚得動我們家祥哥兒?不怕大家笑話,自打大娘回家,我都好些日子沒見祥哥兒一面了。」

  袁氏臉上的笑容僵住。

  其他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反應很快,與阮箏一同說笑起來。

  袁氏深吸氣,眼眶說紅就紅,哽咽道:「大家誤會祥哥兒了,他這些日子沒過來給您請安,是因為——」

  「老夫人、夫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