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晨昏定省

  讓鈕祜祿夫人鬧上這麼一遭,額林珠早就沒了回席的心思,隨意找了個理由告了皇后就回了儲秀宮。

  儲秀宮主殿黑漆漆的,那裡住著妃額爾敦塔娜,不過她常年深居簡出,額林珠不常跟她宮裡人打照面,也不知道裡面是個什麼情況。

  側殿伊爾木那的燈火亮著,額林珠路過時特意加快了腳步,生怕叫人看見。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額林珠正對著銅鏡看自己臉上的指痕,就聽見外邊伊爾木的聲音了,「額林珠,你睡了沒?」

  身邊的宮女去尋雞蛋了,額林珠一時也找不到什麼東西來躲,伊爾木一向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沒等額林珠找著什麼好理由將她支走,就已經走了進來。

  「我喊你幾遍沒人應聲,我就自己做主進來了。」

  額林珠趕緊捂住自己高高腫起的左臉,面色極其不自在:「我正要睡下,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這樣緊緊捂住自己的臉,反而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了,伊爾木冷哼一聲,把手裡的食盒重重擱在桌上。

  「要睡下還叫人去拿雞蛋?」

  伊爾木點亮兩根蠟燭,這才上前扯開額林珠覆在臉上的手,「我看見你急匆匆回來,就知道不對勁,問了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膽子也忒大了吧,在宮裡也敢對后妃動手!」

  額林珠臉上五道紫青手指印赫然在目,伊爾木的眼神讓她心底泛起一絲自卑來,她明明和伊爾木一樣,是萬歲爺的常在,是宮裡的主子。

  爭寵愛爭不過伊爾木也就罷了,她阿瑪明明是三品大員,而伊爾木的阿瑪不過是個手上沒什麼實權的五品小官,為什麼她還要因為家世在伊爾木面前羞愧?

  額林珠輕輕拉下伊爾木的手,低垂著眉眼,讓人看不清她神色,「她是我額娘,氣急了教育幾句也是應該的。」

  還沒察覺到額林珠的不對勁,伊爾木打心眼兒里瞧不上鈕祜祿夫人,自己管教不好兒子,沖女兒發什麼脾氣,這般有本事,怎麼自己不去掙個正一品夫人當。

  「你還替她說話,依我說,她都不配做額娘!你也是傻,怎麼就站在那讓她打。」

  去御膳房拿雞蛋的宮女正好回來,伊爾木熟練地拿過雞蛋剝開,用帕子裹上,在額林珠青腫處輕柔滾動按壓。

  「她鬧這麼一出,你這小半月都見不了萬歲爺了。」

  即使伊爾木已經盡力放輕了手腳,額林珠還是疼得蹙起了眉頭,伊爾木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還知道疼!」

  一月後的晨昏定省,額林珠昨夜在乾清宮侍寢,今兒特地早早起床,伺候塔石哈去早朝後就來了坤寧宮伺候皇后早起。

  額林珠選了一支鑲寶石碧璽花簪插在皇后的鈿子頭上,又對著銅鏡仔細端詳,末了又選了一支帶珍珠流蘇的多寶小花簪才滿意地點點頭。

  身邊的宮女端起銅鏡,皇后拂過那串珍珠流蘇,任它在臉旁輕晃,「常在不光手巧,心思也巧,你今天選的這些個首飾啊,本宮帶上都年輕了不少。」

  額林珠乖巧行禮,「皇后主子謬讚,奴才愚鈍,是皇后主子教導有方。」

  皇后跟尋到寶一樣,虛指著額林珠對一旁的掌事姑姑誇讚:「你瞧,我說的不錯吧,鈕祜祿家的女兒最是聰慧乖順,我昨天晚膳不過跟萬歲爺提了一嘴,萬歲爺都還記著你呢。」

  聽了皇后的話,額林珠先是一愣,明白過來趕緊謝恩:「多謝皇后主子提點,奴才才有昨日恩寵。皇后主子恩德,奴才永世難忘。」

  收起笑容,掌事姑姑扶起額林珠,皇后才繼續說道:「怎麼動不動就行這麼大禮,你能多來坤寧宮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等到眾妃齊聚坤寧宮給皇后請安時,額林珠腦子裡還是皇后說的那些話,她懂,又好像不太懂。

  正想著,她看了一眼旁邊的伊爾木,後者正專心聽小博爾濟吉特氏榮嬪說話,沒注意到一旁的額林珠。

  額林珠挺羨慕的,皇后擺明了看不上自己這個妹妹,伊爾木還敢在坤寧宮同她交頭接耳,這是額林珠怎麼也不敢做的。

  既然她都與自己不同路,那又何必顧忌,額林珠暗暗在心中做下決定,皇后,才是她想要的靠山。

  晨昏定省,總是那些內容,佛爾果春不像額林珠那樣,在心中盤算許多。她心裡還在想那個小太監趙全,最近幾月怎麼都不理她。

  「富察貴人的胎,可還安穩?」

  突然被點名,佛爾果春起身行禮,「回皇后主子,還算安穩。」

  皇后又叮囑了一些養胎時該注意的事,佛爾果春心裡有些不耐,還是忍下了,一句句應下皇后的吩咐。

  常在烏倫珠等著皇后說完,頗為羨慕地說:「貴人主子真是好福氣,從愉妃主子的九格格後,宮裡再沒誰傳出好消息了。」

  答應伊爾根覺羅氏明嘉也沒來得及體會她話中深意,就感慨著接了腔:「是呢,奴才都羨慕主兒的好福氣。」

  烏倫珠笑而不語,明嘉的阿瑪果然整日裡只知道鑽研些漢人玩意兒,明嘉就這麼被當槍使了自己還沒意識到。

  坐在她們上面一些的烏日娜似乎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接腔:「你瞧瞧你這記性,竟忘了儲秀宮裡那位妃主子還懷過,差點就生下來了呢。」

  眼瞅著佛爾果春臉色逐漸變得難看,皇后還沒出聲制止兩人,伊爾木看不慣她們明里暗裡嘲諷的樣子,想要出頭卻讓榮嬪拉住。這是上頭幾位的爭鬥,她們想要說話,還不夠分量。

  滿室沉寂,就連想要起身的貞貴人也讓佛爾果春自己攔了下來。

  不是誰都有當初哲淑皇貴妃那樣的底氣和魄力,敢當場與後宮之主抗衡,來護著被視為罪人的佛爾果春。

  今天的晨昏定省就是一場皇后主導的鬧劇,已經過了兩年之久,這件事在她心裡留下的疤痕還是不能被磨平,每隔一段時間就鈍鈍地痛,只有凌虐佛爾果春和額爾敦塔娜才能讓她找到一絲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