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阿思哈前就聽說,他是滿洲最年輕的巴圖魯,英勇無比,短短三年就收服女真各部。
只是阿瑪沒告訴我,阿思哈已經有大妃了,也沒人告訴阿瑪,他們之間,容不下我。
那扎青是我見過最奇特的女子,她不討厭我,也不許別人欺負我,還會叫阿思哈多來看我。
其實她也難見阿思哈一面,盛京的宮殿裡,就我們兩個孤獨的女人日夜相對。
那年為了守住盛京,我扛著我的紅槍,那扎青揮著她的長鞭,我們一起領著八旗兒女,用血和肉護住了我們的大金。
那扎青也用她肚子裡孩子的血和肉,護住了我的代善。
她說,我的孩子也好,她的孩子也罷,都是阿思哈的孩子,阿思哈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代善四歲時,他的舅舅在朝鮮一戰中,不顧指揮,一味衝鋒,死在了朝鮮人的刀下。
那扎青的阿瑪佟佳東瀚為了救他被朝鮮人砍斷左臂。
哥哥死了,阿瑪瘋了,我們葉赫那拉氏只剩下我和代善了。
葉赫那拉家的軍隊就到了佟佳氏父子手中,我曾自私地想,是不是佟佳氏為了兵權陷害我哥哥?
直到我看到獨臂的佟佳東瀚教代善兵法,格日樂圖帶他騎射,我為自己卑鄙齷齪的想法感到可笑。
阿思哈跟我說,佟佳氏想讓代善上戰場。
我不想答應,可是看到代善看他阿瑪的眼神,我還是心軟了,他跟著我,永遠也得不到阿瑪的讚揚。
葉赫那拉的孩子,生來就是屬於戰場的。
代善十歲時候,已經能獨自領兵,十一歲時,割下了明朝大將首級。
後來京城一役,阿思哈重傷昏迷,代善作先鋒,佟佳氏父子領兵,一舉拿下紫禁城,將明朝皇帝逼到南京。
見此,科爾沁部徹底臣服於大清,送來了他們最尊貴的公主博爾濟吉特扎哈里。
如果那扎青沒有生下東果,也沒有生下塔石哈,科爾沁的格格將是代善的福晉,科爾沁的親王將是烏林珠的丈夫。
可惜一切,都不是我們母子能預料到的。
阿思哈將科爾沁格格立為貴妃,又讓東果和科爾沁部親王定親。他只知道給那扎青和孩子們爭取利益,他哪裡看得到,科爾沁親王比東果大了足足十五歲。
我為我們感到可悲。
代善用無數戰功才能換來阿瑪一句誇讚,而塔石哈是在阿瑪懷裡長大的。
我常常想,要是盛京那戰那扎青沒救我多好,我的代善也不至於這麼叫人心疼。
富察氏的雅圖格格嫁過來後,代善一天比一天高興,他對我說,「額娘,我現在就想護著雅圖,等她生了孩子,我就遠遠的和三弟一樣做個閒散王爺。」
我更恨阿思哈了,如果不是他雅圖怎麼會死!如果不是他我的代善怎麼會走到謀逆那一步?
那扎青,舒舒,扎哈里,雅圖,烏林珠和東果,哪個不是好姑娘?!要為了他的錯,一個個嘗盡了苦頭。
慕靈帶著我去京郊勸烏林珠時,我想死在那裡,可是我知道扎哈里已經有孩子了。
只有讓我的代善,我可憐的代善一個人去換咱們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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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征後回宮
塔石哈回後宮的第一個晚上,是在坤寧宮度過的。
烏仁哈沁仔細端詳著自己的丈夫,近兩年的戰爭生活,讓他的五官變得更加稜角分明了些。
不知是不是錯覺,烏仁哈沁覺得,塔石哈有點冷冰冰的。
五阿哥的名字是前幾日才賜下來的,叫那森布赫,和四阿哥名字相似,也期盼他們以後手足之情更深。
他纏烏仁哈沁得很,到了晚膳時候了,還要在烏仁哈沁身上賴著。
這個孩子從出生就沒見過塔石哈,估計是有些怕,小胳膊摟住烏仁哈沁的脖子,好奇地盯著塔石哈瞧。
難得的,塔石哈想抱一抱這個孩子,他所有孩子裡面,就這個他還沒抱過。
看著塔石哈手伸過來,五阿哥更害怕了,小臉緊緊貼在烏仁哈沁脖間,「額娘,我怕。」
「不怕,叫皇阿瑪,讓皇阿瑪抱抱你。」
這話不說還好,五阿哥一聽這話,嘴一撇不樂意了,他是個被慣壞了的孩子,當下就鬧了起來。
「皇阿瑪是什麼?兒臣不要皇阿瑪,皇兄皇姐都沒有皇阿瑪,兒臣為什麼要皇阿瑪!」
他嘴跟個炮仗一樣,嘰里咕嚕一大堆,烏仁哈沁都沒來得及捂住,懷裡的孩子就讓塔石哈奪走了。
塔石哈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同草原上的每個巴圖魯一樣,身體精壯。像拎小雞仔一樣把五阿哥提溜到自己跟前放好,一雙平靜如古潭的眸子,淡淡地盯著他。
「你看著朕。」
五阿哥眨巴眨巴把眼淚眨開,看著面前這個麥色皮膚,一臉胡茬的男子。
毫不意外,塔石哈嚴肅的臉嚇到了孩子,五阿哥「哇」地一聲,哭得更慘了,眼淚掉地上摔成好幾瓣。
塔石哈的表情有一絲破碎,這小兔崽子,難道打了兩年仗,自己已經丑得看不得了?
大阿哥達爾巴雖然不聰明,好歹知道自己有個皇阿瑪,這孩子,瞧著也不笨啊。
這麼鬧了一通的結果就是,幼稚的塔石哈,竟讓德恩嬤嬤帶著五阿哥去南六所跟每個阿哥格格說,他們還有個皇阿瑪。
現在搗蛋鬼走了,塔石哈就盯著烏仁哈沁瞧,烏仁哈沁被盯得頭皮發麻,趕緊解釋:「奴才沒教他這些。」
塔石哈汗顏,他好像突然明白五阿哥像誰了,他不過是許久未回宮想多看看,怎麼就把他想成這樣。
未作言語,塔石哈拿起碗箸悶著頭吃飯,烏仁哈沁看他幾回一句話還是沒說出口。
怎麼感覺,這頓飯吃的,害,該說不說,萬歲爺還不如不回來呢。